第五部 戰爭之王 第二十六章 鬼影幢幢(26)

「40米你不是沒有下過,你下過好幾次,沒問題,你身體受得了,所以你的問題主要在心理上。如果昨天後來,我表現得很驚慌,我很怕很擔心,我反覆不停地向你強調這件事有多麼的危險,那會加深你的心理恐懼感。我不能這樣!」

陸臻抿了抿嘴唇,露出堅毅的神色。

「你說死亡就像潛水一樣,黑暗、墜落感……你說你不是怕水,你可能是怕死。我甚至覺得你不是怕死,因為拿槍指著你的時候,你沒那麼慌。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那種時候你還能做點什麼,你心裡還有底,所以……我不知道具體的問題在哪裡。但是,我必須得儘快地把你昨天的記憶覆蓋掉。所以我按照你形容的,重演了你的那種恐懼,當然我用了一點技巧,讓情況不那麼危險。比如說首先耗盡你的體力,利用晚上淺水層的黑暗模糊深度……我希望你將來再一次想到潛水,或者……那種恐懼的時候,你不會首先想到你差點又死了,把我跟三哥嚇得要命。我希望你首先想到的是這一次,我在你身邊,這不是一個意外,是我安排的,你是安全的,我會拉住你。」

「我相信你。」夏明朗輕聲說。

陸臻臉上一紅,有些羞澀地笑了起來:「當……當然,也不可能說這麼一下你就被治好了,我們可以慢慢來,不過我總不可能讓你的情況在我手裡更惡化……」

「陸臻,」夏明朗叫住他,「我原以為你會勸我再也別下水。」

「可能嗎?你會聽嗎?這麼多年了,我還不了解你?你夏明朗同志怎麼能承認自己也有辦不到的事兒呢?」陸臻輕輕嘆息。

「不會啊!」夏明朗說:「我承認我不會生小孩。」

陸臻無奈大笑,似乎想想又不甘心,雙手按住夏明朗的腦袋,用力擼他亂蓬蓬的短髮。

夏明朗可憐兮兮地問:「真的不生氣?」

陸臻搖頭。

「我把自己折騰死了也不恨我??」夏明朗根本不能相信。

陸臻專註地看向他,帶著青蔥而天真的溫柔,輕聲笑道:「我陪你。」

夏明朗愣住,臉色忽然煞白。

「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陸臻連忙轉了口風。

夏明朗臉上難得地顯出無比慌亂的神情,目光閃爍,陰晴不定。

「別這樣,夏明朗。」陸臻拉過夏明朗的右手握緊,低頭親吻他的手背:「我不會攔著你,我也不想攔著你。想要什麼就去爭取,只要你自己覺得值。我說過我是你的大天使長,我說過,對我,你永遠都不必有愧疚。你真要捨不得,就萬事掂量點,別拿自己的命不當命。」

夏明朗啞然,他重重地倒回到沙灘上,半晌,他啞著嗓子問道:「你有沒有覺得護個航而已,有艦炮頂著,直升機壓著,需要我們這些單兵費多大的勁兒;之前20出頭的新兵都能去,怎麼到我們這撥兒,連柳三變都不夠格了?」

「哦?」陸臻一愣,不明白為什麼話題忽然被扯得這麼遠。

「因為說穿了,不是亞丁灣需要我們,是我們需要亞丁灣。」夏明朗不緊不慢地說著:「麒麟在八十年代成軍,是為了西北,90年代在西南。現在兩邊都安定了,剩下的小打小鬧當地武警都能鎮得住。俄羅斯我們不會動,印度不敢動我們,大陸上還能有多少事兒?」

「所以你對柳三變這麼花心思,你知道這不是一筆兩清的買賣,你要建立戰略合作夥伴關係。」陸臻笑了。

「是啊,嚴頭和邵將軍都很急,麒麟現在是很強,站在陸軍這一塊像是到頂了,可是我們不能站著以老大自居,我們還是得往前走。往前走就得走出去,從原來的框框里闖出去,跟空軍合作,跟海軍合作。現在是麒麟的轉型期,我知道很多人不想動,站在原地我們是老大,走出來狗屁不懂。連方進一開始都能讓兩個小丫頭教訓得團團轉……可正是這樣我們才要走出來。」夏明朗握住陸臻的手,分開他的五指,牢牢扣緊:「所以,在這種時候,麒麟能不能有一個不敢下水的隊長?」

「不能!」陸臻利落的回答:「挺好的。」

「哦?」

「我雖然知道不可能,但還是有那麼一點矯情地擔心你這麼堅持潛水是為了陪我。這讓我覺得很……不安,現在沒事了。挺好的。我覺得這個理由很充分,比原來更充分。換了我,我也會這麼做。不過,以後你這種事兒不必瞞著我,你可以告訴我,你至少可以相信我。」陸臻嚴肅地抿緊了嘴角,瘦削的臉頰有種利落的堅定感,眉目疏朗,眼神平寂。

夏明朗連連點頭,沒敢說那天斗膽摸黑往下潛的確有些為了他,可是……更早的把問題暴露出來似乎也是好事。

陸臻欣慰地笑開,似乎很歡喜,握住夏明朗的手掌蹭了又蹭,忽然一呆:「幾點了?」

「6點23分。」夏明朗抬手看錶。

「這麼晚了?!」陸臻一聲慘叫,臉色大變。

晚嗎?還好吧!夏明朗莫名其妙,從昨天半夜到現在,他們拔船出海,破浪遊了三公里,連番大戰,還抓緊時間睡了一小時……太他媽牛B了,真的,一般人沒這個效率。

「你說,柳三變現在應該是個什麼表情!?」

夏明朗的臉色也變了。

「你說他現在到哪兒了?」

「是你誘惑我的!」夏明朗極度不要臉地推卸責任。

「我操!我本來算得好好的,雨停了一起游回去,天亮之前開回碼頭,要不是你小子忽然發情我至於嗎?!」陸臻怒目而視。

「我的錯,我的錯……」夏明朗立馬換上一臉討好的笑。

「得,你現在也不用游回去了,會有人來接我們的。」陸臻蔫巴巴地從防水袋裡撥拉出個小盒子,輸入自己的坐標點發送了出去,他沒敢通話,能拖得一時好一時。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夏明朗正色說。

陸臻瞪他一眼。

夏明朗抱住他:「都打我,都打我。」

「不是這個!」陸臻抓著頭髮,苦惱地:「挺對不起人的。」

柳三變到得比想像中更快,他大概是從清早開始就在海上遊盪,收到消息立刻拍馬而來,風馳電掣,殺氣騰騰。離岸還有十幾米時,船停了下來,礁石太淺開不進來,柳三變二話不說從船頭躍下,濺起一篷水花。

陸臻眉心一緊,知道今天絕無善了,連忙把潛水服套上,跑到岸邊去迎接。

「三哥,三哥……你聽我解釋!」陸臻調配出庫存最甜蜜的微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搭配最殺人的窮搖式台詞:大哥,你聽我解釋……

然而柳三變迎面一拳砸在他臉上,陸臻雖然及時偏了偏,可到底不敢明躲,鼻樑上帶到一半勁力,瞬時間苦辣酸甜諸般滋味一起湧上來。陸臻捂著鼻子蹲下去,原來什麼韓劇、台劇、窮搖劇都他媽最可愛了,會捂耳朵會搖頭說我不聽……哪像這位爺提拳就上,老子不需要解釋!!

柳三變站穩了身體,抬腳又踹,夏明朗連忙攔住他:「這這,這不關他的事,是我把他叫出來的。」

柳三變冷喝:「放手。」

夏明朗馬上鬆開,眼睜睜看著一下膝擊撞過來,只能硬挨了。忒慘了,這架打得,不能反抗不能躲,偏偏這小子下手還不算輕。夏明朗抬頭看到柳三變赤紅著一雙眼睛,臉色鐵青……

呃……得了,就讓人這麼發泄發泄也是該的。

「瘋子,都他媽是瘋子!昨晚上幹嘛去了?幹嘛去了!你們兩個!!你白天心跳都停了,你知不知道?再出點什麼事怎麼辦???這個責任誰來負,你們讓我怎麼辦??」柳三變咆哮大吼,原本清秀的面孔被狂怒扭曲成凶神惡煞的模樣。

「我們負我們負!」夏明朗生怕他回頭再去揍陸臻,連忙按住他解釋:「所以昨晚上特意沒通知你就走了,對吧!你什麼都不知道。上面問起來你也沒責任……」

「我X你媽一十八代祖宗!!」柳三變實在是氣暈了,連罵人都罵得語無倫次。

「真的,三哥別誤會,我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昨天那事兒怨我,是我沒考慮周全……」還是解釋啊,總是得解釋啊……陸臻在心裡哀號。

「我說你們故意害我了嗎?」柳三變忽然咬牙切齒。

陸臻被他唬得一愣。

「就這麼想我,啊?我就是怕處分嗎?我就是怕擔責任嗎?啊!!!」

「不不……」陸臻被他推得直往後退。

「大清早上碼頭船沒了。老子開著快艇衝出去找,船還在呢,人沒了!!你讓我怎麼想?老子上上下下都找過了,連個屍首都沒有,你讓我怎麼想???」柳三變終於撐不住哭出來,也不顧作訓服浸透了海水,抬起胳膊胡亂擦臉:「我把你們當兄弟吶,要是在我手上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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