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做老師是一個很有挑戰性的工作,除了繁瑣的備課講課,考核評分,還包括靈活的應付各種各樣的問題兒童。

高中部的那些精力過剩,基本被家長逼來上課的小鬼頭們經常會甩出那些意想不到的問題給課堂增添驚喜和樂趣,比如我去聽鍾寶瑤的口語課,題目是「你最喜歡的運動」,結果題目一打出來,下面孩子們立刻抱怨連連,紛紛露出「這麼老的話題還要浪費時間說,老師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這樣鄙夷的眼神。

鍾寶瑤滿不在乎,沖那些小鬼頭們笑笑,「那我們來討論下早戀。」

果然一呼百應。

但是她狡黠的一笑,「瞧你們那得瑟勁,興奮吧,行啊,就這個話題,但你們發言得全用英語說哦,第一個問題,早戀怎麼說?」

底下在座的就抓耳撓腮了,我乍一聽也沒反應過來,沉默了一會就聽到有一個男生說,「When we make boyfriend irlfriend in High School。」

鍾寶瑤一臉不屑,「High school?So late!」

那些小鬼們嘩然,她笑的依然那麼狡黠,「想知道你老師的隱私啊,想知道就給我來討論下你們最喜歡的運動,而不是你們最喜歡的女生或是男生。」

那節課小鬼頭們究竟講了什麼運動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實在是有些瞌睡,勉強的撐著眼皮,而神志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忽然有人拍了拍我肩膀,我身體狠狠的往前一衝,然後一個激靈,全醒了。

我嚇的半死,就像是高中上課時候被老師逮到,心跳的飛速,我看了一眼聽課筆記,紙上我寫的那些字亂七八糟,而且還有瞌睡時候不小心划上的錯亂的線條,要是被主管看到了,一定會被好好教育一番的。

而那個人卻是何彥非。

我立刻如釋重負,趴倒在課桌上做垂死狀。

自從我過教師委員會後就很少見到他,一來是我的課很少在本部,二來其實大家也沒什麼特殊的交情要來回走動,幾次開會的時候看到他,也就是打個招呼而已。

那天太陽很強烈,屋外好像都要被烤焦了似的,他穿著淡藍色的POLO衫,米黃色的褲子,很清爽的裝扮,何彥非坐到我身邊,我都能感受到一股強大的熱量侵襲過來,他額頭上都是汗,連我忙掏出紙巾給他,他抽了一張,小聲的說聲,「謝謝。」

然後他拿出聽課筆記,寫了幾個字,然後放下筆,十指交握在一起聚精會神的聽課。

跟我這種渾水摸魚的德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於是我斂了斂神,倒也裝模作樣很認真的把剩下的課聽完了。

下課後,鍾寶瑤跺到我們這裡,抓起一隻圓珠筆就敲我腦袋,「上我的課你還打瞌睡,我的課就這麼無聊嘛?啊!」

我連忙告饒,「我錯了啊,別打了,我昨晚睡的太遲了,困死了。」

「什麼事睡那麼遲?」一直沉默的何彥非忽然問。

我嘆了一口氣,「玩遊戲,我都困瘋了現在。」

我說的是實話,可是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在玩,昨天晚上薛問樞也跟我一起玩,從吃完晚飯開始兩個人就玩幼稚的火影忍者對戰,打的你死我活的非得徹底把對方弄死,結果一直到快三點也沒分出個絕對勝負,倒是我先支持不住了,「我不玩了,要睡覺了,困死了。」

他把手柄立刻丟下來,頂著黑眼圈沖著我鬱悶道,「靠,你早說啊,我以為你不困呢,我也困死了,睡覺。」

於是兩個人立刻往床上爬,可是好像打了太興奮了,一時半會的睡不著,於是他很無聊的問,「今天你贏了還是我贏了?」

我不假思索,「廢話,當然是我贏了。」

「恩?~誰贏了?」

「我啊。」

話音還沒落,我就感到一隻重物狠狠的壓過來,薛問樞猙獰的嘴臉在微弱的月光里獰笑,他伸出手掐住我的臉,用勁的拉扯,「到底誰贏了?」

我被威逼,只好指指他,「泥……」

「這還差不多。」他得意的笑起來,翻下來滾到床一邊,心滿意足的睡去了,我也挨不住困意,墜入夢鄉。

早上起來吃飯時候他還問我,「昨晚打遊戲誰贏了。」

我毫不含糊,「我!」

他指著我控訴,「你昨晚還說我贏了呢。」

「你不知道女人在床上說話不可信么?

……他被噎住了。

沒想到引起何彥非的興趣了,他饒有興緻的繼續追問,「什麼遊戲?」

「FF12,打的我累死了,早上起來手都不能動了。」

「我也很喜歡打遊戲。」

鍾寶瑤小聲的清清嗓子,「兩位老師……」

「換話題。」我立刻提議。

她「嘿嘿」笑起來,「聽說何老師在出國部很受歡迎啊,據說前三排的位置永遠是女生佔了,博客一直是人氣最高的。」

何彥非一愣,我看到他眼神里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尷尬,於是我馬上介面,「幹嘛,鍾寶瑤,你嫉妒何老師啊?」

她哈哈笑,「我可沒有嫉妒他。」

何彥非輕輕的笑起來,可是眼神里已經有了一絲警惕和疏離,他裝作不經意看了一下時間,「不早了,晚上我還要開會,先走了。」

我也站起來道別,「我也回去了,明天全天有課。」

告別了鍾寶瑤,我和何彥非走在樓梯上,樓梯道很寬,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可以再容納一個人,落日的餘輝慢慢的退去,但是陽光的餘溫還殘留在這棟樓里,每個交流都散發溫和而不張揚的熱度,和教室里散出的冷氣融合在一起。

我想了想開口道,「何老師,其實鍾寶瑤這個人很直的,她一般都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他朝我笑笑,「沒什麼,她這麼一說似乎確實是這樣,好像我的課樣上前三排是很少看到男生。」

我被逗笑了,氣氛也緩和了很多。

他問我,「工作適應不?還有一個月試用期就結束了。」

「還不錯,同事可愛,學生耍寶,薪水夠量,沒什麼不滿意的。」

「那就好。」

我們一路走下樓,走到賓館的門口,我指指左邊,「我往這裡走,你呢?」

「我去對面坐公車。」

我有些好奇,新西方的老師確實是很有錢,尤其是主管以上級別的,很多老師因為授課需要經常換校區而選擇買車代步,而何彥非卻沒有,至少我看到他的每次都是坐公車,於是我把這個疑問說了出來,他笑道,「我以前開車出過車禍,于是之後就很少開了。」

「啊,車禍?」

「是啊,還好不大,但是撞到了腦子。」

「嚴重不?」

他笑起來,指指頭頂,「當然嚴重了,所以現在才這麼笨啊。」

我也笑起來,我看著他的眼睛,深藏的滿滿的笑意,他跟薛問樞完全不一樣,他有著如秋日月亮一般溫和的笑容,而薛問樞笑起來就像是夏日的艷陽,耀眼奪目。

臨別的時候他跟我道別,何彥非忽然想起什麼,喊住我對我說,「施莐,你以後不用喊我何老師,叫我何彥非就可以了。」

我只是笑著摸摸頭,然後走了。

不是不想叫,只是那三個字到嘴邊,好像變成了別的意味,我喜歡用各種語調喊薛問樞的名字,用各種外號來裝點他,可是我不想把這樣的權利,濫用在其他人的身上。

在新西方老師之間互相竄課也是經常有的事情,而拿老師開玩笑幾乎成了每個課堂上必備的段子,有一天下午有鍾寶瑤的高考口語,晚上是我的寫作,本來沒什麼相干,結果那天下雨我穿了一件綠色的運動褲,因為連續一個星期下雨,所有的牛仔褲都洗了幹不了,那天下午穿出門之前我還被中午來蹭飯的薛問樞狠狠的嘲笑了一番。

因為實在是太鄉土了,按薛問樞的話說,「卷個褲腳就可以下地插秧了,放下褲腳就可以去高田村大隊附屬小學上課了。」

結果鍾寶瑤上課的時候就拿我調侃,「嘿,你們知道嘛,施老師今天穿了個綠色的郵遞員的褲子過來,我都懷疑她是偷來的,她怎麼不帶個綠色的帽子交相輝映一下。」

結果當場所有學生都笑翻了,晚上我剛進教室就滿室的鬨笑,有人一邊笑一邊指著我的褲子,「哈哈,郵遞員的褲子,哈哈哈。」

我好容易控制住場面,課間的時候就衝到辦公室,剛想狠狠的說兩句鍾寶瑤,恰好何彥非在我們辦公室印材料,他瞥了我一眼,嘴角不住的抽搐,「……這就是那條郵遞員的褲子?」

我「呸」了一聲,「鍾寶瑤你哪隻眼看到是郵遞員褲子,分明是農民插秧的褲子!」

在場的人都笑起來,鍾寶瑤笑得趴在桌子上起不來了,何彥非笑個不停,笑完了還搖搖頭,「施莐你太喜感了。」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亮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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