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薛問樞已經離開了近一個月。

這一個月,我比想像中的更加堅強,也許是我多少帶了那麼一點自欺欺人的味道,可是畢竟忙碌的日子還不算太難過。

每天規律的生活在這個寂寞城市的一隅,當清晨陽光鋪開眼前的時候,一擦肩轉身的曖昧,一抬頭低頭的疏離,言笑晏晏,可當我每每抬起頭仰望天空的那麼的一瞬間,微風拂動我眉間眼梢的短髮,那麼細小的髮絲摩擦兜轉瞬間,我的心,彷彿輕輕的被無處安放的情愫撞擊下,棉絮一樣的輕柔,有些痛,好像針尖一樣的細密。

想念的理由只有一個,因為不夠滿足。

秦可書第一個覺察到我的異常情緒,她倒是沒怎麼跟我提及這件事,只是變相的約我出去吃飯逛街,有一次兩個人請假去泡溫泉,度假山莊雖然偏僻但是風景極好,兩個人躺在露天的汩汩的冒著熱氣的溫泉池裡談天說地。

「你家那個走了多久了?」她打先問我。

我自顧自沉浸在溫暖的泉水中,隨口應了一句,「不知道。」

她哧哧的笑,「裝吧,你能不知道,難道你天天都不計算著日子?」

我搖搖頭,「真的沒有,依稀是快三個月了,你知道,想記住的事情從來都不用費什麼力氣就能記住,而不想記住的天天去記也還是沒用。」

她沉默了一會又問,「施莐,你覺不覺得你們未來很渺茫?」

「覺得啊,可是有什麼辦法。」我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我也是快到了不尷不尬的年齡了,家裡人雖然沒有明著說,但是周圍已經有同學結婚了,想到這些事沒有感觸是不可能的。」

「你們就沒談過?」

我笑起來,「其實你知道談再多都是沒結果的,因為初衷就不一樣,女人過了二十五就拚命的想穩定,男人過了二十五覺得自己人生才剛剛開始。」

「算起來我離這個尷尬的年紀,真的不遠了。」

其實我很害怕年齡的壓迫,二十歲的時候覺得自己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和青春可以浪費,戀愛也好,單身也好,都是理直氣壯的,而二十五歲的時候,覺得女人最大的資本已經喪失了,便開始惶惶不安起來,越發的對未來安定的渴求。

我也隱隱感到了心底的恐懼和嚮往。

女人是伴著男人的成長而成長的,而我卻不知道自己在薛問樞的成長中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然而女人永遠老得比男人快,我擔心等他長大,甚至在他長大的過程中,我已經沒有力氣和勇氣陪伴他長大。

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已經二十五了,都沒什麼好怨的了。」

「你怎麼沒談戀愛?」我不禁好奇的問。

秦可書笑笑,「談過,他比我大了四歲,說來好笑,我上高中時候他都大學畢業,我大學畢業他都念了博士,好像我這輩子都在勞心勞力的追趕他,太累了。」

「於是就吹了?」

「還有其他的原因,我們一個在韓國一個在美國,距離上總是難的,而且那時候小,他去美國的時候我硬是不想去,分開後還覺得無所謂,享受自由空間更好,後來才明白自由也是有限度的,沒有了感情的限度,連自由都不快樂。」

秦可書說完之後倏的一下沉到池底去,她的頭髮就像是睡蓮一樣在水面上綻放開,瞬間她又鑽出來,笑著說,「施莐,其實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跟他很像。」

我有些驚訝,「哦?哪裡像?」

「性格,脾氣,你跟他都是特別好脾氣的人,但是又有自己的喜惡,特別會寵人。」

我笑道,「會寵人可不是什麼好優點。」

秦可書點頭,「是啊,所以你家薛問樞被你寵壞了,他現在肯定很難受,沒有人把他當寶貝一樣寵他了,即使他遇到下一個女生,也永遠忘不了你的好。」

「話是這樣沒錯。」我笑了笑,「可是寵溺終究也會變成我的溺亡。」

忙碌的日子好像過的很快,轉眼又到了冬天,這麼半年的時間,從薛問樞離開開始,好像洶湧的海水,急速的拍打著記憶的沙灘,不留給我銘記的空檔。

這個聖誕節薛問樞沒有回來,因為課程剛開始,他每天都忙碌異常,他習慣把QQ掛在電腦上,可是跟他說話都沒有人在,久而久之我就習慣了,看到他的頭像亮著就覺得安心。

聖誕節的晚上我跟薛問樞聊了很久,十二個小時的時差,能夠白天變成黑夜,黑夜顛倒成白天,跟薛問樞聊很多瑣事,提起我們的一個男同學要結婚了,他有些意外,「好快啊。」

「男人工作了都會想要結婚生孩子的,你呢?」

他幾乎是沒有什麼猶豫的就回到,「結婚?我肯定要三十歲以後了。」

我盯著屏幕,心頭一陣發緊,隨後痛楚逐漸蔓延開來,空調的熱風一陣陣的吹到身上來,才覺得冷到了骨子裡,我忽然不知道怎麼繼續話題,更確切的說,我不知道怎麼去說服自己無視這樣的回答。

我麻木的把手放在鍵盤上,本能的問道,「你們那裡幾點了。」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那裡幾點,十二個小時的時差,只要在北京時間前加一個一,多出二十四減掉,這樣的計算方法我早就知道。

「晚上一點半啊。」

「那你還不趕快去睡覺。」

他立刻應允,「恩,我去睡覺了,你下午做什麼?」

「老節目,跟秦可書她們去逛街吃飯。」

「好,我去睡覺了,安。」

我坐在電腦前,看著那個熟悉的頭像變成了灰色,過了許久才慢慢的平靜下來,忽然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對這些無謂的小事那麼在意。

可是我卻不能忽略,我沒有自己想像的堅強,一點點風吹草動的異常都能讓我不安好久。

我知道我自己並不想要什麼,可是我不能否認自己一直卻在期盼什麼。

承諾就算是電光火石的錯覺,也好過漫長無邊的虛妄。

「希望他只是無心之言。」我這樣安慰自己,關了電腦站起來穿好衣服,看著鏡子裡面那張依舊跟剛畢業沒有什麼分別的臉,忽然有點想哭。

今年的聖誕節,不冷,很熱鬧,可是薛問樞,你記得嘛,去年的今天,你還能陪我一起,而今年,就剩下我一個人。

而且你怎麼能在這個重要的日子裡讓我忽然很難過。

眼淚在眼眶裡打了一個圈,終究還是沒有落下,我只是怕自己的眼淚因為薛問樞而變得廉價,讓自己瞧不起。

來到新東方已經整整一年了,這樣充滿競爭的環境里讓我每天都在思考我的未來。

似乎在新東方講課的老師都待不久,很多好老師都在出名之後選擇了繼續深造留學,或者轉行做其他的工作。

對他們來說,這份工作更像是一個跳板,讓他們更加接近自己最理想的職業。

我也問過秦可書和鍾寶瑤,受到周圍人的影響,慢慢的我好像似乎也有些想繼續深造的想法,只是真的沒什麼特別想學的專業,只好暫時作罷。

只是我覺得我永遠不會做一份職業,就像剛開始和陳瀟寧談戀愛,我明白,我不可能永遠只愛一個人。

我和何彥非的關係沒有因為薛問樞的離開而變的不同,依然還是相互禮貌的問好,依然沒有什麼特殊的私交,只是我作息時間的細微改變,他應該是感受的到。

那天我在復旦的小超市買演算本的時候又遇見了他,似乎好久沒有看到他了,他剛剪了短短的頭髮,穿著運動款的羽絨衫,腳上一雙藍色的air force,有種初出茅廬大學生的稚氣,他站在櫃檯沖我笑,我連忙走過去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見。」

「也沒有好久,前兩天不是還開員工大會的。」他打趣的跟我說,「你滿喜歡這裡的演算本嘛,每次看見你都用這種本子。」

「便宜又好寫啊。」我笑笑,「你怎麼在這裡?」

「來這裡做講座的,剛結束。」

我們兩個並肩出了超市門,走到僻靜的地方,何彥非忽然問我,「我算不算是被拒絕了?」

「恩?」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了一下才明白,「啊,不是,哦,我的意思是……」

他看出我的窘態,笑著說,「還是被拒絕了吧?」

我笑笑,沒說話,算是默認了,何彥非也淡淡一笑,「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我只是想問問我們有沒有發展的可能的,哦,對了,施莐,我要到南京做部門主管了,所以以後我們很難見面了。」

我有些詫異,「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自己也挺想去的,換個工作和生活環境,不是說南京是個好地方嘛,其實我的初戀就是南京女生,現在想起來跟南京還是滿有緣分的。」

我微微一笑,順手撫去了耳邊被風吹亂的頭髮,「那祝你好運。」

「謝謝。」

何彥非離開的時候正好是寒假期間,那時候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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