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節過後我回到了學校,迎面而來的就是令人抓狂的英語專業八級考試,整個系籠罩在一股莫名的瀕死的氣氛里。

大概是大家春節時候都玩的太肆意了,回來時候一提考試都紛紛摸不著底,宿舍里的一個女生竟然從網上淘來亂七八糟的信息,說什麼「八級答案只要三千塊,要不我們湊份子買一份好了」,她說的興高采烈,其他人也紛紛圍觀,我收拾了下書包,繼續去圖書館看人文。

這年頭想不勞而獲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可是這樣有什麼意思。

但是,話說回來,真才實學考過了又如何,我們還是一群在金融危機大浪里沉浮的小蝦米,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蠶食乾淨。

專八前的晚上我竟然莫名其妙的焦躁了,十點從自習室回來收拾東西,對著一堆書腦子裡一片空白,感覺有一隻手緊緊的攫住我的胸口讓我呼吸不出。

我跑到天台上順了順氣,冬天的南方還是有股寒意逼人的濕冷,放眼望去學校被四周的高層建築環繞住,那些破舊的老樓在腳下靜立,一種無可言狀的壓迫感向我侵襲。

忽然我就哭了,莫名其妙的,幾滴眼淚之後反而平靜了下來,這時候的天空,微微泛著深藍的光芒,黑的並不深沉,彷彿有種壓抑的情緒要噴薄而出。

瞬間我就想到了薛問樞,從春節到現在我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想他,因為我知道,他可以給予我那些簡單的快樂,我給他發了條信息,「我明天考專八,忽然緊張了。」

等了一會,他沒有回覆,我翻了通訊錄給陳瀟寧發了條信息,「唉,怎麼辦啊。」

他倒是很快就回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有點擔心自己以後。」

這是實話實說,我站在畢業的邊緣上,四年的大學生活既沒有給自己積累了太多的社會經驗,又沒有保障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到底是考研,還是工作,還是待業,這樣的想法天天在腦海裡層出不窮,終究是沒有一個定論。

那時候我就明白,我一直是一個毫無原則的人,沒有規律的在生活的軌道上運轉,時快時慢;沒有最愛的顏色,沒有最愛的歌曲,最喜歡的食物,最熱衷的偶像。我的底線是如此的寬大,寬大到我一度以為自己沒有底線。當周圍人如機器一樣高速規律的運轉時候,我就如一隻懵懂的流浪狗,終日無所事事。

他沒有再說話,而薛問樞這時候回了我的信息,「你明天考專八?緊張什麼?怕什麼,我最喜歡考試了!」

我忽然就笑了起來,看著屏幕上的字,覺得心情一下子開朗起來,我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撥通了薛問樞的手機,接通了他立刻說,「怎麼了?考試還緊張?你從小到大考了多少場啊,應該早就成老油條了。」

我懊喪,「我要成了老油條我就可以笑傲江湖了,問題人家還嫩著呢。」

他被我逗笑了,「考試算什麼,其實我最喜歡考試了,這樣可以增強我的信心,可是研究生就沒啥考試了,想起來就好傷心。」

「唉唉唉!過分了啊,刺激人了啊!」

「沒有,我就是天生考試類型的人,不過話說回來啊,施莐你英語那麼好,怎麼會怕考試啊,又不是考高數,物理——啊,這樣說有沒有打擊你?」

我哭笑不得,「很打擊!薛問樞,你好歹也安慰下我,再說了,咱倆這麼久都沒聯繫,你不帶一上來就把我往死里掐的。」

他遲疑了一會,「最近忙死了,我在準備畢業論文,跑到研究所里搞實驗呢,我想早點趕出來,然後巡遊一下祖國的大好河山。」

「那你在哪裡?」

「我現在在上海啊。」

站著太累,我索性倚在牆角,心不在焉的畫圈圈,「……我考完專八就要去過新西方的委員會了,想著就好悲劇啊。」

他很高興,「哎呀,來吧來吧!什麼時候,我去接你?」

「沒定呢,還要學校批假。」

「哦,那你定下來告訴我,反正我待到差不多五月底呢。」

又閑扯了一會,聊了些相識同學的去向,我掛了電話,發現陳瀟寧發了兩個信息來,打開之後我就傻眼了,他寫道,「施莐,要是你以後找不到,恩,我想,如果你願意,我就去見你父母。」

還有一個,「我是真心實意的,不是玩笑。」

我徹徹底底的嚇傻了,一股血氣從腳底一直涌到頭頂。

我最怕的,試圖一直用距離掩埋的假象,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像一幅用一層薄紙糊上的窗戶,輕描淡寫的,被他這麼一句話徹底的撕碎了。

不是沒想過他會暗示我他的心意,而是沒想到這麼直白的方式,竟然震的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真是自找麻煩。

我嘆了一口氣,倚在牆壁上動也不想動,陳瀟寧一定是誤會了,才說出這麼沒有邊際的話語,可是這樣的一天遲早要到來,我遲早要面對他對我殘存的希望。

我捏住了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用力的按下去,「陳瀟寧,你誤會了,我只是心情有些不好,明天要考專八了,有些緊張。」

很久他才回到,「哦,你加油,明天好運。」

我閉上眼,苦笑了兩下,那一刻起,我清楚的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我的拒絕,是最委婉的,但是,拒絕,都是最傷人的。

第二天臨場發揮的還不錯,同學普遍抱怨時間太短,閱讀都來不及做,基本靠瞎蒙了,反正我也沒對自己的成績有太高的要求,混個良好就差不多了,中午跟同學找了家小食店胡吃海喝了一頓。

下午一個人在宿舍里整理專八的書準備免費送給下一屆的師弟師妹,整了一會就沒有動力了,這才覺得考完了什麼事都放下了,心裡空蕩蕩的有些不自在,索性把自己那些雜物也收拾下,為畢業做好準備。

可是就在我收拾我的雜物時候,順手搖了搖放在桌子上的乳液,心下納悶——怎麼才幾天,瓶身就空蕩蕩的,明明我沒用多少,再翻翻其他的護膚品,面膜也少了兩片。

我環顧這個狹小的宿舍,她們用的那些護膚品都隨意的放在柜子上,鬼使神差的我竟然把門反鎖起來,先走到李玥悅的柜子前一個個查看,還沒開到第三瓶,我那瓶乳液的特異的香味就撲面而來,我一看,好傢夥,滿滿的一瓶身全滿了。

那瓶面霜的商標還是丁家宜,而裡面裝的卻是蘭蔻。

好一個偷梁換柱。

還有,好一個我的室友。

我不知道跟她們三個疏遠了多久,好像是從大三開始,就不見到我們一起去上課一起去食堂的景象了,我們四個好像是四個獨立的星球,在自己的軌道上互不交叉。

沒有撕破臉面的吵架,也沒有冷漠的無視,可是疏遠就這麼自然的發生了,儘管疏遠,可是也有些淡薄的人情來往,而我偏偏沒想到,李玥悅居然是這樣的人。

我把蓋子擰好放回原處,把門打開,讓冷風不住的灌進我的頭腦里,那一刻我真的很想一通電話把她質問一頓,可是我做不到,我害怕會傷害她,更害怕她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我更不能完全無動於衷,我覺得四年的相處的情分連一瓶蘭蔻都抵不上,那瓶是我姐姐去法國買的,並不見得貴的離譜,但也不是普通學生能隨便用的上的,我只是隨意把它丟在柜子里,如同我那些廉價的護膚品一樣。

真的沒想到,她會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而我曾經,和她是最要好的朋友,要好到同學都說看到她就能看到我,好像連體一樣。

我自認為做人,做朋友都將心比心,問心無愧,為什麼要我在畢業的時候戳穿她虛假的面孔,讓我大學四年什麼都得不到,連一個真心的朋友都得不到。

我不止難受,我更痛恨自己瞎了眼,四年時間,連一個人都看不透。

快到晚上的時候,李玥悅提著一個大塑料袋回來了,她看到我什麼話都沒說,轉身就去倒了開水,把電腦打開來上網看電影。

我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氣不打一處來,我很想把她的瓶子扔到她面前,冷笑的質問她。

可是我做不到。

那短短的幾分鐘,很多想法在我的腦海里盤繞,把我折磨的快精神分裂了,我索性拿了錢包,甩了門出去,眼不見為清。

剛走到樓梯口,恰好薛問樞發信息給我,「考的咋樣?」

我不假思索的撥通了他的電話,把事情的經過詳細的告訴了他,只是說著說著,我的心忽然平靜了許多,原本的那種衝動和怒火也平息了下來。

他一邊聽一邊「嘖嘖」的,「真極品,你攤上這麼一個室友也算是倒霉了,起碼我周圍的男生可沒有像這位一樣的,大家雖然拿東西不講究,好歹也會說一聲。」

我附和,「是啊,她就是跟我說一聲,我肯定不會不同意的。」

「施莐,你跟她說了沒?」

我冷哼了一聲,「沒,我看到她就不住的來火,想到她這樣手腳不幹凈,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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