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臻從他身下掙出來貼著後背把夏明朗摟到懷裡,誠懇的道歉:「是我不好,我沒注意,那裡面有……薄荷,薄荷這種東西好像有人受不了,覺得刺激……」
「薄荷?」夏明朗滿眼狐疑。
「真的,有些人真的受不了,你大……大概就是那種,你看啊,有些人連KY都過敏,我真的,絕對不是故意的!」陸臻賭咒發誓,心想我離通行證又進了一步,言之鑿鑿之後轉而又柔情蜜意:「而且你看啊,我要是知道你對這個過敏,我怎麼捨得給你用……你看我這麼心疼你!啊,我我我這麼喜歡你……」
夏明朗摸著胃說:「得得,別肉麻了,我胃疼。」
「別動呀!」陸臻垂下一隻手滑到夏明朗腰上扣住,身體往後挪了挪,靠到樹上:「別動,讓我抱一會兒,你看這太陽多好啊,現在是一天里最暖和的時候,你睡一下,我陪你?」
夏明朗雖然覺得莫名,可到底還是被這溫柔的聲音所蠱惑,慢慢合上眼。
陸臻恍然發覺這是個陌生而少見的姿勢,夏明朗靠在他的胸口睡著,被他抱在懷裡。陸臻扯開墨鏡,側過頭俯下去輕輕的碰他嘴唇,夏明朗閉著眼睛微笑,探出舌尖與他接吻。
空氣清寒,嘴唇冰冷而舌頭火熱,雙唇膠著,緩慢的絞動,注意不讓冷空氣鑽進去,陸臻退開一些,把夏明朗的雪鏡拿開,左手從他脖子下面繞上去,蒙住他的雙眼。
「嗯?」夏明朗晃了晃頭,有些不解。
「別動!」陸臻又吻下去。
別看我,別睜眼,你的眼神太可怕,連我的靈魂都戳穿,讓我在你面前變得透明,無從隱藏。我總是渾身赤裸的面對著你的一身戎裝,無比的羞愧與膽怯。
陸臻輕輕吻過他的嘴唇與下巴,夏明朗大約是覺得癢,略略偏過頭,把臉埋到陸臻懷裡,陸臻忽然收起手臂抱緊他。
其實我也想,有時候我也會想,我也想把你剝光抱緊你,讓你怎樣都逃不開,你像一頭黑色的野狼那樣危險而誘人,奇異的美麗……可是我想你應該不會喜歡,你那麼驕傲,強悍到純粹,不可捉摸的神秘感是你生存的本能,我寧願你保留它,我不想去征服你,在我面前你永遠都可以自由。
夏明朗困惑的睜開眼睛從陸臻手裡鑽出來:「怎麼了?」
陸臻笑了笑說:「我想應該沒人跟你說過,可我真覺得,你真漂亮。」
夏明朗直接撲到了一邊,他扶著胃趴在雪地里咳了半天,抬起頭時眼神哀怨:「我真吐了,不騙你!雞皮疙瘩全起來了!你想謀殺親夫也不用這樣吧?」
「那我以後不說了。」陸臻反常的乖順,讓夏明朗疑惑的挑起眉毛。
不過,夏明朗暗忖,那是怎樣的一種精神……病啊,居然會覺得我像個小姑娘一樣害羞還漂……亮……??
陸臻站起來拍拍雪,把手伸給夏明朗:「走,我看地圖前面應該有個地方會很漂亮。」
夏明朗借力站起,乍然聽到漂亮兩個字又是一陣腳軟,NND,太有傷殺力了!生化武器么這是!
那個傳說中應該會很漂亮的地方並沒有辜負陸臻的期待,翻過一道山樑,下到谷底,再往前走了一陣,夏明朗看到一掛冰瀑嵌在山樑上,在陽光下流轉七彩璀璨的光芒,有如水晶世界。
哇哦……
夏明朗吹了一聲口哨,又覺得不夠盡興,索性把手套脫開,咬住拇指與食指,尖聲清嘯,對面的雪層里發出轟轟的迴響,雷聲越來越大,終於化成隆隆的巨響,滑下一大片雪。
夏明朗愣住傻了會,陸臻踹他一腳說:「雪崩了,破壞狂!」
夏明朗忍不住想笑,陸臻衝上去按他嘴巴,夏明朗拍拍他手背示意他拿開,小心翼翼的說我不動。陸臻忍不住悶笑出聲。
山谷里的雪層積得厚,兩個人連滾帶爬的相互拉扯著走,雪地靴的底面上有鐵釘,真正踩到冰層上倒是不會滑,陸臻拉著夏明朗站在一面冰牆前,泛著淡淡藍光的冰面上映出兩個人影。
陸臻輕聲咳一下,昂首挺胸的站著,手指從頭頂上平拉出去,夏明朗眼角斜挑,掃了他一眼,陸臻馬上跳閃到底還是慢了一步,被夏明朗一下抱摔結結實實的砸在冰面上。
「小東西,要造反么?」夏明朗橫肘壓住他的脖子。
「我,我就這麼一點比你強,你也要允許我得意嘛。」
「不允許!」夏明朗斷然拒絕:「老子現在就打斷你的腿!」說著就要去掰陸臻的大腿,兩個人四肢糾纏著絞在一起從冰面上滑下去砸到下面的雪坑裡。
飛雪又揚起,散了滿天,陸臻忽然拉住夏明朗往上指了指,天空清藍,空靈而通透,鮮潤無比。夏明朗鬆手在他身邊躺下。碎雪在空中揚成細粉,飄飄蕩蕩的落下來,陸臻張開嘴接了一點,冰寒的化開在舌尖。
冬日的天光收得早,太陽已經走到了山頂上,溫暖的燦黃中融進了一絲帶著紅色的金,明亮的色彩在冰層上反覆跳躍,被折射,被激發,融成一片輝煌的金色的光霧,好像河流、瀑布……浩浩蕩蕩的洶湧澎湃。
陸臻慢慢坐起身,鬼迷心竅一般,冒險把雪鏡拿開,光的牆撲面而來,穿刺雙眼,讓心臟停跳,呼吸靜止,從來沒有哪一種金黃這樣閃耀,如此濃烈,有如神跡。
陸臻的眼中滾下淚水,耳邊響起嘹亮號角,手指摸索著在雪地里找到夏明朗的,分開五指牢牢握緊……
夏明朗猛然撲上來把陸臻壓倒,手掌按住他的雙眼,聲音里有明顯的怒氣:「你瘋啦!眼睛會瞎的!」
陸臻用力拉開夏明朗的手,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朧的,夏明朗的臉與金光融在一起,陸臻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他在想,我是個唯物主義者,那肯定,可是因為你,我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明。
聖境總是轉瞬即逝,太陽又落下一度,一切光的魔法都黯淡下去,陸臻被強制性的戴上黑鏡,被刺傷的雙眼還在不停的流著眼淚。夏明朗把他拉起來幫著拍身上的雪,看著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又覺得憐愛萬分,拍著他的胸口說:「好啦,不該看的東西亂看,現在變成個小瞎子了。」
「真好!」陸臻說:「一輩子有這麼一天都夠了。」
這種話夏明朗最不愛聽,馬上瞪他:「什麼一輩子一輩子的!你今年才幾歲啊,知道一輩子什麼樣嗎?二十啷噹歲你跟我說一輩子,你酸不酸吶?」
陸臻很溫柔的笑了笑,並不反駁。
夏明朗看錶說不早了,得回去了,還挺遠的。他開著玩笑說為了照顧殘障人士,允許你拉著我的手走,陸臻很乖的點了點頭,走得一絲不苟。天色已經暗下來,走到山腳的時候陸臻的視力已經逐漸恢複,而這時雪鏡也可以收起來了。上坡時艱難,手腳並用的爬著,彼此拉扯。到下坡時輕鬆了許多,慢慢的往下滑,拉著樹榦平衡方向。
夏明朗回頭看到陸臻一個人默默埋頭走得小心謹慎,腦子裡閃過一句話,他於是便問了:「嚴頭說調走的事,你考慮好怎麼答覆他了嗎?」
「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說吧!」陸臻隨口回答,語調很柔和,卻堅定的傳達出一個意思。
是拒絕!
夏明朗頓時不快:「幹嘛要以後?」
「因為我現在還沒有想好。」陸臻站定看了他一眼。
有時候夏明朗真覺得他想把陸臻的眼睛就那麼給挖出來,那麼黑那麼亮,一眨不眨的看著你,目光像子彈一樣,一發不會回頭的那種堅定與執拗。
「回去再說吧,你看這天寒地凍的,幹嘛非得在路上說這事兒。」陸臻的態度已經軟下來,臉上浮起討好的笑,好像撒嬌的小孩子的模樣。
夏明朗一把拉住他:「什麼叫你還沒想好?你是打算想好了再通知我個結果還是怎麼樣?」
「我不是……我是還有點整體的地方沒有想好。」陸臻被逼得也有些急了。
夏明朗緊緊的盯著他,帶著怒意的:「你他媽到底有什麼好想的,就這麼點小破事值得你這麼翻來覆去折騰嗎?」
「我們今天不談這事兒好嗎?」陸臻臉色有點沉,彷彿哀求似的。可是他的態度越是軟弱,避而不談,夏明朗心裡就越是沒底,驚慌害怕,好像手中不再掌握,被掙脫。
總是這樣,該死的樣子,乖的時候甜的時候讓你恨不得揉到懷裡去,可這小子從來不是顆糖,像刺蝟……不對,不是刺蝟,像風,抓不住。夏明朗幾乎有點抓狂的想怎麼會有這種人,迷你迷得跟瘋了一樣,讓你看著都害怕,想勸他緩一點,可他仍然不是你的,抓不住。
可怕的堅定與固執,用大腦過日子的小孩,好像他那麼喜歡你都跟你沒什麼關係的無力感讓夏明朗莫名憤怒。
他扯住陸臻的領口拉近:「你到底想幹嘛?我說過你走不了就是走不了。那地方我來之前打聽過了。就那種地方你想走嚴頭也不會放。他那是詐你呢,你明白嗎?這老狐狸敲山震虎,他是看我們兩個住一塊了,他不放心,他就是想敲打你,讓你別太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