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天血地 番外 平凡生活2

夏明朗半躺在床上轉了轉眼珠,隨手拎了條八一大褲衩鑽進浴室里,戰鬥澡,也不用洗多久,出來時就那麼赤著膊,露出精壯的上半身肌肉,陸臻看著眼綠,扯了條浴巾扔過去:「披上!當心傷風。」三月的武漢還是很有幾分料峭春寒的。

夏明朗挑了挑眉毛,拽著浴巾蹲到陸臻跟前:「一起睡嘛!」

「老子剛剛睡了八小時,剛起!」陸臻嘴角抽搐。

「一起睡嘛!」夏明朗拖長了音不依不饒,他撒嬌!

「行行行……」陸臻連眼角都抽了。

夏明朗眉花眼笑,像捧雞蛋殼似的把陸臻捧到床上,陸小臻是好面子的人,夏明朗越是捧得精雕細琢,他臉上越是紅,待放到床上時已是頰上飛霞,唇似滴血,恰是春光瀲灧,人面桃花相映紅。夏明朗看在眼裡,自然俯身下去香一個,反正關起門來親老婆,那叫一個不親白不親。

陸臻被親得眼珠子直轉,眼看著要犯彆扭。

「嗯,這被子不錯!」夏明朗顧左右而言它,廢話,絲棉被當然比軍用的大棉被蓋著舒服。

「唔,朱敏給的。」陸臻一時不查被引走注意力。

「給的?你沒給錢?這怎麼好意思啊!」夏明朗一本正經的教訓。

「她男人開廠就是造這個的,她說這玩意兒倉庫里多得是,就跟自家地里的番薯似的,要吃刨一根拿走。」

「哦,哦哦,她男人什麼牌子?」夏明朗恍悟,隨手翻了翻發現果然是剪了標的。

「哦,嗯……」陸臻望天想了想:「忘了……她沒說。」

「切!」夏明朗不屑。

陸臻被噎得愣了三秒,末了離題萬里居然還又讓他給找了回來,不死心地嚷嚷:「我我我,我其實自己能走了!」

夏明朗如今最怕他逞能也最恨他逞能,這一聽眉頭就皺起來了,心想你還沒完了!!

「胡說!那為什麼醫生還讓你坐輪椅。」夏明朗瞪著他。

陸葫蘆頓時被鋸了嘴,不說了。

尋常人受傷好歹腿斷了還有手,還能拄個拐什麼的,哪有誰像陸臻這號的,傷得如此均勻。你要說他傷得有多重吧,其實也不見得,總比那些個粉碎性骨折,開放性骨折好了點,可是四肢關節都壓損得厲害,韌帶也傷了,脊柱骨裂了兩節,結果全身上下就沒了一點可以承重的地方。

要當真按醫囑,那根本是連輪椅都不建議的,最好就是卧床靜養,可是陸臻覺得他都躺了三個多禮拜了,再躺下去不說發霉,連蘑菇都要長出來了,所以一出院就開始過輪椅生活,唬得醫生總追著他說年輕人悠著點,別硬來,年輕時不覺得老了有得罪受。

陸臻心想老子要不是怕落病根,我現在就能歸隊了,我還養什麼養?當然,氣話而已,說說的,他沒這膽子,萬一有,夏明朗也會抽到他沒有。畢竟傷筋動骨一百天,韌帶上的病更不好養,萬一有個萬一陸臻自己也怕的,更何況他這次可謂元氣大傷,恢複起來總是要比一般人慢。

夏明朗見陸臻啞火了,忿忿不平的心也就歇了,手指搭在腰上一寸寸往上移,一節節骨頭摸上去:「還疼嗎?」

他問得柔情,陸臻頭點得粗魯。

夏明朗又不滿了,敷衍,逞強,愛顯……總之就是一個不誠實,最後陸臻誠實地喘了口氣說:「你別摸了成嗎?老子至多也就是個全身不遂我又不是死了,你再摸下去我就要硬了!」

夏明朗一愣,隨即抱著陸臻的腰埋頭悶笑,不多時,呼吸均勻地緩下去。陸臻從床頭拿了書攤開看,左手垂在夏明朗的臉側脖頸上,呼吸熱熱得從手背上掠過去,一下一下的。

夏明朗一覺睡過了12點,陸臻小心地移下床去給夏明朗弄吃的,丫一個沒手藝的人只有泡麵唯一能拿得出手。夏明朗敏銳地聽到廚房裡有水聲,骨碌一下就爬了起來,躥過去一看,果然,人在爐台前面站著呢。

夏明朗唬著臉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陸小臻尚渾然不覺,大氣地揮手說你先去睡,睡完我把面給你拿過去,夏明朗頓時就爆發了,走過去攔腰抱起,陸臻號叫:火!還開著吶!

夏明朗充耳不聞把人一路抱到沙發上放下,以眼殺人,你敢下來試試,陸臻自然是不敢的,縮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那有手藝的人到底就是不一樣的,夏明朗到廚房裡搗鼓一會兒端出來兩碗改良版泡麵,湯水裡卧了個糖心荷包蛋,筷頭一戳,軟顫顫的蛋黃兒破出來流到湯里,旁邊擺上三顆碧綠的菠菜。

陸臻吞口水,謹慎地看著他:「我真的能站了,不走路就成,你不在那會兒,我都這麼給自己弄早飯吃。」

夏明朗把筷子塞他手上。

「真的,你別那麼小心,我下午去醫院還要學著走呢!」

夏明朗索性把面碗端起來做勢欲喂,陸臻連忙接過去,一筷子插下去攪起來,塞了滿口。夏明朗倒也沒堅持,畢竟喂飯也是門技術活,他打小沒操練過,別回頭掛陸臻一臉泡麵,那就不好看了。

陸小臻咽完最後一口麵湯,用筷子頭戳戳夏明朗的筷子尾:「不生氣了吧!你看你,小氣巴巴的。」

夏明朗沖著他偏了偏臉頰,陸臻一愣,轉瞬醒過神來,撲上去親了一口,夏明朗收了碗筷進去洗,陸臻喜滋滋地倒在沙發里翻滾,從茶几上摸出個小本兒舉得高高的:「哎,晚上我們去吃好的吧!」

夏明朗洗完手出來冷不防看到一個本兒直戳過來,幾乎打到自己的鼻子尖,那上面十七八家店名地址以陸臻的招牌大口幼稚字擠在一起,密密麻麻地排著,登時就驚了。

「怎麼了怎麼了?」陸臻不滿。

「我只是在驚嘆你哪裡來的這種吃冤家的胃口!」夏明朗失笑。

「你請啊!」陸臻嘿嘿一笑。

夏明朗喜歡大車,習慣性地租了輛北京吉普,沒想到歪打正著了,剛好空間大,把陸臻的輪椅放進去也不佔地兒,就是底盤高了點,陸臻正欲自行奮鬥,夏明朗已經輕輕鬆鬆地把他抱起放到了副駕駛座上,陸臻強撐著不臉紅,心裡反反覆復地念叨著:沒人看到,沒人看到,沒有人看啊,啊啊啊!

到醫院的時候還早,前面沒排人,醫生熟門熟路地把陸臻領進去,看到夏明朗時笑了笑,說:「之前沒見過啊。」

夏明朗隨口答:「我是他表哥。」

說的時候不覺得,說完了莫名又心虛,明明對方已經不看他了,還自顧自地加了一句:「剛好過來這邊有空,他家裡人托我過來照看一下。」

醫生哦了一聲,把陸臻推進復健室里,夏明朗站在門邊摸了摸下巴,真覺得,嗯,挺囧的。

都說三分治七分養,骨傷科的病人尤其如此,人體組織對筋骨損傷雖然有一定的自我修護能力,但是在損傷狀態下的血流供應會不足,同時細胞新陳代謝活性減弱,自我更新與修補周期變長。所以為了更快地消除各種後遺症,就不得不依照組織部位的特性適當地做些理療,好促進局部組織的血流供應,激發細胞生物活性,只是復健這種事兒,是必要的,也是痛苦的,鮮嫩嫩新長出的筋肉骨頭茬子就這麼趕著用,把打歪的搭錯的,撕撕拉拉地扯開,揉到應該的地方,這麼個搞法兒,真是想想也疼。

夏明朗知道陸臻撐得住,干他們這行的,這樣出身這樣經歷的人都特別能忍疼,別人咋呼得怎麼樣了,輪到陸臻也不過是白著臉滾汗。

活動,熱敷,按摩,拉牽,還有最後的敷藥,每個環節二三十分鐘,中間還要排個隊,一個下午就這麼過去了。

夏明朗站在按摩室中間,身邊站了個緊張的爸爸,他家小孩貪玩摔斷了大腿骨,此刻正在床上哭得聲嘶力竭,這位是比較扯的,因為醫生還沒顧得上碰他。

靠牆邊的床上躺了位壯漢,勻了三個醫生按著他,一位主管下手,把那位爺整得是鬼哭狼嚎吼得上下三層樓都在顫。而陸臻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趴在夏明朗跟前,休養了一個月,白了,也胖了點,臉上長出軟軟的肉,隨著緊皺的眉頭與堅咬的牙一起顫動著,像一頭嗚咽的小貓崽,皮膚濕漉漉的。

夏明朗走過去蹲在他面前,陸臻轉過眼來看他,眼眶裡沾了點生理性的淚水,漆黑的眼珠越發的光潤,夏明朗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抬手撫了撫他汗濕的頭髮,又縮回去。他沒法兒勸他哭出來或者吼出來,說這樣會好點兒,因為他自己知道這樣並不好。有節率的呼吸會讓人的精神狀態更穩定也容易抵受痛苦,而聲嘶力竭的號叫會迅速地流失大量的體力,讓人再也沒有精力與體力去面對任何事。

旁邊站著幫忙的助手也是個年輕小夥子,眼見陸臻這麼帶種首先就心生好感,再看看夏明朗那緊張的樣子,就忍不住安慰他。先是從他們復健團隊開始吹了一把,說他們軍區總院的骨傷科是最牛的,全國都數得著,他們給的是全套方案,從骨骼、關節、肌腱、韌帶到可能的神經損傷都做了全面評估,保管兒等你病好了,就跟原來一個樣兒。

這小夥子正在吹,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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