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似是故人來 齊翊現在進行時(下)

齊翊和蔡滿心的身影剛剛在路口出現,桃桃便飛奔而至,牽過二人的手,重重拍在一起。「記住,手牽手回去,笑得甜蜜一點。」

蔡滿心嗔道:「你又和天緯鬥氣?還是在搞什麼鬼?」

「你要做好準備。」桃桃鼓足勇氣,「那個,那個他……」

「到底怎麼了?」蔡滿心一頭霧水。

「她大驚小怪。」何天緯晃出來,「一定要說,你等的人令結新歡。其實只不過看到一眼……」他還要再說,卻驚訝地發現蔡滿心神情僵滯,勉強彎起嘴角,卻不帶半絲笑意。

「這些陳年舊事翻出來,有什麼意義?」語氣清冷。

「不,是他……」桃桃指向身後,話音未落。廳堂內的男子聽到門前熱鬧,循著聲音走出來。

何天緯下意識擋在蔡滿心身前。她側身,看到陽光下熟悉的面孔,掙開齊翊的手,歡喜地奔過去。

「你還是這麼漂亮。」他張開雙臂,給她一個大力的擁抱。

「歡迎回家。」蔡滿心揉著他的頭髮,「怎麼也不先打個電話回來?好像比去年結實了,你是不是又長個子了?」

「要給你個驚喜啊。好像是高了一點,還是你矮了一些?」他打量蔡滿心,「怎麼好像又瘦了?不是讓你多去我阿婆那裡吃飯,還能多吃點,長些肉。」

「來,和我這邊的小鬼們打個招呼。」蔡滿心牽著他走過來,「何天緯,桃桃,他們兩個都是來度假的,我的小幫手。齊翊,大家一致推舉的大廚。」

又轉過身,「這是陸生俊,陸阿婆的孫子。阿俊是我的小老弟,剛從越南回來。」

「切,就說不是么……看起來就和我年齡差不多,怎麼可能!」何天緯撇嘴。

蔡滿心大概猜到他和桃桃之前的對話,點著二人的鼻子,「不要瞎猜喲。」

「他們說,你和男朋友一同去儋化……」阿俊的目光投向齊翊。

「這兩個孩子每天都鬧來鬧去的,說著玩兒。」

「我本來,還很替你開心呢。」阿俊有些失望。

「這是什麼表情?」蔡滿心拍拍他的手背,「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么?」

「我這次倒是帶了一個人回來見你。」阿俊將一直跟在身側的女孩推到面前,「我的女朋友,黎秋庄。」

「真是秀氣,是越南姑娘吧?」蔡滿心友善地問好。

「秋庄在河內讀大學,她學漢語,我學越南語,所以就認識了。她家在會安,還曾幫我打聽梅姐的下落。」

「有消息?」她問得急迫。

阿俊搖頭:「有幾條線索,都斷了。她和家人很久都沒聯繫。」

何天緯和桃桃推搡著互相埋怨,齊翊放下行裝,著手準備晚飯。

「不用了,剛才不是買了鮮魚和青菜么,直接帶到陸阿婆那裡吧,」蔡滿心踅進廚房,「咱們晚上在那邊吃飯。」

陸阿婆好不容易接受了變化的阿俊,又開始絮絮地講起從前的事情。秋庄是第一次聽說,饒有興緻,個別詞句一時領悟不了,阿俊便用越南語解釋給她聽。陸阿婆也不時插入幾句越語。

阿俊跨坐在椅子上,手臂搭在秋庄身後,一邊說著話,一邊將魚背脊的肉夾到女友面前的碟子中。

蔡滿心曾見過許多情侶的親昵,都不曾苦澀微酸地嫉妒。而阿俊懶散的神態,益發像當年的江海;秋庄神色間帶著羞赧的喜悅,甜蜜地令她心碎。

還不待開口,就聽陸阿婆說:「秋庄也是會安人,我也是呢,阿梅也是。她家是開燈籠店的。秋庄認識么?」

「聽阿俊說過,不認識。」

「她也在學中文,還去了北京。好在有阿海在那邊照顧她。」陸阿婆又轉向滿心,「別多想,因為阿梅是我家的親戚,阿海才格外照顧她的。」

「滿心……」阿俊握了握她的手,「沒事吧。」

「沒關係,阿婆這樣說,我倒覺得離他很近。」她搖頭,「不過,你的氣質,倒是越來越像他了。」

「是么?」阿俊撓頭,「我從小就跟著海哥長大,他一直是我的偶像來著。」

「是,第二百八十二個女朋友。」蔡滿心揶揄道,「八成也是跟他學的。」

「怎麼會?!有秋庄就足夠了。」阿俊笑,「不過都是滿心你當年不答應我,否則我也不會找她。」

頭上同時被兩個女生彈了爆栗。

齊翊在一旁吃著豬腳粉,不言不語。

「上次你錯過了,好在這次阿婆又煮了。」蔡滿心探身,忽然想起什麼,用儋化方言問了一句,「好吃么?」

「好吃。」齊翊同樣用方言答回,又笑著改成普通話,「每次旅行,學的最多的當地話就是,你好,謝謝,好吃。」

蔡滿心也笑笑,不再追問。

隔日蔡滿心和阿俊帶陸阿婆去峂港體檢,齊翊在店裡烤制椰絲餅,旁邊兩個大孩子等著試吃,又為了之前的事情爭執不休。

「你為什麼要說他是滿心的男朋友,我當時就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你都不說我是!」何天緯指著齊翊,對此耿耿於懷。

「齊大哥比較可信嘛。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成熟穩重,怎麼可能……」

「哈,你現在倒學會推理了!」何天緯嗤之以鼻,「那個阿俊也和我差不多大,他又怎麼可能是滿心等了三年的人?」

「那我去年確實看到了啊,我發誓沒有認錯人!」桃桃豎起兩根手指,「不信你可以問問滿心姐去年她有沒有抱著阿俊大哭。」

「Well,就算有,也並不能代表什麼。滿心還抱著我姐大哭過,難道她喜歡的人是我姐?」何天緯聳聳肩,「你這個沒頭腦的孩子,還是不要去問了。」

「為什麼要抱著你姐姐大哭?」桃桃好奇。

何天緯扭頭,閉口不談。

「為什麼為什麼?」桃桃在他身邊轉來轉去。

何天緯被糾纏得忍無可忍,「好好,不要像麻雀一樣在我身邊嘰嘰喳喳了。我說一下,也是給你提個醒,以後不要再多問滿心感情上的事,除非她自己願意講。」他將桃桃拉到店門外的陰涼處。

「我堂姐何洛和滿心是大學開始的好朋友,大四畢業後,我堂姐來到加州讀博士,滿心去了一家諮詢公司,要在華盛頓特區的總部培訓半年。我第一次見到她,是那年的感恩節假期,她來找我姐。那時候我堂姐還沒有買車,所以我開車帶她去機場接滿心。那次我只是覺得她很漂亮,打扮得也很妖嬈,和我堂姐分明是兩類人,很奇怪她們怎麼成了好朋友。

「在車上,我堂姐問,你為什麼忽然跑來加州,你的瑞士男朋友怎麼辦?她說,『我和Oliver分手了。』又拉著我堂姐陪她去酒吧喝酒,還拍著我說『小弟也一同去吧。』我堂姐說,『你別發瘋啊,他還沒到21周歲,你要他非法酗酒?』

「後來她倆大概還是去了。感恩節那天堂姐帶她去我家參加家庭聚會,晚上就住下了。夜裡我聽到家裡的拉不拉多叫了兩聲,從窗戶看見滿心坐在門廊抽煙,一會兒我堂姐過來,把她的煙搶過來掐了。兩個人又說了些什麼,滿心抱著我姐大哭起來。雖然離得遠,但她一定哭得很傷心,整個人都在顫抖一樣。

「不過,第二天起來,她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熱情奔放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你有沒有問過堂姐,到底發生了什麼?」桃桃忍不住插嘴。

「我沒有那麼八卦。」何天緯撇嘴,「第二次見她應該是年末了,我堂姐正好手邊有實驗走不開,就讓我一個人到機場去接滿心。路上有些堵車,我到的時候她就倚著玻璃牆坐在地上,穿得很單薄,顯得瘦瘦小小的。也沒有像上次一樣化很艷麗的妝,有些憔悴。我問她冷不冷。她說沒想到加州氣溫也這麼低。

「那段時間我堂姐把實驗都停了,帶著她四處去玩,有一天我還開車帶她們去了舊金山。在金門大橋上,我開玩笑說這裡的自殺率很高,被何洛瞪了好幾眼。

「滿心說,『他說過,從內陸來的人,到了這樣無路可走,只有茫茫大海的地方,很容易悲觀棄世。當時我還很得意,說,怎麼會,海那邊還有更大的天地啊!他說,天地很大,可去的地方不多。』

「我堂姐勸了她很久,滿心說,『我從來沒有輕生的念頭,我只是為自己的草率付出代價。現在我沒有什麼好怕的,我也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送她走的時候,堂姐一路上都把她抱在懷裡。在機場兩個人也是依依不捨,一次又一次地擁抱。回來路上我堂姐自己咬著手指掉眼淚。如果沒有看到滿心那種惹人憐惜的樣子,真覺得這兩個女人有問題。

「後來滿心回國度假,之後竟然就辭職了。我就聽堂姐說她來到峂港了,那年夏天我來中國旅行,想著來這邊看看她。當時的滿心就有點像現在這樣安靜。我不知道她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也不相信是一個什麼Oliver造成的影響。每一次見到,她都是不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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