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架嘛,贏了很開心,輸了要鬱悶,於是現在這樣算是個什麼情況??爆了目標的傢伙掛了,掛人的沒完即定任務……群眾們紛紛表示有些囧。於是群情激昂,議論紛紛,柳三變卻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裡埋著頭檢查自己的腳踝,夏明朗那凌空一槍雖然不致命,但是嚴重地影響了他的入水姿勢,在被迫蹬踏海底時扭傷了右腳。
「你有另外輔助呼吸設備?」夏明朗上船後繞開了所有人,站到他面前。
「沒有。」柳三變沒有抬頭。
「當時水深有24米。」
「我可以的,比這個再深也可以。」柳三變的聲音低沉平緩,聽不出情緒的起伏,小馬從駕駛艙拿了藥箱出來,柳三變把雙手搓熱,倒了藥酒給自己按摩。
「要不要緊?我沒想到那麼淺。」
「比這更淺也能跳,這不是個問題,我沒想到這麼快你也能打中,這才是個問題,所以……算平局嗎?」柳三變笑出了聲。
「不,你贏了!」夏明朗乾脆的回答。
柳三變抬起頭,當他發現夏明朗並不在開玩笑之後,臉上慢慢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你贏了,你我都是軍人,首先被放在第一位的是任務,然後才是自己的命。雖然完成任務沒能活著回來是不夠圓滿,可是相比之下,我輸得更徹底。」夏明朗說得很平靜,用一種無可辯駁的誠懇的語氣,以至於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地忘記去爭論什麼。
柳三變埋頭想了一會兒,說道:「其實這次的比賽設置有問題:你很難在水下超越我,我也沒辦法闖出你的海岸封鎖,所以最後的結果註定就是現在這樣。」
「是的,」夏明朗笑了,「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嗎?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取代誰,更不是為了要滅掉誰,尤其是你,柳三變。2004年全旅校尉級軍官比武,你是綜合技能評分最後一位……」
「我現在還是最後一名。」柳三變笑得眉眼彎彎。
「但是你從來沒在對抗中輸過。05年調入女隊,兩年後女隊的戰術考核第一次達到了全旅平均水平。」
「這個,必須要解釋一下,我當時乾的是指導員,這個成績主要不是我的。」
「08年升任兩棲偵察營副營長,主管訓練。」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成績。」柳三變馬上跟進補充。
「有!你剛剛戰勝了我。」夏明朗站直身體,向他伸出手:「我不想取代你,我也沒法取代你,就像你也幹不了我的事兒,不過這樣才對頭,不是嗎?要不然我們為什麼需要合作?」
柳三變啞然,過了好一陣,他慢慢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緊緊地握住了夏明朗的手。
陸臻很猶豫,他在思考在這種時候鼓掌會不會顯得有點兒傻冒。可是驀然有幾下稀落的掌聲響起,他看到醬仔漲紅了臉,很激動地拍了兩下之後又猛然停下。這時候愣頭青方進拯救了所有心潮起伏還要強裝淡定的裝B人士,他大大咧咧的嚷著:「哎呀,還是隊長說話最有水平啊!!」手舞之足蹈之。
氣氛馬上熱烈起來,柳三變笑著搖頭,輕聲說道:「兄弟我幼稚了,見笑。」
「是兄弟就不用說這麼多了。」夏明朗用力拍了拍柳三變的肩膀。
陸臻有時候會覺得,夏明朗這個人也太厲害了點兒,如此輕而易舉地解除了彼此之間的火爆氣氛,更重要的是,他讓那位永遠客客氣氣有商有量,讓人看不出他真實意圖的柳三變少校對他敞開了胸懷。甚至在他揭開最後的底牌之前,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所有人都猜錯,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似的,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完成了這一切,流暢地讓你回頭去看,也看不出任何預先設計與生硬的成分,彷彿春水落地潤物無聲。
柳三變開心的放話說晚飯咱得吃好點兒,司務長萬般心痛地貢獻出了他養在箱網裡的大隻海魚。在沙灘的火堆旁氣氛融洽的不正常,戰士們就像剛剛被大人點醒,猛然發現自己曾經如此幼稚的小孩子那樣變本加厲的對對方好。陸臻看著夏明朗咬著烤魚坐在人群之外,與柳三變推杯換盞談笑風生(當然杯子里是茶),心裡有一點微妙的小小惆悵。
他撓一撓徐知著的頭髮把人拉近,小聲感慨地問道:「哎,你說柳三變長得帥不帥?」
徐知著「噗」的噴出一口湯,睜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把陸臻臉上每一點細小的表情都收入眼底,驀然間笑倒,一頭扎進陸臻懷裡。陸臻極度鬱悶,礙於修養等他笑了幾秒鐘,嫌棄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笑夠了沒有?」
徐知著笑得眼淚都要嗆出來,指著自己的臉說:「我感覺我長得最帥了!」
「滾!」陸臻毫不客氣地大掌按在徐知著最帥的臉上。
徐知著順勢倒下,捶地狂笑不止。
「組長,他怎麼了?」阿泰好奇地探頭過來。
「抽了,別理他。」陸臻惱羞成怒,凶神惡煞似地瞪過去一眼,阿泰眨巴一下眼睛,默默地把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個球,圓潤地退開了。
「喂,你這叫遷怒。」徐知著嚷道。
陸臻深呼吸,專心吃魚不理他,過了好一會兒,聽到邊上確定是不笑了,陸臻鼓起勇氣打算好好解釋一下,擺事實講道理,力圖把徐小花腦子裡那點不上檯面的齷齪思想清理乾淨。
可是他剛剛一轉身,卻愣了。徐知著還在笑,無聲笑得燦爛。他是那種少見的黑瘦時反而好看的人,臉上的嬰兒肥褪盡,顯出下巴剛正立體的輪廓,眼睛大而深,微笑時有隱現的酒渦,眼角彎出漂亮的紋路,睫毛濃長,染了落日的餘輝,像是飛了一層赤金的粉末。
陸臻一時間忘記自己想說什麼,托起下巴認真地審視起來,徐知著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慢慢收斂笑意露出警惕的神色。
「小花啊!」陸臻說:「我剛剛發現,你果然是個美人啊!」
「你……他媽的!」徐知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那樣跳起來,臉色大變義憤填膺:「你他媽的……你你你,你噁心我是吧?你這人也太小氣了!你你你……」
陸臻大樂,仰起臉囂張地狂笑三聲,徐知著深知這輩子拼得過夏明朗的槍,也鬥不過陸臻那張嘴,他生怕還有什麼更噁心人的話出來,當下憤怒地踹陸臻一腳,頭也不回的跑了。
「切,誰比誰小氣呀!」陸臻撇撇嘴,非常不屑。
夕陽,海灘,火堆,燒烤……陸臻獨自一人,頗覺無聊,他環視全場發現夏明朗已經不見了,摸一摸自己滿足的胃,決定吃完飯去消個食,順便會個佳人。
月上椰樹頭,人約黃昏後,甚好甚好,在激烈的訓練生活之後,就是應該多一些這種美好的調劑。
陸臻問過柳三變夏明朗的去向,沿著海岸的礁石灘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