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抹哭紅的眼睛,胡亂的擦了一下身子,換上新的睡衣,鏡子里的霧氣慢慢的褪去,我的臉慢慢的呈現出來,還是原來那個喻夕。
眼帘下淡淡的陰影,提醒我昨夜的噩夢,還有許久以前的空白,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只是,知道那樣的消息,我居然很平靜,一場太過美麗的美夢消融之後,只是遺憾。
也許,我的潛意識裡已經接受那樣的噩耗。
而只是自己,本能的抗拒而已。
我滿腹心思的走出去,抬起頭看見客廳的桌子上熱氣騰騰的白粥和擺得整齊好看的小菜,才覺得肚裡里空空的,顧宗琪笑道,「快吃吧,吃完去睡覺。」
我接過筷子,嘗了一口,總是吃醫院的營養餐,味蕾都沒有了知覺,白粥熬的細滑濃軟,熱度正正好,那股熱量從心底蒸騰而上,舒緩了身體的每個細節。
久違的溫暖,那碗粥就是顧宗琪給我的味道,細軟而綿長。
我吃完後,他取來毛巾給我擦拭濕漉漉的頭髮,他的手輕輕的按住我的髮辮,用掌心的力量,好像是把我的頭髮呵護在手心似的那種感覺,我心下一動,整個人幾乎僵在那裡。
我這麼多年的時光,是由冰冷和堅韌砌起來的堡壘,任何一點溫度都不能侵入。
有一種人,看上去總是無憂無慮的,甚至有些沒心沒肺的痴傻,心底,是怎麼也猜不透的深海,表面上看去平和,百米之外卻又是一個光景。
那時候的創傷,用孩童時候的懵懂的眼睛攫取,心底漸漸築起的就是冷漠和孤獨。
曾經認為一個人不過就是如此,略微的孤獨,兩個人也亦如此,略微的擁擠,性子中已經慢慢的侵入某種叫淡漠的病毒,如果說能夠把這層冷漠的外表揭開的,只有暖陽。
小時候看過一個故事,北風和太陽打賭,誰能把人們身上厚厚的棉衣揭開,北風卯足了勁去吹,人們只是把衣裳裹得更加的嚴實,太陽把溫暖投向大地,人們紛紛的脫下厚重的棉衣,歡呼著春天的到來。
北風就好似那些傷害,只會讓人越來越防備,而太陽就是生命中的溫暖,冬日的冰雪覆蓋的堅實,也會被消融成純凈的水滴,那些好,那些愛,浸潤了心臟,於是愛意滋長。
可是,顧宗琪對我好的那時候我並不見得對他好,事實上,我能記起的就是我的冷漠和小任性,還有無邊無際的茫然,以及不斷的問自己「為什麼我要跟他在一起」。
或許是貪戀上他身上的溫暖,每當我守候在秦之文病床邊的時候,看他有一絲的起色的時候,在他安睡的時候,就會疲倦的睡過去,醒來的時候,會發現自己睡在醫生休息室。
白色的光,在眼前幻滅,還有那個男人的影子,閉起眼睛,靠在椅子上。
那時候竟然說不出什麼滋味,很怕很怕他的眼睛,溫柔的看著我,讓我想哭。
一切都是我任性的搞砸了,然後再任性的糾纏著顧宗琪,最後再任性的把他給忘記,那段連同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經歷,被我任性的掐斷了和現實的聯繫。
他的手指輕輕的撫摸我的頭髮,髮絲之間還有一絲的艱澀,我頭一偏,那縷頭髮纏繞在他的手指間,他沖著我笑笑,「怎麼了,想什麼呢?」
我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悄悄的貼近了他的身子,我耳際的一縷縷長發,橫七豎八的滑在他的手臂上,然後星星點點的水珠噼里啪啦的墜落下來,全數的落到他淺色的襯衫上,很快就暈染了一大片。
很有惡作劇的快樂。
「這邊還沒擦呢,夕夕,別鬧了,不擦乾你會頭痛的。」
「不要。」
他坐了正,然後把我抱到腿上,「夕夕你這個小扭扣,別動,衣服上都是水,唉,別甩了。」
「這樣才好玩嘛。」
「你就知道玩,出院了就開始皮鬧了。」
我伸出手摟住顧宗琪,問道,「我以前是不是也喜歡跟你皮鬧?」
「不是,那時候你,懶都懶的理我。」
「騙人!」
「好了,好了,我騙你的,夕夕,我去換件衣服,袖子這邊都是水,很涼的。」
他話音還沒落,他獨特的那尾音還沒有收走,就被我驟然的吻住,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可是那一瞬間,腦中只有一個這麼念頭。
「顧宗琪,我很想你,很想你。」
想你在那些無望的歲月中給我的守候,讓我醒來的第一眼就能夠深深的愛上你,想你微微的翹起嘴角叫我「小扭扣」,想你很多,都不及親吻和擁抱的萬分之一。
這場曖昧是我悄然挑逗起來的,這個吻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原本是我輕咬的啃噬,像是到處索取甜蜜糖果的小孩子那種的親昵。
克霍斯後來卻慢慢的,他的吻,滾燙炙熱,氣息潮濕的像是清晨時候浸潤在薄霧的植物,慢慢的在晨光中舒展開來,然後用獨特的氣息,讓身體中某種慾念悄悄的浮現,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我的呼吸全數被他奪去,腦袋因為缺氧變得一片混沌。
唇齒之間,好象是水果糖的氣味,帶著薄荷的幽香,白粥的那股香濃的甜馨從唇舌之間湧出來,我一直覺得顧宗琪的吻是甜的,事實上,確實就是這樣。
隱約中想起我們倆的初次,即使是這個看遍人體系統解剖學、局部解剖學和婦產科學的男人,動作那麼生澀,那次我疼的大喊,「顧宗琪,我要利多卡因鹽酸凝膠啊,你給我先開點過來。」
他緊張的汗水,全數落在我的手臂上,濕滑潤膩。
想到這裡我不禁噗哧一下笑出來,引得他離開我的臉龐,輕輕的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小淘氣!專心點。」然後又是深深的一吻。
身體會有自然的反應,終於明白那股莫名親近的熟悉感來自何處,肌膚之親的痕迹,即使在記憶被遺忘之後,還是留有深深的刻痕。
原來用一種方式遺忘,終究會用另一種方式記起的。
他的動作很輕柔,脖頸上被輕輕的啃噬過,密密麻麻的烙下炙熱的痕迹,皮膚驟然的一涼,我還未來得及驚呼,整個人被打橫抱起來,並沒有預期中的局促不安,而是有了很多的期許,我悄悄的附在他耳邊挑逗,細數自己急促的心跳還有他紊亂的呼吸,「嘖嘖,顧宗琪,我好像是第一看到你這樣,這麼欲求不滿……」
一瞬間,他的臉居然詭異的紅了紅,隨即我感到床深深的一沉,他的吻纏綿的落在我的嘴唇上,耳垂邊,我的臉頰上染上一層不自覺的紅潮,順著鎖骨一直蔓延而下,只是覺得熱,燥熱而又燎原,和他那雙探索的手一起,在昏暗的晨光中,悄然的綻放。
早上做這類事情,真是印證了那句古老的話「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子被鳥吃」。
他的臉,落在薄薄光暈里,線條柔和,眼梢微微斜飛,眼眸中是濃深的化不開的愛戀和情慾,有些像是廣告里的巧克力醬,甜到讓人無法自拔,並且心甘情願。
我和他肌膚大片的貼合,我感到身體的在他手下舒展開來,像是在土壤中迅速生長的藤蔓,攀到一面朝陽的牆上,於是生生世世就要糾結在一起,肌膚之間滑膩的觸感,在光天化日下的水色亮光中,微微的泛出海邊沙灘貝殼的白亮。
身體被這星星點點的火花激起來的是難忘的疼痛和痙攣般的喜悅,彷彿通過這樣的交換,生命就可以牢牢的嵌合在一起,可是怎麼也不夠,也不夠近,身體的貼合,無論如何都不夠近。
若是靈魂可以契合,我情願,用半晌的神智去交換。
身體的結合越來越緊密,血液在身體中四處的奔涌,唯獨腦中一片的空白,他動作很溫柔,一點一點的試探然後堅定的佔有,好像一併連靈魂也牢牢的抓住。
這次的體驗和記憶中相似,但是又不同,我很累,累到手臂重重的垂在床沿,但是意志是清醒的,頭腦因為缺氧而無法的思考,身體的反應有些遲鈍,但是隨即又是被他牢牢掌控中,沉醉中眼前有星星點點飛翔的光線和他性感的眼睛,有些深陷在慾望中的失控。
激情來的有些猝不及防,猛烈的有些幻滅,好像是秋日斜陽下的烈火,什麼都燃盡了。
最後的所有的光芒都跌落在他的眼睛裡,細碎的好像是黑夜下海浪捲起的千層浪,每一層都是驚濤駭浪、洶湧波濤,於是愛意纏綿幻滅。
好像是做了很長的夢,其實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被子和枕頭鬆軟馨香,還有顧宗琪身上熟悉的那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幽香味。
我睜開眼睛,忽然倦意都沒有了,腦中有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腦海中成型,顧宗琪沒有注意到我忽然明亮的眸子,而我卻小心翼翼的又眯起眼睛。
「顧宗琪,你早上沒有班么?」
他輕輕的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等下就去,不是你個小調皮鬼……」
要是平時我一定會纏著他留他好久,可是現在我巴不得他快點離開,我撐起身子,抱膝坐起來,「不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