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北遼皇宮真是極盡宏偉華麗之能事,宮牆就有數十丈高,樓宇雄偉,雕樑畫棟,一草一木都品種珍惜。宮女太監,皆著綾羅綢緞,頭戴金,腰配玉。總之這整座宮殿都在對著外人大叫著:「看呀!我多有錢呀!」

不說我,連封崢都顯然受到了不小衝擊。我們南方講究精緻小巧,即便是宮殿,建築裝飾也求的是袖珍雅緻。北遼皇宮這金燦燦地衝天貴氣,以前的確沒怎麼見過。

不過封崢也是俊朗儒雅的大好男兒一名。我們一路走過來,路過的宮女都紛紛對他側目,笑嘻嘻地小聲議論,弄得他有點窘迫。

北遼皇帝和皇后在泰明殿等著見我們。我和封崢給他們磕了頭,然後低眉順目地站在下面。北遼帝問了點吃住可習慣啊,有什麼難處啊等不痛不癢的問題,我們都撿最好聽的話回答了。

只聽北遼帝很親切地說:「二位是我朝貴客,不必如此拘禮。今日朕召二位來有事相商,就請大方回話吧。」

他都這麼大方了,我們也沒膽子不大方。於是我們倆都把腰挺直了,我也抬頭朝上面看了一眼。

北遼帝耶律正肅是多年太子熬成皇帝,今年四十齣頭,雖然不是年輕小夥子了,可還是英俊不凡,年輕時想必更是丰姿過人。

姜皇后比耶律皇帝小得多,看著不比我大幾歲。皇后鵝蛋臉,丹鳳眼,薄嘴唇,姿色動人,儀態萬方。聽說耶律正肅一直沒有太子,這位姜皇后入宮時只是個夫人,一年後生下當今北遼太子,才母憑子貴得封皇后。

姜皇后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笑著對北遼帝說:「早聽聞東齊魏王之女容貌殊麗,天資聰穎,氣度不凡。今日一見,果真不出所料。」

我臉上熱了一下,連說過獎,過獎。

北遼帝笑道:「郡主還是女中豪傑,膽識過人呢。聽聞郡主在過草原時曾不慎迷路,後來被富查爾部的二王子所救?」

我點頭稱是,暗自對那「不慎迷路」輕蔑一笑。

北遼帝道:「朕一直聽聞巴哈圖的次子莫桑乃是草原里的一名勇士,關於他的傳言也甚多。有說他驍勇善戰,聰明過人的,也有說他怯懦無能,毫無主見的。郡主你見過莫桑,你是怎麼看的?」

這問題真考驗人。要知道我和莫桑相處也才兩、三天,就是聊天也是草草進行的,勉強達成了讓他協助我逃跑的協議,卻是沒更多的時間坐下來談心了。北遼帝想知道莫桑是不是忠心歸順北遼,這我怎麼敢打包票?也虧他想到來問我一個婦人。

我只好說:「莫桑王子待我以禮,後來封大人來接我,他更是親自相送。人看著是不錯的。」

姜皇后便問:「看著不錯,是如何看法?」

我笑笑,老實說:「氣度好,模樣也好。」

封崢輕咳了一聲,北遼帝後二人倒是呵呵笑了起來。

北遼帝又問:「那你可見了巴哈圖和阿穆罕?」

我點頭說是。

「他們如何?」

我苦著臉,道:「巴哈圖重病在身,只和我客套了幾句。阿穆罕這人,小女卻是有點怕他。」

「他待你不好?」

我心想我又不是嫁過去了,什麼待我好不好的。

「阿穆罕一身戾氣,臉膛露凶,對自己弟弟也毫不留情,下手毒辣。」

北遼帝哦了一聲,然後轉頭問了封崢一些對方駐地、兵力部署、士兵身手等問題。封崢也一一回答了。帝後二人又把封崢誇獎了一番,說他年輕有為、一表人才云云,一副想要把女兒嫁給他的樣子。

說了半天,大家都口渴了,宮人端了奶茶上來。我和封崢看到皇帝夫婦喝了,才跟著端起了手邊的杯子,喝了兩口。

正在我尋思著不知道何時可以告辭的時候,一個大太監在外面探頭探腦。

皇后看到了,眉頭一皺,揚聲問:「什麼事?」

那太監縮著腦袋走進來,一臉為難道:「陛下,娘娘……那個,國師大人求見。」

我一聽國師兩個字,腦子裡閃過「國師——寶印——偷寶——回國——回山」的一串路線,頓時一個激靈,兩眼放光。封崢又免不了在旁邊輕咳了一下。

不過他其實多此一舉,因為有人的反應比我誇張多了。只見北遼帝刷地一下張大眼,容光煥發,迭聲道:「是嗎?那快快請她進來!快!」

皇后端坐著,眉頭細微地皺了一下,沒有說話。她這表情,我以前常在我娘臉上看到。

宮殿的門打開了,一個挑高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只見那人一身素白長衣,皎潔如月色,一張綉了銀絲的頭巾披在頭上,烏黑的長髮半搭在肩上,胸前掛著一串金項鏈,鏈墜樣式繁複。

大概是他們北遼的傳統,國師姑娘那身白衣服又寬又大,走在路上後擺掃地,頭巾遮面,她又老低著臉,怕見人似的。我盯著她使勁瞧了又瞧,才在她轉身的時候看到了她的臉。

美人!真的是美人!秋水為神玉為骨,天上絕色落人間。而且人家是侍奉神的人,氣質清華,別有一番出塵之氣。

我看呆了,連封崢都露出驚艷的神色來。

國師姑娘款款走來,佩戴的飾物發出細微而清脆的響聲。她經過我身邊,我才發覺她不愧是北遼姑娘,個子很高,又覺得她睫毛又長又翹,真的十分好看。

我看得出神,國師忽然把頭一轉,目光直直投到我身上,如利箭一般。

我心裡一驚,想是失禮了,趕緊低下了頭。

姑娘漂亮是漂亮,似乎是朵帶刺的花,二師兄呀我看你困難喲。

國師走到御座前,屈膝行禮。她聲音低沉輕柔,說話就像念詩一樣。

北遼帝笑道:「國師請起。你這般前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他那聲音,快和我爹當年哄新納的小妾一笑差不多,柔得都快擰得出水來。我看封崢都忍不住輕微哆嗦了一下,想必受到的刺激不小。

國師美人波瀾不驚地說:「臣剛才卜卦,卦有異象,於是特來向陛下稟明。」

北遼帝點頭,立刻說:「也好。那郡主和封大人可以退下去了。」

他都打發人了,我和封崢自然準備走。這時那國師忽然把臉轉了過來,仔仔細細看了封崢一眼,似乎是還笑了一下。

皇后沉默了半天,這時忽然插話,道:「二位走這一趟,辛苦了。賞!」

太監端著紅綢盤走過來,裡面各盛著十錠金子。我和封崢磕頭道謝,隨即離開。

我臨走時還不忘回頭望了一眼,只見那國師站在那裡,光是背影就已是絕色。

出了皇城,我和封崢慢悠悠地回迎賓館。

我左思右想,忍不住掀了車帘子,問封崢:「你說皇帝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啊?他是幫阿穆罕還是幫莫桑?」

封崢拉了拉韁繩,「你怎麼不想他哪邊都不幫,等兩敗俱傷了,再去撿現成?」

我哼道:「那也要撿得到現成才行啊。沒見阿穆罕和離國勾結嗎?到時候怕離國就把領地給侵吞了。」

封崢笑笑,倒也是支持我的話的。他說:「你倒覺得你不用為莫桑操心。他和阿穆罕能分庭抗衡,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想來是準備已久了。」

我眉飛色舞道:「我怎麼能不擔心?他可說了要帶一千頭牛,兩千頭羊來向我求親的。」

封崢的嘴歪了一下,「你出門這趟,倒給你爹招到不少女婿。連你親愛的二師兄都千里追隨而來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果真見我二師兄正站在迎賓館的大門口,臉上照舊是那討喜的笑,一副隨時都可以去給人拜年似的。

到了門口,封崢下了馬,朝夏庭秋拱了拱手就鑽進門裡去了。

夏庭秋納悶地問我:「可是我什麼時候得罪了封大人?」

「沒的事。」我下了馬車,「剛才在宮裡喝了一肚子奶茶,興許是去解手了。」

「哦。」夏庭秋和我一起進了門。

我走了幾步,見下人離得遠,對夏庭秋說:「我見著她了。」

「誰?」夏庭秋茫然。

「你要勾引的那個唄。」我斜睨他一眼,「別怪師妹我不事先告訴你。那個小娘子,美艷不可方物,就是帶刺。勸你別輕敵,拿出十八般武藝來,免得勾引未遂反被捉流氓,那咱們東齊的臉可丟大了。」

夏庭秋哭笑不得,「你不會還真的當真了吧?」

我想起美人對封崢的那個笑,心裡有點不舒服。

「對了。」我又說,「我看北遼皇帝對她不一般。」

夏庭秋用那種發現姦情的笑臉對著我,「可不是嗎?花費巨資為她蓋的那個傾天樓,就差把地板都鍍上金了。」

我眼珠一轉,拉過夏庭秋,低聲道:「要不在皇后那裡下功夫?」

夏庭秋大驚,「你要我去勾引她?」

「低俗!」我瞪他,「滿腦子男盜女娼的,怎麼和封崢一個德性?我是說從皇后那裡下功夫,找機會接近國師。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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