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生死與共 第九章 你的味道(4)

夏明朗最近一直加班,在辦公室里呆的時間比平常多,活幹完了無聊的時候甚至會去嚴頭那裡蹭書看,以至於嚴頭偶爾都會用看破軍時的溫柔欣慰的眼神來看他,言下之意,小子哎,你總算知道上進了。

當然這個想法有點兒囧,想他夏明朗隊長,28歲的時候授中校銜,11年從列兵到中校每一個銜都佔滿,這資歷擱哪兒都是一個傳奇,可是那什麼,小孩長再大在爹媽眼裡也還是個小孩,於是在嚴頭那概念中,夏明朗也就永遠都是那個不知疲倦,不懂停留,絕不示弱,奪路狂奔的刀鋒少年模樣,嗯,陸臻好歹打照面就是個青年,夏隊長大概就得是永恆的少年了。

話說,第一印象這東西真是害死人啊。

好吧,言歸正傳,嚴頭的感慨權且讓他感慨去,最近這段時間一中隊的重點是隊長的鬱悶。那種說不清道不明似有若無的比平常略低半度的低氣壓,讓大家都有點鬧心,彼此都在私底下詢問最近又是誰惹上隊長了,自己招認自己去領罪,可別連累兄弟啊!查出來一定綁往隊長辦公室!

不過,當然的,沒有人,夏明朗他就是在和自己較勁兒,針對他莫名而生的古怪的渴望。他在夜靜更深之時深入地剖析自己,卻總是想不通他為什麼會對陸臻起心思,可想不通歸想不通,他想了一遍又一遍,連帶著也就是把陸臻在他腦子裡放映了一遍又一遍。

從最開始自信明亮的海軍少校,到選訓時永不低頭的普通一兵;從冰冷挑視他的不屑,到熱切望向他的真誠;從牙尖嘴利的辯論,到不計日夜的辛勞苦幹;從髒兮兮沾著油彩的花貓,到臉色飈紅,顫抖著在他懷中甜膩呻吟的……

停,打住!

夏明朗頭疼地按著腦袋,事實證明思考並不會讓他想通為什麼,倒是常常將他引入歧途,讓他想要做什麼,而他想做的事,非常非常的可怕。

夏明朗無語問蒼天,明明都十年了,這樣的日子,忙碌而充實的日子,從來沒讓他覺得憋得慌,為什麼現在忽然變成這樣?他媽的難道真的是和尚堆里呆了太久,以至於現在看到個平頭整臉的男人也能有想法了?

那他也得去找徐知著啊!那個是真漂亮,這個……當然這個也挺好看的……

操,這不是重點啊!沒天理了!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就算是想當年,還交著女朋友談著那些遠距離戀愛的時候,依稀記得也沒有這麼浮想聯翩過吧!當然,陸臻與她們是不一樣的,陸臻他天天都能看見,可是,這是理由嗎?

夏明朗支著腦袋想,越想頭越痛。於是發現諸事不順,煙抽完,書看完,茶喝完,沒完沒了……

夏明朗拍了拍桌子,心裡靠完老天爺,心想,算了,老子回去睡覺吧!

回去的時候夏明朗習慣性地路過陸臻的寢室,門開著,於是習慣性地往裡看,人聲鼎沸!徐槍王人長得漂亮嘴巴甜會說話,陸少校帥哥一名性格溫文隨和,一中隊一花一草,有名的明星寢室,無論是打牌還是嘮嗑大家都喜歡往這裡扎堆。

這當口正趕上小陸少校剛贏了一局,春風得意笑得滿面桃花朵朵開,夏明朗看得一愣,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陸臻在興頭上,抬頭看到夏明朗站在門口,順勢招手:「打牌么?」

話一出口,大家都回過頭,夏明朗看這架勢,不下場豈不是顯得他很不合群?

於是,袖子一卷,打!

這麼一來,人就多了一個,陸臻眼珠子一轉,便提議大家不如回歸原始,打最樸素的牌種:爭上游。

好久沒玩的遊戲了,大家都覺得新鮮,全無異議。只是爭上游如果不賭點彩頭,那爭起來就實在沒有意思,於是陸臻又提議,最贏的那個可以向最輸的那個提點小要求,當然別過份,自己有度。在這個屋子裡混的,說到底,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眾人哄然詭笑。

如是,開打。

無論是棋、牌、遊戲,但凡這種動腦子的玩意兒,就沒有陸臻不精通的,所以他雖然不是回回能贏,可是墊底的一次沒做過。當然,夏明朗也是人精一名,基本都能至少保證個倒數第二。於是這兩個人就像看戲似的看著另外幾個掐來掐去,折騰與反折騰地狂折騰。

打牌嘛,就是圖個樂子,現在大家都很樂和,陸臻覺得很滿意,唯一讓他不滿意的只有夏明朗,明明就坐在自己身邊,可是他跟別人已經鬧得翻天了,卻連餘光都沒給自己一下,他媽的活生生就拿他當透明啊。

這年頭,是人都希望能有張VIP,以表明我在你心中地位不凡與眾不同。

好吧,現在陸臻對VIP是不指望了,可是好歹得夠格坐個經濟艙吧,怎麼現在搞成這樣,他辛辛苦苦三十年,一覺回到解放前。空中小姐用甜美的嗓音告訴他:親愛的旅客,請您下飛機步行前往目的地。

陸臻很鬱悶,他鬱悶地發現他不光不大眾,他根本就是一路人。

人在鬱悶的時候都會有爆發,正所謂情場失意,賭場就得得意,陸臻開始不計後果地截殺夏明朗。事實再一次雄辯地證明了夏隊長在自個隊里的人望之差,當大家發現陸臻開始截殺夏明朗之後,群眾紛紛對少校給予了實質上的支持。夏明朗逃過了第一刀,躲過了第二刀,終於,事不過三,血淋淋地倒在了第三輪攻勢之下。

陸臻少校笑眯眯地把牌放下。

夏明朗覺得後背有點冷,摸摸鼻子:「嗯,你想怎麼樣?」

陸臻繼續笑,笑得春風得意,人面桃花相映紅,夏明朗往後退了退,後背貼上椅背再無空間,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儘可能地傳遞出「我很可憐,我很弱小,請不要欺負我!」諸如此類單純而美好的訊息。

陸臻手指挑起夏明朗的下巴,邪魅一笑:「小妞,給大爺我笑一個!」

噗的一聲,已經有人笑噴。

夏明朗僵著臉,眨眨眼,繼續眨眨眼。

陸臻已經打算好,數到三你再沒什麼動作,就讓大爺我給你笑一個吧!

可這時候夏明朗的臉上已經起了變化,慢慢融化的笑容,目光幽遠而明亮,好像月下的湖面,波紋輕揚,細碎閃爍。

「陸臻……」刻意壓低的嗓音裡帶著微沙的質感,緩緩流淌。

陸臻舔了舔嘴唇,心神被攝走,屏息看他靠近。

夏明朗嘴角揚起妖孽得不可思議的笑容,貼到陸臻耳邊輕輕吹氣:「大爺覺得還滿意嗎?」

電光石火之際,陸臻恍然間覺得應該是碰到了,他的唇角與自己的耳垂,頓時就像是被刀劈中似的彈出去一米遠,臉上漲紅,目光閃爍不定。

夏明朗哈哈大笑,笑意從眼底閃爍出來,明明白白地寫著:小子,這才叫調戲,你還差得遠。

陸臻揉揉耳朵,袖子捲起,殺氣騰騰地坐了回去。

截殺,死也要截殺你!!陸臻戰火正濃,基於大眾的同情心理,更基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陸少校與永遠的混蛋夏隊長之間的人氣比拼,在大家的聯手截殺之下,夏明朗毫無懸念地連敗,可憐巴巴地握了一手的牌:「哎,你們,至於嗎?」

他拿起常濱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轉頭哀怨地看著陸臻,一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小模樣。

陸臻這回倒是不笑了,他雙手扶在夏明朗肩膀上,大家一齊屏住氣,看兩大高手的巔峰對決。

夏明朗很警惕,而正因為警惕,他看陸臻看得很專心,可是陸臻的表情更加專註,專註得幾乎,有那麼一點點,好像可以形容為深情的影子。

夏明朗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陸臻叫了他一聲:「隊長。」

萬般深情的叫法,柔軟的,潮濕的,飽含著新鮮的慾望與躍動的激情。

嗯??!!

夏明朗瞪大眼睛,全身的汗毛都乍了起來。

他僵硬地看著陸臻,眼睜睜看著那漂亮的柔軟的嘴唇微微張合,一字一字地吐出:「我愛你!!」

溫柔而綿長。

陸臻的表情長久地停留在一個安靜平和的笑容上面,眼睛很亮,黑白分明,而嘴角微微翹起,是那個看習慣了的、自信而乾淨的笑容,可是眼底卻凝了深黑的底色,明潤哀傷。

寒風過境,夏明朗只覺得心口一層層地涼下去,心臟凍結,呼吸停止。

萬籟俱寂中什麼聲音都沒有了,連心跳聲都聽不到,一瞬間的錯覺,好像心頭裂了一道縫,碎了,散了,化灰而去。

那樣的目光。

他長久地看著陸臻的眼睛,如此專註而熱情,卻總是一閃而逝得讓人捉不到痕迹的目光,如今直白坦露地投向他,太多,太濃烈,幾乎不可承受的壓力。

陸臻忽然輕鬆地笑起來,豎起兩根手指:「我贏了!隊長!」

肖准在拍桌子,常濱連口哨都吹了起來:牛,太牛了!小臻子是影帝的級別啊!只有徐知著微微皺起眉頭,笑得有些言不由衷。

夏明朗開口想說話,忽然嗆到,趴下狂咳不止。他本來含了一口水在嘴裡,打算著無論陸臻要對他說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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