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10月1日,0點13分,北京。
陳默垂眸看了一眼腕錶,淡淡的熒光一閃即滅,此刻他在北京的夜空之中,眼前是暗夜流光的長安街。夜半更深,但是這裡不寂寞,北京的夜晚從來不清冷,尤其……是今夜。
陳默微微轉了轉脖子,頸椎發出細響,他偏過頭去看身邊的方進,那小子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大功率紅外探測器的顯示屏,半徑一公里,逐片掃描,黑底上跳躍著深深淺淺的紅與明黃,有汽車的發動機,對面大樓上窗邊的一杯咖啡,以及,人體……
方進感覺到視線的壓力猝然回頭,窗外的車河拉出流動的光映到他臉上,方進眯眼一笑,用嘴型問:「餓嗎?」
陳默想了想,點了點頭。方進站起身去拿乾糧,陳默一隻眼睛又貼上了瞄準鏡。
牛肉乾是沙嗲味的,巧克力有黑巧和牛奶的兩種,壓縮餅乾今天領到的是香蔥味,方進一邊看著顯示屏一邊撕牛肉乾,把牛奶巧克力扔給陳默。
味不錯,鮮美!方進嚼得很有勁,城市任務就是這點好,物資充裕又上等,早上還有人給送牛奶,這簡直是在度假。
陳默等方進把宵夜吃完才放開狙擊槍,他站起來活動身體,撕開一塊巧克力吃,牆角邊的睡袋裡有個黑影探起身,陳默沖他豎起三根手指,意思是你還能再睡三小時,黑影又蒙頭睡下。
陳默吃完兩塊巧克力,伏回狙擊位。
整個房間又歸於平靜,一切如常,如同這個城市的外表看起來那樣的如常。
——
標準太平洋時間,9月30日,9點46分,洛杉磯。
藍田走進實驗室打開電腦,郵箱里堆積著20多封未讀郵件,他首先挑出學生報告實驗進度與求助的郵件看完回覆,然後略帶期待地點開來自基金會的郵件。
匆匆掃過一眼之後他自嘲地笑了,被拒絕,果然……不過沒關係,已經習慣了。他站起來大聲說,麻煩誰給我來杯咖啡!然後思考,下次應該換哪家基金會申請資助,或者,索性找一家藥廠?他點開工作文件夾瀏覽標題,琢磨著手頭哪部分的工作可以去引伸一下,挑逗製藥公司的興趣。
許智強把咖啡放在藍田桌上,搓著手緊張地對藍田說:「教授,剛剛收到郵件,我的那篇文章,被NEURON接收了。」
「唔?!」藍田顧不上喝咖啡直接站了起來:「真的?那太好了!」
藍田用力握許智強的手,還覺得不盡興,用力拽了一把,扎紮實實地給了一個擁抱。
許智強一愣,有些尷尬,也有些感慨,藍田雖然算年齡大不了他幾歲,卻是真正的導師,真正在他的科研道路上指過方向的那種導師。他這一生經歷過各種各樣的導師,他知道這樣的人這種機會不多,他真心感謝。
「行,這樣的話,打算什麼時候回國?」藍田問。
「哦,祁紅那邊博士課程還沒結束,我打算等等她,而且我現在手上做得東西還有得挖,我想再搞篇大的。」許智強微紅著臉,有些興奮的。
「別挖盡了!不過,你那個,在這裡收掉也好。」藍田眨眨眼,壓低聲音側耳過去:「開個大課題帶回國,你也知道現在國內競爭多激烈,手上沒點東西回去了也站不住。」
「唔,唔……」許智強沒料到藍田說得這麼直白,把自己那點小心思抖得乾乾淨淨,臉上紅了個透,吱唔著說:「晚上您有空嗎?祁紅說今天高興想請您回家吃頓飯。」
「哦,有好吃的嗎?」藍田笑道。
「有有有,她老家剛剛寄來的榛蘑。」
「行!」藍田翻了一下記事本,答應得爽快,許智強樂呵呵地離開了。
很好的一天啊!藍田心情舒暢地坐下來,MSN上有消息彈出——
霍德華:晚上我們去吃牛排吧,最近都沒機會好好吃一頓。
藍田失笑,回覆:不好意思,晚了三分鐘,晚上有約了。
再看完一封郵件發現對面沒說話,回覆的小人頭像很失望的樣子,藍田只好又多加了一句解釋:我有個學生今天投中了NEURON,晚上請我去他家吃飯,聽說他老婆手藝很不錯。
霍德華回覆一個笑臉說,恭喜了,玩得開心點,把明天留下給我。
藍田回覆說好,他挑了挑眉毛把咖啡喝完,換上白大褂去操作室。
——
北京時間,10月1日,1點33分,北京。
夏明朗走進監控室發現裡面燈火通明,雪白的牆面上貼著三行紅字:時刻警惕,萬無一失,忠誠衛士!
靠左邊第一個是陸臻,他習慣性地托下巴咬住左手食指,前面並排放著三台液晶顯示屏。夏明朗不太看得懂那些複雜的儀器與數據,但是這個地方承擔了整個天安門的秘密通訊與警備公開頻道的中轉繼接,以及全頻道的掃描與監控,可以說方圓幾公里的每一縷電波都會在這個房間里像篩子那樣被篩過。
很不容易,這世界上最累的就是時刻警惕,最難的就是萬無一失,最怕的就是忠誠衛士。
夏明朗走過去把手放在陸臻肩膀上,掌心裡握著兩顆閃亮的金色星星,陸臻仰頭微笑,眼中隱現細密的血絲,他把休息鈴按下,移開了耳機。
「開工了?」他小聲地用口型說。
「嗯。」
「這班到幾點?」
「一直到晚上慶典結束。」
「哦,」陸臻瞭然,「那到時候你在哪兒?」
「廣場上,我們跟藍劍的便衣上廣場做快反。」
「真好!」陸臻羨慕的:「你可以近距離看到BOSS閱兵的英姿。」
「滾!」夏明朗笑罵:「老子分那塊兒連天安門都看不見。」
「那也好,你至少可以呼吸廣場上狂歡的空氣,哪像我啊,身在咫尺心在天涯,咫尺天涯……空餘恨吶,這麼說起來還是小花最幸福,他可以看到BOSS的車從他眼皮子底下開過。」陸臻搖頭嘆氣。
「那你索性跟他們去走方陣吧,我聽說特種兵還缺人。」
「行啊!」陸臻笑眯眯的:「好歹我身高還夠!」
夏明朗微微一笑,兩隻手指捏住陸臻的肩窩略一使力,陸臻咳了一聲,無聲地張大嘴,抱住肩膀。
小混蛋,不收拾你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休息鈴在屏幕上彈出窗口,提醒一分鐘之後重新進入工作界面,陸臻拎起耳機沖夏明朗呲牙:「滾吧!」
夏明朗慈愛地撫了撫陸臻的頭髮:「老子現在要上長安街掃蕩去了,有什麼話捎給兄弟們嗎?」
陸臻眨了眨眼睛說:「幫我提醒小花,別再吃了,已經很胖了。「「行,一定帶到!」夏明朗忍著笑拍拍陸臻的腦袋。
——
巴黎時間,9月30日,19點28分,巴黎。
蘇會賢走在巴黎的地鐵中,身邊是匆匆而過的異國人,白色的耳線從線帽下面一直沿伸到風衣的口袋,一色一樣apple為各色各樣的人打造各自的空間。
音樂聲忽然弱了下去,提示有電話接入,蘇會賢隨手按開了通話鍵。
「我!」蘇嘉樹特有的簡潔明快自信到狂妄的開場白。
蘇會賢微微笑起:「您哪位啊!」
「少啰嗦,我跟永寧現在去找你。」
「喂?什麼事這麼急?」蘇會賢一驚。
「看閱兵啊!今兒國慶你不會忘了吧?他媽的,米蘭這種鄉下地方,酒店裡居然沒有中文台!!」蘇嘉樹咬牙切齒的:「馬上要登機了,在家等我們,唉,記得買點啤酒!」
哦,不是吧!
蘇會賢痛苦地扶額,她老哥以為這是在幹嘛?世界盃么?
「我怎麼以前沒發現你這麼愛國?」
「廢話,你才知道啊!老子最愛國了,機票都是自己買的,你看這覺悟,自費愛國啊!!你應該奇怪楊永寧為什麼跟著我跑才對。」
「永寧我倒是很好理解的,她要看帥哥。」蘇會賢慢吞吞地說:「另外,我在巴黎也就是落個腳,我還沒開通有線電視,所以……我也沒有中文台,其實你們在米蘭可以用電腦上網看直播的。」
「我靠,你幹嘛不早說?」蘇嘉樹囧之。
「你沒問啊!」蘇會賢氣定神閑的。
「算了算了……上都上來了,反正歐洲就這麼巴掌大的地方,一會兒就到了,起飛了,落地再給你電話。」
蘇會賢關上通話愣了幾秒鐘,失笑,回家之前還真去走了一趟超市,啤酒熟食七七八八買了一堆,路過加油棒的時候惡趣味地拿了一對。
嗯,誰規定只有世界盃可以狂歡呢?
——
北京時間,10月1日,3點整,北京。
衛立煌被腕錶震醒,猛地從睡袋裡坐了起來,陳默頭也不回地抬起手,示意他可以清醒五分鐘。衛立煌與他的同伴站直身體在黑暗中無聲地伸展四肢,倒水出來撲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