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其實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會有人喜歡我,有的人說喜歡是不需要理由的,我覺得這句話很扯淡,因為無論是誰,身上總是會有一兩點特別吸引人的特質。

就像是蘋果酸甜可人,荔枝甜美多汁,香蕉綿軟香醇,就算是有著獨特氣味但是口味極佳的榴槤,也會被很多人奉為心頭之寶。

人也是一樣。

我清楚的想過這個問題,大概是因為我長得不錯,性格隨和,脾氣尚好,更重要的是我在男女情事上夠聰明,也夠糊塗,懂得怎麼去做一個好情人。

所以我才能和挑剔的薛問樞相處那麼久時間,而且還沒有矛盾和衝突。

但是何彥非我就搞不明白了,我們倆之間的交往都是平平淡淡的,況且幾乎沒有私下的交往,我對學校的男老師基本都是敬而遠之,因為從八卦的女同事嘴裡總是能夠聽到他們最新最熱的花邊新聞,而何彥非就是其少數沒有花邊新聞的一個。

大概我天生還是比較偏愛學理科的男生,陳瀟寧是學計算機的,徐可林是外科醫生,而薛問樞更是理科中的理科,我幾乎沒有想過會喜歡一個學文科的男生。

人都是會對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保持莫大的興趣,所以很容易就理解我會把對理科的憧憬轉移到一個人的身上,所以我想如果我跟薛問樞分手了,下一個尋找的目標大概就是未來的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了吧。

所以,我甚至是很平淡的拒絕了何彥非,連心底的那根弦都沒有觸動。

可是這件事我並沒有告訴薛問樞,我只是想,告訴他了又如何,他會更珍惜我更喜歡我嘛?如果結果註定是不會,那何必要自找難堪。

施莐我一直是個懂事的好情人,一直都是。

等我正式轉正的時候秋天也快結束了,上海的雨季也結束了,地面上布滿了沾滿泥水枯黃的樹葉,空氣中流淌著一股淡淡的水汽,溫和的陽光帶著蒸騰而上的濕潤,重新包圍了這座城市。

簽完社保三金的合同,我從辦公室里出來,恰好看見何彥非路過,於是我沖著他笑了笑,兩個人都沒有尷尬的神色,好像當初那件事從未發生過一樣。

晚上請秦可書和鍾寶瑤吃飯,三個人吃掉四盤炭烤五花肉,呷著玄米茶幸福的嘴裡流油,秦可書不顧形象的癱在椅子上,「下星期請你們吃飯,今天這麼多脂肪夠我長一斤肉了。」

「我想吃咖喱。」鍾寶瑤提議。

我想了想說,「要不就吃咖喱蟹,泰國菜,要改良過的,太正宗的嗆人。」

其它兩個人都拍手叫好,我叫來服務員又點了兩份壽司打包,驚得鍾寶瑤直瞪眼,「你還要吃嗎?你還沒吃夠嗎?」

「她是打包給她家的饞鬼。」秦可書解釋道。

我直接無視鍾寶瑤八卦的表情,結了賬單拿了壽司跟她們道別,先去逛了巴黎春天,差不多打烊了才回去,上公交車的時候我給薛問樞發了個信息,「等下出來,我給你帶壽司。」

簡簡單單的回覆,「好。」

我回到家,洗完澡薛問樞就來了,抱著一大疊的資料,一臉苦愁的跟我說,「下星期考托福,晚上要通宵了。」

我白了他一眼抗議,「你不睡覺,我可要睡覺。」

「壽司呢?我餓死了。」他很老爺習氣的坐下來,攤開資料,「施莐,幫我看看口語,那個什麼話題怎麼說啊?我絞盡腦汁才想了一兩點理由,而且乾巴巴的都是那幾句話。」

我笑嘻嘻的癱在床上,白了他一眼,「來,求我啊!」

他沒辦法,只好乖乖的的認命,「求你了……」

我大感意外,「……你還真說的出口啊!」

「沒辦法嘛,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他捻了一塊壽司蘸了點醬油和芥末放到嘴裡,眯起眼睛很享受的樣子,我立刻覺得用吃的東西來引誘他倒是件不錯的事情。

就像是貪吃的小熊,為了美味的漿果一步步的踏進獵人的陷阱,我承認,剛開始我就算計了薛問樞,把他引誘到我的美食鄉中。

我拿起資料一看,恍然,「原來托福口語跟雅思口語差不多啊,老方法唄,你先用中文想,然後再翻譯成英文不就行了。」

「可是我想不出來啊,比如這一道題目,你是喜歡在家工作還是喜歡去辦公室工作,這叫我怎麼說,工作當然是要去辦公室啊,常識。」

「這不簡單,team work,faculty and facility,atmosphere,process,人家考官又不是問你常識,你糊弄一下就過去了。」

薛問樞眼睛一亮,抓起一隻筆興奮的說道,「再說一遍,重複一遍。」

於是就按照這個思路,我把托福口語的試題基本上都說了一遍,說到最後我又困又累,腦子一片漿糊,恨不得倒下來就睡著,薛問樞看到我這樣也有些不忍心,催促我,「要不明天再說吧,都那麼晚了,睡覺吧。」

我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明天?明天我才不跟你搞這個呢,快點,別浪費時間。」

「你好凶啊,來吃塊壽司。」他很狗腿的把壽司喂到我嘴裡,「還有十道題目,快了。」

其實我不想幫薛問樞複習托福,一點都不想,我巴不得他考個悲壯的分數然後被名校拒之門外,可是不現實,也不可能。

我很害怕分離時刻的來臨,每次想到薛問樞會離開我的心總是會隱隱的痛,像是針扎的一樣細密,在墜入黑暗的夢鄉前我睜開眼睛,朦朧的視線里是薛問樞孩子氣的臉龐,微微蹙起的眉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動作,他睜開眼輕輕的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聲音低沉柔和,「謝謝你。」

我開心的笑起來,下一秒天旋地轉的陷入蒼白的夢境之中。

薛問樞在南京考完托福的那天並沒急著趕回來,他發信息給我說是口語開考前兩分鐘無意中聽到了考試題目,居然興奮到緊張,跑去洗手間抽了半支煙才平靜下來。

我收到這條信息的時候正在復旦的小超市買演算紙,十一月的夜晚來的早,校園裡已經華燈初上,天空中飄著些細雨,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多,付完款出來的時候恰好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女生焦急的問我,「同學,請問逸夫樓在哪裡?」

我愣了一下,「對不起,我也不清楚啊。」

「逸夫樓,你往前左轉走到物理系,在往裡面走一點就看見了,很好找。」身後傳來很熟悉的男生的聲音,我轉頭一看,原來是何彥非。

「何老師?」我有些意外,他沖著我微笑。

那個女生奇掛的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你明明就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是不是耍我」的意思,道了聲謝就走了,何彥非問我,「你怎麼在這裡?」

「到超市買東西的,你呢?」其實我很喜歡逛復旦的校園,有時候就靜靜的坐在光華樓下的草坪上都覺得是種享受,大概我天生比較喜歡學校的氛圍,祥和安寧。

他笑笑,「找我以前的老師的。」

「啊,你是復旦畢業的?」

「如假包換,我以前宿舍就住在研究生樓那邊,很破很舊的。」

我頓時來了探究的興趣,「那你本科時候讀什麼專業的?」

「數學。」

我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啊,一點都看不出來啊,那你幹嘛要去新西方教英語?」

看到我這樣的反應,何彥非也笑起來,「真的,騙你幹嗎,我連研究生都念的基礎數學,念完了回國找工作處處碰壁,又不想繼續再讀博,只好去教英語了。」

「你可別小看學校老師啊,很多都是純理科工科出身的,反倒是英語專業的最少。」

我想想也是,新西方那種藏龍卧虎的地方,就像是國家領導人,從來不會是主席系畢業的,秦可書是念基礎化學的,鍾寶瑤是製造工程專業的,偌大的整個高中VIP部也就三個英語專業的。

忽然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他,「讀了這麼多年的專業一下子就拋棄了,你有沒有覺得有些可惜?」

他回答的很乾脆,「可惜什麼,又不是特別喜歡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做老師挺好的,你覺得做老師不好?」

「當然好,只是我不知道我能否一輩子做一個職業,待在一個地方,說起來好像有點杞人憂天的感覺。」我無奈的笑笑,抬起頭迎向飄散的風雨,涼涼有些打眼。

「我也沒有覺得自己能做某種工作做一輩子,只是當工作的時候就會盡量的做好,因為一輩子太長了,光是想是想不出什麼的,只有走過去才知道。」

夜雨中的校園,朦朦朧朧的燈光灑在光亮的水色上,寬敞的道路上泛著水光,我和何彥非就靜靜的走著,偶爾說兩句話,在我的感覺中何彥非很安靜,跟薛問樞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但是和徐可林有些相似,大抵上都是因為年紀稍大,說話穩重捻拿得體。

可是那份沉穩的性子里卻少了靈動和鮮活,因為太過於沉穩,而失去了淋漓的歡暢。

過了兩天薛問樞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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