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朗回到基地之後直接就去了方進寢室,無論如何這小子是當務之急,得馬上料理了。夏明朗敲門之後聽到裡面傳出來陳默的聲音,平平的冷調:「門沒鎖。」
他心裡奇怪,推開門進去差點沒笑出來。陳默黑著臉坐在桌邊,鋒利的眼神筆直地盯住方進,方進獨自縮在牆角,偌大一個人都快縮沒了。陳默一看到是夏明朗馬上站了起來:「陸臻沒事吧?」
「沒事。」夏明朗用餘光看到方進鬆了一口氣。
「這就好。」陳默的眼神銳辣逼人,淡淡地橫過去,方進又像挨刀似的縮了起來。
「我先把他帶走了,出這事故總得處理一下。」夏明朗說道。
陳默想了想,點頭同意,聲音里難得地沾了點火氣:「拎走吧,反正我也問不出結果。」
方進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見陳默不理他,只能垂頭喪氣地跟著夏明朗出門。
夏明朗一肚子火氣都快笑沒了,要是方進當真在屋裡讓陳默用目光狙擊了大半天,連他都有點同情這小子了,畢竟陳默的眼神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方進跟在夏明朗身後走著,心裡又慢慢躁動了起來,他估摸著夏明朗一準得揍他,就算陸臻不是他相好,他也得揍他,太過分了,訓練的時候打傷打殘的事多了,可他這性質不一樣。方進也覺得自己該揍,可不知道怎麼的,他就是受不了讓夏明朗揍他,換了陳默啊楷哥什麼的,把他揍死都無所謂,但就是夏明朗不行,他不服。
可為什麼不服,他沒細想過,然而還沒等他想清楚,夏明朗已經把他領到格鬥房了。快熄燈了,空曠的大房間里黑燈瞎火的空無一人,方進一看這架勢,脖子就梗起來了。
夏明朗開了一角的燈,把上半身的衣服都給脫了,從器械上隨手拿了根棍子走過來。
方進頓時連眼都直了,居然……居然要,難不成他還想打死他?
可是「撲通」一聲,木棍砸在他跟前,方進吃驚地抬起頭,看到夏明朗站在他面前,沉聲道:「打我!」
方進一頭霧水。
夏明朗冷笑:「你連他都打了,我不挨你幾下這說不過去啊!打吧,你不是心裡有火嗎?打到你夠出氣為止。」
「隊長,我……」方進臉漲得通紅,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什麼我?老子不怕告訴你,是我先纏上他的,他拿我沒辦法,就這麼著,你看不慣心裡有火沖我來,你打他算什麼本事?」夏明朗抬手一推,方進踉蹌著直往後退,夏明朗索性逼上幾步把他壓到牆上,怒火衝天地瞪著他:「你三歲開始練格鬥,他二十三歲才在你手下混,你把他打趴下你很威是不是?你還真有種?我怎麼教出你這麼個東西,欺軟怕硬的混蛋。」
方進馬上急了:「隊長我那是一時失手!」
「失手好啊,來吧,也對著我失手幾下,好歹我還能多扛你幾拳,讓你打得爽點兒。」夏明朗一腳把棍子踢過去,「方大爺要是嫌手酸,我武器都給你備上了。」
方進又急又氣,一肚子火被堵得沒處說,眼眶紅了一層,吼道:「我不想打人。」
「哦,不想打人了,是啊,打人有什麼意思,疼一下過去就完了,要玩咱得玩點狠的呀!我教你,你現在就去把這事往軍區一捅,趕明兒看著我跟他一起捲鋪蓋走人,你覺得這麼玩夠不夠爽?夠不夠你出氣了啊?方進!」
夏明朗原本還是三分帶演的,演著演著終於成功地把自己也給演進去了,這一聲方進叫得眼眶一熱,小侯爺那邊就別提了,哭得一塌糊塗,邊哭邊嚎著叫隊長。
夏明朗看著他哭自己心裡也不好受,嘆了一口氣,聲音沙得不行,喑啞苦澀:「方進,說實話我真沒想到你會這樣,老子跟你兄弟一場這麼多年,咱們什麼風浪沒見過,水裡火里都趟過,我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太好了,原來只要我喜歡個男的,你就不拿我當兄弟了,真謝謝你!」
「隊長,你別說了,隊長,我錯了……」方進終於受不了了。
「你錯了?」夏明朗冷笑,「你錯什麼了?」
「我不該動手打人,不過……但是隊長,我真的沒想過出賣兄弟,這事兒我跟誰都沒說過,小默了逼我了一下午我一字沒跟他提。」
「這麼說你還挺有功,是吧?」
方進被堵得一字不能吭。
「算了。」夏明朗心灰一片。
方進急得要死:「隊長,我其實就是特別擔心你們!」
「你擔心我們?」夏明朗挑眉。
「你們真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你說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大家得怎麼看你?還有你爹媽那兒,能饒得了你嗎……」一說到這個,方進的口齒馬上順溜起來。
這是就一個話匣子,方進這幾天就光想這事了,一拉開就是無限的深。沒想到夏明朗反倒是笑了,淡淡地:「何止啊!到時候我還在不在這裡,他還在不在這裡都是個問題,搞不好,就得脫了這層皮回家了。」
「就是啊!」方進急得差點跳起來。
「所以,你打算出賣我嗎?」夏明朗挑眼看著他。
方進目瞪口呆,半晌,擠出來一句話:「那你都知道,你幹嗎還?」
「我覺得值!」夏明朗淡然道。
方進被驚到,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要說能不能,這世上不能做的事多了去了,就說咱們這兒吧,你說這一個月萬把塊錢,窩在這荒山野外,槍里來火里去的,沒準還得送命,咱不說那丟在境外找不回來的,就算是死了國家能給你個烈士,值嗎?有人覺得不值,可我覺得值。就這麼簡單的事。」夏明朗轉頭看著方進,抬起手安撫似的揉揉他的頭髮。
方進垂下頭,哭是不哭了,可是垂頭喪氣的,什麼脾氣都沒有了。夏明朗東翻西找地從衣服里摸出煙來,彈了支出去給方進,兩人蹲在牆角,默默無言了老半天。到最後還是方進忍不住想做最後的垂死掙扎,擠牙膏似的擠出一句話:「隊長,你真想清楚了覺得值?」
夏明朗似笑非笑地瞧著方進,說道:「你問我值不值還真沒什麼意思,你倒不如去問他,學歷那麼高,年紀輕輕的就是個少校,最近立功不少,過兩年一準得升。大城巿里出來的,還念過那麼多書,長得又好,脾氣也好,放哪兒不是讓人寶貝的,人陸戰的旅長到現在都惦記著呢!別的不說,就你不知道這個事的時候,你會不待見他?」
方進尷尬地低著頭。
「你看啊,人家好好的在軍區安安穩穩地升官發財不做,他來我們這兒,好,這個先不提了。就說吧,你看他如果再過個三五年往軍區一調,總參、總裝備那邊保准搶著要。我賭他三十齣頭就能升上校,到時候什麼樣的漂亮姑娘不貼著他,像他這樣的,找個軍區參謀長的女兒也能配吧……可現在呢?偏偏瞎眼跟了我,成天提心弔膽偷偷摸摸的也就算了,還被自己兄弟上趕著追著打,那是個什麼滋味你自己想。現在人還躺在醫院裡呢,你說他圖什麼?就為了被你這種人當面罵一句下賤?他要不是真心喜歡我,他能幹這傻事兒?我都替他不值當了。」
方進嘴唇都快咬破了,臊得差點又要哭出來。
夏明朗瞥了他一眼,火上加油,淡淡地說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他剛才跟我說了,這事是他的錯,明知道你脾氣不好,還不順著你,也是他找打。」
「隊長,我這就給他賠罪去!」方進一下子躥起來,面紅過耳,滴血似的。
夏明朗連忙拽住他:「這三更半夜的你怎麼過去?好幾百里地呢,你跑過去醫院也不開門啊!」
「那怎麼辦?」方進急了。
「等著吧,搞不好明天就出院了,你去跟他道個歉。」夏明朗想了想,馬上添一句:「記得說是你自己想通的,明白嗎?」
「為啥?」方進顯然不明白。
「主動自首和被動逮捕哪個罪更大?」夏明朗心道這小子怎麼能這麼笨呢?
方進到底還不夠笨,馬上反應過來,道謝不迭的。
「還有陳默再問起來,你就說你最近心情不好煩得很,陸臻又老煩你,你也就是一時失手了。」夏明朗繼續交待。
方進一聲不吭地點頭,夏明朗把邊邊角角都交待了一遍,想了想,實在是沒什麼漏下了,這才放他回去。
方進一路垂頭,不過這事既然已經有結論了,就不用他再去糾結,這麼一想,心情倒反而暢快了不少。
兩天之後陸臻順利出院,在這兩天之內,方進受夠了陳默的冷眼、楷哥的黑面和隊友們的埋怨,然而在這樣的痛苦折磨中方進仍然不屈不撓地團結在廣大人民群眾的周圍以便於吃到更多的冷眼黑面和埋怨。
對於這種上趕著找罵的心態我們通常稱之為內疚,這種挨了罵不但不覺得委屈反而覺得倍兒爽的行為我們稱之為犯賤。
好吧,事實就是方進狠狠地犯賤了兩天,這期間在他的主動引導下,在夏明朗的推波助瀾下,事情的假相演變成了這個樣子:方進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