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寧地處邊陲,天上的星都要比內地亮幾分,照得房間里四下閃著微光。
陸臻側身轉過來,眼睛裡落了滿天的星子,笑著聲音壓得極低:「我們再說會兒話吧,就這麼睡過去了,多浪費啊!」
夏明朗卻沒開口,輕輕往前蹭了蹭,就碰到了陸臻的嘴唇。
這地方實在太特別,不接吻還好,一接吻,只覺得魂魄都去得差不多了,腦子裡瞬間就成了一片空白。夏明朗的動作極輕,像夜風拂過,溫柔纏綿。這是一個醉人的夜,足以令人沉醉,可是當陸臻把自己貼身的迷彩T恤從頭頂上脫下來時,還是想起了一件事:「你家裡房間隔音怎麼樣?」
夏明朗怔了怔,悶笑:「好像很差!」
「那怎麼辦?」
「算了……睡覺吧。」夏明朗無奈地拍一拍陸臻的臉,翻過身去,深呼吸讓紊亂的氣息平靜下來。
「可是……」陸臻的聲音壓得很低:「我想做!」
「哦?」夏明朗有些愣了,意外地回身看著陸臻的眼睛,那裡面有一種渴望的光,極強烈的慾望,但與性慾無關。
「這是你家,你的床,你家裡人專門給你……做的……」
夏明朗靜靜地看著他,可眼神已經亂了。
這裡是家,不是宿舍,雖然他們早已經習慣把軍營當成家,可一旦回到了真正的家裡,那畢竟還是不一樣。這是一張陳舊的大床,父母就睡在隔壁,床邊的書桌是從舊屋裡搬過來的,上面還留著小時候鉛筆划下的痕迹。
這可能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機會,甚至可以不要那麼計較,忘記父母的禁忌,假裝已經得到了許可。
夏明朗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急速地流轉,胸口熱得發燙。
「別出聲,忍著點!」夏明朗的聲音啞得自己都有點聽不清,手指上帶著火,撫過另一具火熱的軀體。
「嗯!」陸臻只是笑,眼睛閃閃發亮,瞳孔中有點點亮光,映著窗外的繁星。
四野寂靜,任何一點點細微的聲響在這樣的午夜聽來都顯得如此鮮明,四唇膠合在一起,只聽到低低的喘息聲。
夏明朗順著陸臻光滑的脊背往下摸索,手指挑到褲子邊沿,陸臻會意,蜷起膝蓋讓他把內褲褪下去,兩隻腳蹬踹了幾下,把衣物踢到床角。赤裸的身體貼得更近,緩慢的摩擦,感受彼此的熱度。
陸臻略微撐起身,抬起一條腿跨到夏明朗的腰際,蓋在兩個人身上的被子緩緩抬起一角,像一池靜水,緩慢的揚波,產生無數細微的肉眼幾乎難以分辨的波紋,在朗月星光下曖昧的浮動。
口舌之間的糾纏越發緊密,陸臻用熱烈的深吻來轉移擴張時的異樣感覺,夏明朗捲起陸臻的舌頭重重的吸允,陸臻受不住掙扎,床搖了一下,發出清脆的爆響,把兩個人都嚇得動作一滯。
陸臻低頭看下去,目光糾纏在一起,像是可以從對方的眼中找到生命的一切。夏明朗的嘴角揚起來,溫柔卻極具脅迫力的微笑,他掐住陸臻勁瘦的腰用力往下壓,緩慢而堅定的楔了進去,這是最不激烈的方式,一切交合的動作都隱匿在無盡濃黑之中,一寸一分的廝磨,小心翼翼,悄無聲息,然而深入而持久。
陸臻仰起頭,用力咬住下唇,把所有的喘息聲都悶到喉嚨口,夏明朗把自己的手臂伸過去,貼著他耳根壓低了聲音說道:「咬吧……」
陸臻張口就咬上去,狠狠的咬緊,咸腥的味道充滿了口腔,被咽下喉嚨,於是感官越發敏銳起來,意識卻朦朧,不知身在何方,模糊中聽見有人在叫:「陸臻……」
「嗯?」陸臻勉強應聲,把視線移過去。
極輕的聲音含混不清,從夏明朗喉嚨深處出來,帶著潮濕熾熱的氣息。黑暗中只看得見一雙火熱的黑色眼睛,半眯著,像野獸般熱烈的眼神。
陸臻忽然明白過來,其實他沒想說什麼,只是在叫他而已,他於是低頭抱住了夏明朗的脖子,嘴唇嚴絲合縫的貼上去。
舌尖激烈的翻攪,夏明朗不知饕足的舔舐,探索在陸臻口腔中可能達到的極限,卻不漏出一絲聲響。他的手粗糙而有力,牢牢的禁錮著陸臻細窄的腰,緩緩收緊,越來越用力的揉捏了起來。極緩的手法,細緻得幾乎漫長,彷彿是溫柔的,可是力道卻大得出奇,陸臻完全被固定住,不得逃脫,身體細微的抽搐著,全身的肌肉都綳到了極限,收縮擠壓,產生吞咬的力量,呼吸收緊,連空氣都一起停滯。
沒有任何動作,兩個人的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幾乎是靜止的撕扯,結合處絞扭擰壓的廝磨,時間凝固了,只剩下快感一格一格的往上積累。
極靜,極靜。
驀然的,陸臻感覺到夏明朗的手臂驟然收緊,熱辣的洪流帶著新鮮的慾望放肆無忌的直闖進他的身體里,陸臻止不住的發抖,肌肉一點一點的放鬆下來,跌落到夏明朗的胸口。
陸臻全身都出透了汗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四肢綿軟無力,夏明朗細緻地舔著他的耳垂低聲問道:「沒事吧?」
陸臻搖了搖頭,合上眼緩慢而深長地呼吸。
夏明朗的父母起床都很早,大清早天還沒亮,就聽到房外有動靜。房間里床上躺著的那兩位,腦子裡都懸著一根名叫二級戰備的弦,一點點風吹草動便驚醒,睜開眼對上近在咫尺的臉,匆匆掃過一眼,不約而同地往床的兩邊滾。
房外的動靜一直很輕,過了一陣,只聽到大門一關,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
「這麼早,他們幹嘛去啊?」陸臻有點困惑。
「是啊!」夏明朗把手錶摸出來看了一下:「才8點多。」
「哦?」陸臻一愣,一時有點無法把8點多與天還早聯繫到一起去。
「去晨練吧……大概……打拳?」既然確定了屋裡沒人,夏明朗的神經也放鬆下來。
「天還沒亮呢!」陸臻看著窗外,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天空像潑了墨一樣的濃黑。「昨天,你媽跟你說什麼了吧。」
「是啊,還不就是那點事嘛,你也別幸災樂禍,再過幾年你也一樣。」夏明朗老實直說,他當然不會幻想陸臻會醉到人事不省什麼都沒聽見的地步。
「我們,就這麼一直瞞下去嗎?」
「一年才二十天假,再被嚴隊剋扣一下,能在家裡呆幾天都不一定,一混就過去了,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陸臻也是這麼想,可是心底里總有著極深的愧疚:「以後得對他們更好一點,畢竟你爹媽這輩子就沒有機會抱孫子了,我爸媽也沒機會了。」
這話題有些太沉重了,兩個人都沉默了良久,夏明朗伸出手,揉一揉陸臻的頭髮,黑亮的眼睛裡,帶著溫柔憐惜。
「哦……天要亮了!」陸臻十分驚喜,撐起上半身,從夏明朗身上爬過去,睡到床的另一邊,更靠近窗的那邊。
清晨時分,天空帶著青冥色的灰影,東邊最遠處靠近地平線的地方,漸漸地泛出一點點魚肚白。
「太陽快要出來了!」陸臻側身看著窗外,很興奮似的。
「沒見過太陽啊!這麼開心。」
「沒在這裡見過。」陸臻的左手在背後摸索一陣,找到夏明朗的手,固執地握住,拉到胸前:「別說話,陪我看。」
天,在一開始的時候總是亮得很慢的,黑暗一點一點地退去,慢到人肉眼所不能察覺的地步,可是卻總在人失去耐心,幾乎要放棄的瞬間,好像一下子,天就亮了。
地平線上暈起了紅霞,暖暖的,金色交織著紅色的光,那輪圓日便像一個新鮮的蛋黃那樣,圓圓的,潤潤的,一點點地露出來。於是遠近的建築物上都蒙了層霞光,將青灰色水泥的色澤染得分外美麗。
「知道嗎?每次,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我一個人睡在床上看著窗外的天一點點地亮起來,就會覺得特別不真實,好像昨天夜裡的一切都是做夢,你的樣子,你說的話都是在夢裡。有時候,晨練的時候第一眼看到你,都不敢看你的眼睛,覺得假。」陸臻說話的聲音很輕,夏明朗的手不自覺收緊,把人攬到懷裡,於是心臟靠在同一個高度上跳動。
「有時候我會想,要是可以一起睡到天亮就好了,在一起,看著太陽升起來,多真實的感覺,然後確定一切都不是個幻境……我本來以為這種事是不可能會發生的,想不到這麼快就成真了。」陸臻的聲音很沉,有太多感慨:「有時候想想,老天真的待我不薄!原本永遠不會實現的夢,幫我圓了一個又一個,不應該再有什麼不滿足。」
夏明朗一直都沒有出聲,窗外,那輪紅日已經完全地脫離了地平線,放出更多的熱量。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平靜的,心臟在平緩地跳動著,可是右眼卻驀的一涼,像是有一滴水濺到了自己眼睛裡,然後,又多帶了一滴滾出來,消失在枕巾上。
直到過了很久,夏明朗才想明白,那其實是他左眼裡流下的淚,越過鼻樑,落到另一隻眼睛裡。
想要一起看到日出。
夏明朗覺得心疼,多麼卑微的願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