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的時候,陸臻終於完成了他的定稿,打包備份,又給夏明朗再拷了一份塞到他辦公室的門縫裡,終於滿足地嘆了一口氣。這時候知覺回來了潔癖也回來了,他聞到自己身上酸津津的汗味,頓時嫌棄地皺了皺鼻子,連飯也顧不上吃,直奔宿舍去洗澡……
三分鐘後,陸臻悲憤地裝了一塑料袋的洗浴用品又一次跑下樓,真倒霉,他忘記營區宿舍的鍋爐壞了!要說這基地電工的工作效率也太差了,都這麼多天了,還沒搞定集成電線他祖宗!
在經歷了差不多80個小時的高速運轉之後,陸臻的大腦現在跟車禍現場沒什麼本質的分別,看到白色自然會想到屏幕底色,看到黑色則自然想到代碼字元。他一邊脫衣服眼前一邊在滾動著最後幾組程序語言,腦子裡像是安了個播放器,在不斷地進行著單曲循環。好不容易等他扒光了衣服一轉身,驀然間看到自己身邊站了個人,半彎著腰在脫最後一件軍裝T恤,從身形到側影,怎麼看怎麼像是夏明朗。陸臻愣了一會,心想,大爺的,至於嗎?居然都出現幻覺了!
可是等幻覺同志把腦袋從自己的衣服里拔出來,卻轉過臉沖他笑了笑:「這麼巧?」
陸臻又狠狠地愣了一下,抓起自己剛剛脫下的衣服往頭上套。
「你搞什麼?」夏明朗一伸手攔住了他,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行為怪異的傢伙。
陸臻的視線茫然而空遠,飄飄蕩蕩地落在夏明朗背後的某一個不知名的點上,他繼續獃滯地思考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又想起來還有個BUG要修掉……」
「行了,你明天再去改,今晚上先睡一覺,不差你這一兩天的。」夏明朗一副「我算是服了你」的無奈表情,有力的手臂橫過陸臻的胸口,架著他要往裡拖。
「隊長……」陸臻掙扎,全身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冒出來。
夏明朗搶過他的T恤扔進柜子里,半句廢話也沒有,直接用力。
陸臻畢竟拼不過他,頓時被拖動,跌跌撞撞地跟到夏明朗身後,他現在的腦力不夠用,全都燒得焦糊冒煙。太熱了,真的,口乾舌燥的,所有相貼合相摩擦的皮膚都像是在被熱油煎滾著一樣,從裡到外地燙起來。這實在是太殘忍,陸臻心想,居然在他如此神志模糊意志薄弱的時刻,讓他與夏明朗做如此超距離的接觸,這樣的人生太荒謬了,他媽的什麼人編的劇本,他想殺人。拖拖拉拉地走到門口,陸臻終於從夏明朗胳膊下面鑽了出來,一邊咕噥著我自己會走,一邊給自己找了個格間。
聽說疲勞會產生特殊的神經遞質從而對人類的性格造成非常惡劣的影響,鑒於這個理由,夏明朗很寬容地原諒了陸臻的壞脾氣。陸臻懵懵懂懂地撞開了龍頭,呼啦啦的冷水一下子澆下去把他凍了一個寒戰,頓時,人又清醒了過來,他抹了把臉,把眼角的水跡擦掉一點,一手撐在牆上,調起了水溫。
夏明朗就在他旁邊的格子里,基地的公共浴室格局很大眾,噴頭安在牆上,半人高的木板圍出一個個的格子間,木板下面是空的,離地半尺,靠牆的地方挖了一個淺淺的引水槽。
陸臻一開始洗得很暈,站在噴頭下面模模糊糊地沖著水,冷不丁眼前一亮,隔著一道水晶簾看到個熟悉的影子,頓時全身的血又熱了起來。
我靠,陸臻轉頭四面看看,心頭火起。明明就空得很,一面牆邊十幾個格子才站了五個人,哪兒不好獃,偏偏要跟他搶這個風水寶地?
夏明朗正在洗頭,頂了滿頭的白色泡泡莫名其妙地看過來,「找什麼呢?」
呃?
陸臻梗了一下,從喉嚨口一直干到心底。
他從來沒見過這景象,夏明朗的眼睛裡濺了水,亮得不可思議,身上的肌肉隨著扭轉的動作拉出微妙的曲線,細小而光亮的水流沿著起伏的紋理滑下去……陸臻的視線不自覺跟著往下走,被木板牆隔斷。
要死了,要死了……
陸臻百爪撓心似的癢,悲憤地感覺到經過自己下身的水流溫度驚人。
「幹嘛呢?」夏明朗頂了一頭的泡泡靠過來趴在木板上:「殺氣騰騰的,行了,明天放你假,愛睡多久睡多久……」
陸臻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又把自己扎到水流中間。
要死了,要死了,要控制不住了,觀音如來,滿天神佛,誰來救救他。
夏明朗的好心好意碰了一鼻子灰,十分沒趣地退了回去沖頭髮,忽然一陣冰涼的水汽從旁邊撲過來,夏明朗頓時詫異,轉頭看到陸臻握著拳站在噴頭下面,嘴裡念念有詞。
搞什麼搞?夏明朗伸長手撈了一下,水流打到他手心裡,還真是涼的。
「哎,哎……我說,陸臻……你搞什麼?」夏明朗趴到木板上伸手拍陸臻肩膀,觸手濕滑冷膩,一片冰涼。
「多明顯啊隊長,我在洗冷水澡。」陸臻在他手下觸電似的退了一步,隔著水簾的臉模糊不清,聲音倒是含著笑的,尾音里有微妙的顫動。
「我還當你編程編傻了,沒聽說過你有這習慣啊。」夏明朗心下一松,感覺到額角上的水滴滑進了眼睛裡,便用力甩了甩頭,一時間水花四濺。
「隊長……」
夏明朗正埋頭揉眼睛,耳朵里忽然竄進去這麼一聲,又沙又啞的,簡直就不像是陸臻的嗓子,頓時有點無奈:「你小子別逞強,當心傷風,我聽你聲音都不對了。」
夏明朗等了一會沒聽到陸臻回應他,抬頭看過去卻發現水溫已經調回來了,白色的水汽氤氳了整個空間,陸臻修長的身體被溫柔地包裹著,線條流暢而生動。夏明朗趴著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這小子身材其實還真挺不錯的,骨架生得好,肩寬腰細腿長,整個人標直了昂揚向上,像一桿槍。五大三粗肌肉紮實的大老爺們看多了,偶爾看到陸臻這一路勁瘦挺拔的也挺養眼。
夏明朗心裡咕噥著,難怪基地里那幾個被寵得像熊貓似的未婚女護士眼睛都圍著他轉呢,人家也是有本錢的啊。
陸臻盡量不去想夏明朗到底在看什麼,可是擋不住心底的血一寸寸地熱起來,熱流滾滾往下涌,某些不該有的慾望便蠢蠢欲動地想要抬頭。
真……他娘的!
陸臻欲哭無淚地在心裡罵了一聲,抬手啪的一巴掌下去,又把熱水閘給關上了。
唔,好冷,不過……真刺激!
「陸臻?你這習慣還……」夏明朗又一次被這冰冷的水汽給凍著。
「隊長,你沒有聽說冷熱水交替淋浴,可儘快地消除疲勞嗎?」關鍵時刻,陸臻百科全書一般的大腦又一次救了他的命。
「真的假的?」夏明朗疑惑,這年頭大家的人品都不怎麼樣。
「真的。」陸臻一本正經地點頭,「英超的球員都是這麼乾的,這樣做可以收縮毛細血管,加速血液循環,提高神經末梢的敏銳性……」
大爺的!陸臻差點一口咬在自己舌頭上。
哦?夏明朗很有興緻地嘗試起來,冰冷的水流瞬間激得他全身肌肉急劇收縮。
「哇,靠……」夏明朗興奮地磨搓著皮膚,玩得興起,笑道:「果然很爽!」
陸臻的嘴角抽搐。是很爽,他快爽得凍死了,總算是下身的血也冷了,又哆哆嗦嗦地打開了熱水閘。好暖,陸臻暈乎乎地抱著胳膊,整個人像是在熱水裡化了似的,舒服得他不想睜開眼。不過太舒服的直接後果就是昏頭,暖洋洋的水溫,耳邊是最喜歡的那個人在興奮地哼著聲,手掌磨過濕滑皮膚的水響……
陸臻猛然間瞪圓了眼睛,一邊嘴裡嘰里咕嚕地念念有詞,一邊開始準備收工走人,他認栽了,不呆在這鬼地方自虐,回去求助萬能的右手,YY無罪……
夏明朗剛剛沖完一輪冰水,整個人神清氣爽,聽著陸臻嘴巴叨叨嘮嘮的鳥語,好奇心又一次大熾:「你這又是唱哪出?」
「林肯,解放黑人奴隸宣言。」陸臻面無表情地轉過臉,被夏明朗胸口大片紅通通的皮膚刺得瞳孔一陣收縮。
夏明朗哭笑不得:「你開什麼玩笑。」
「不開玩笑……」陸臻提高了聲音背給他聽。
夏明朗無奈地摸摸頭:「陸臻同志,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恨我。」
「哪能啊……我這是在練口語呢,隊長您能聽懂嗎?」陸臻笑得挺誠懇,誠懇得咬牙切齒:媽的,沒事長這麼性感幹嗎?還脫光給我看!老子真想咬死你!
「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是吧!?」夏明朗笑罵,掄起濕毛巾就砸了過去,「過來幫我擦背。」
陸臻一下被砸得懵住,愣了三秒鐘才掙扎著反抗:「隊長,您這是假公濟私啊。」
夏明朗危險地眯起眼睛,笑眯眯的:「嗯?」
媽的!陸臻知道逃不過去,心裡一陣涼一陣熱驚得亂跳,只是過去之前撿起地上的大毛巾往自己腰上圍了一下,沒什麼理由,很微妙的心動,而事實證明這麼做是很必要的。
夏明朗見陸臻乖乖從命,便笑笑的撐到了木板上,彎著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