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准你不打的??」萬勝梅急了。
「誰誰……誰說不能不打的!」方進比她更著急,幾乎語無倫次:「得得得,讓你贏,你贏你贏,算爺輸成不……好男不跟女斗嘛,就當你贏了!」
萬勝梅的臉色徹底變了。
語言,那絕對是一種具有魔力的東西,正所謂一句話讓人笑,一句話讓人跳。所以詞不達義絕對是一項生理缺陷,萬惡的高考早就告訴了我們:走題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陸臻一直相信方進會死他那張臭嘴上,可是沒能想到的是,這麼快!
方進自覺已經拿出了他所有的誠意,做出了他最大的讓步,承受了最多的委屈,可是萬勝梅只是緊緊地抿起唇,收緊了下巴,目中閃出的,已經是殺氣……
「嘿!你這娘兒們怎麼這樣兒啊!都說了就當你贏了我輸了還不成嘛!就當我輸了嘛……」方進再沒眼色,有人要殺他還是看得出來的,嚷嚷到一半嚇得拔腿就跑,萬勝梅自然緊追不捨,可憐瞭望台上掌燈的兄弟追著他們搖燈,累得滿頭大汗。
一場嚴肅的打鬥到此忽然變成了鬧劇,而且還是軍中少見的,讓無聊的光棍們無比興奮的女追男的鬧劇。一時間群情激昂,無論方進逃向哪兒,哪兒就能圍出三層人牆,死死的把方進的去路給堵住,把他逼向萬勝梅。
方進急得大罵,叛徒叛徒!萬勝梅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黑,指間的銀芒疾轉出凶光,那種神情幾乎是悲憤的。方進慌不擇路,眼前忽然映入一個熟悉的人影,喜得他大喝一聲,飛也似的撲過去:「默默,救我!」
陳默沒有配合群眾搭人牆,側身讓過,讓方進躲到自己身後。
「讓開!」萬勝梅急停,站在陳默面前。
陳默回頭看了看方進,方進雙手抱拳,虎目含淚。陳默站定,沒有動。
「讓開!」萬勝梅大喝,聲音頗尖銳,幾乎有些劈裂。
「他不想打了。」陳默說。
萬勝梅咬牙,慢慢收緊瞳孔:「那你替他……」聲到手到,雙刺並起,十字封猛扎過來,陳默不能退不能讓,只能一腳側踢正面封擋。萬勝梅退開三步,冷笑:「那就你了!」
雖說事起突然,陳默倒也不是會害怕突然襲擊的主兒,而且陳默有一個令方進難以企及的優勢,那就是,在陳默的字典從來不存在性別這個詞。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在陳默的概念里基本都差不了太多。絕大部分時候在陳默的世界裡,人只被分成三類:兄弟,敵人,路人。
萬勝梅按理應該算兄弟,可是在陳默看來基本也就是個路人,所以平時正常男性路人切磋時可以怎麼打,眼下還是一樣怎麼打,所以OK,沒問題,他非常下得去手。
方進激動了,歡呼雀躍著叫好:「陳默加油!」
陳默轉身瞪他一眼:再吵你來。
方進馬上閉嘴。
需要強調的一點是,方進之前打不下去想逃,那不是因為他看上這姑娘了,也不是說渾小子瞬間紳士了知道什麼叫唐突佳人,惜玉憐香……方進逃跑的理由非常不上檯面。他只是這輩子第一次跟一個這麼有水平又像女人的女人干架,他不知所措了。
萬勝梅的實力讓他不可能閑庭信步片葉不沾身的拿下,可是打猛了……方進只是略作想像就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在他看來無論是一拳掄上人家柔軟的胸脯,還是兜手抄起她的大腿根往地上砸,那都是非常要命的動作……萬一一個性起,仙人摘桃、斷子絕孫的腿腳也讓他不小心施展起來,那不就完蛋了么。
人呢……都是不經想的,你越是想著可千萬不能這樣,千萬不能這樣,腦子就只剩下這麼些動作,方進痛心疾首,由衷的感覺到會打架的女人都是老虎,遇上了千萬要躲開。
但是,他想逃避不代表他就希望萬勝梅能贏,眼下由他最好的兄弟陳默心無雜念地挺身而出替男人挽回顏面,那真是再好也不過,方進喜得抓耳撓腮,簡直不知道怎麼樣表達自己的暢快心情。
方進這邊開心了,陳默卻難受了。本來陳默就不見得能幹得過萬勝梅,眼下一方勢若瘋虎幾乎拚命,他馬上全線吃緊。
性格使然,陳默非常不喜歡與人作近距離糾纏,貼身格鬥從來不是他的專長,練這玩意兒純粹為了防身。並且為了更好的保護雙手,他練習的防身術幾乎全部集中在腿法上,完全不同於方進抱摔扭打亂中求勝的法子,他是只求速戰的人,勢大剛猛,只要沾上一點兒,非死即傷,恰恰與萬勝梅輕靈貼身的路子相剋,一不小心讓她貼近了,連踢都踢不出去。於是,陳默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力量,男人面對女人時占絕對優勢的強大力量。
可是這樣一來,場面就非常難看了。
陳默站直了能比萬勝梅高出二十多厘米,整個人大了三圈不止,以腿對手,力量本來就不在一個數量級。陳默被萬勝梅掛上彩,鮮血馬上滲進作訓褲里,在強光下根本看不出,萬勝梅要是讓陳默踢中一點,整個人都幾乎要飛起來,看起來簡直就像大男人在欺負小女孩。
圍觀的群眾都是大老爺們,事關女人,男人之間的友誼就很不那麼可靠了,別說水鬼們念著與萬勝梅的同袍之誼已經紛紛表達對陳默的強烈鄙視,連麒麟內部都開始出現分裂傾向。只有方進急得要命,別人看不出來他能看出來,再這麼下去,他晚上就慘烈了,幫陳默包紗布的時候能內疚死。
眼看著情勢越來越不好,方進實在受不了,急得大叫:「陳默你甩開她,脫離,快點甩掉她,這娘們有詠春的路數,打寸勁拳的,不能讓她貼身……」
水鬼們哄然一聲,炸營了,咒罵連連:搞什麼嘛?兩個大老爺們聯手欺負女人?
醬仔身為在場軍銜最大的水鬼,憂心忡忡地扯著陸臻的袖子:「這這,這怎麼辦,陳默少校他會不會……」
陸臻沖他搖了搖手說:「你放心,陳默是那種少見的,連個人榮譽感都不怎麼強烈的軍人。」
醬仔傻眼。
方進悔得腸子都青了,怎麼就把陳默推出去了呢?他應該撲向夏明朗的啊……至於他撲向夏明朗是否會有撲向陳默一樣的效果,這個問題,他暫時沒顧上考慮。
好在,方進嚷嚷的雖然只是一句,但是足夠關鍵,陳默聽懂了,猛然抬腿過頂一記直腿劈掛把萬勝梅逼開,馬上轉身就跑。怎麼叫詠春的路數,怎麼對付寸勁拳……那些東西方進沒說過,他也不知道,可是脫離這兩字他明白,跑唄,有什麼脫離能比跑起來更遠的。
陳默與萬勝梅那點身高差基本全賺在腿上,跑起來一步抵得上她兩步,萬勝梅真的望塵莫及。陳默疾沖急停回身飛踢動作流暢,不等萬勝梅貼上馬上轉身又跑……
古代日本浪客交擊術在詮釋以一敵眾的對戰中也有類似狂奔逃竄鑽小巷子的戰術,目的在於控制對方的攻擊範圍,把環形攻擊面拉長成點,然後逐一擊破。陳默此刻地打算也差不多,強行控制距離,把接觸點保持在讓他最容易發揮的層面上,不讓萬勝梅有機會纏上他。於是表面上看起來好像陳默挺慘,被女孩子追打,其實勝利的天平第一次真正開始向他傾斜。
不過幾個來回,萬勝梅已經感覺到厲害,手臂被震得發麻,心口氣血翻湧,滿嘴的血腥味兒,而更要命的是,你已經沾不上對方的要害。按理,這時候硬拼不明智,可是滿場男人的鬨笑讓她憤怒的殺紅了眼,滿腔怒火都傾注在眼前這個看起來冷酷又狡猾的身影上,不把他戳上幾個透明窟窿眼似乎就無法排遣。
方進大喜過望,也不管旁邊站的是不是自己人,一把摟將過來,指著場內嚷嚷:「我兄弟……我兄弟!!厲害吧,多聰明,太聰明了!我操,你說丫腦子怎這麼好使呢?」
身邊人沒說話,惡狠狠的一腳跺向他的小腿迎面骨,方進嗷地一聲跳開,抬頭看到秦月鐵青的臉。得得得……好男不跟女斗,反正也沒踢著,咱退!秦月倒也沒追擊,注意力全在場中間。
其實這一戰說穿了,無論誰勝誰負圍觀的大老爺們看得都是個熱鬧,只要熱鬧好看,大家都樂得緊。可是夏明朗眼中的嘻笑卻漸漸收斂,他把嘴裡叨著的煙頭吐在地上踩滅:「不行,這丫頭飈上了,陳默這愣小子……」
「怎麼了……」陸臻不解,話音還未落,身邊猛然擠出一個腦袋,柳三變慌慌張張地掃過全場,臉色大變:「怎麼打成這樣了。」
「可不,誰讓你遲到這麼久。」陸臻還以為他在遺憾自己痛失上半場。
「媽的,得讓他們停啊!」柳三變急得跳腳。
「這個恐怕很難吧!」陸臻笑道,就這兩位這拚命的架勢。
「阿梅她脾氣不好,她要是說什麼不好聽的衝撞了,全算我的……」
陸臻錯愕,這這……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柳三變彷彿是終於意識到他扯著陸臻費話不頂事,猛然轉身盯住夏明朗:「你趕緊讓陳默停。」
夏明朗太久沒讓人這麼呼喝過,被咽得一愣,臉色也有些不好看:「我能讓陳默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