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宗琪平靜的看著我,忽然笑起來,然後他拉了我的手,在掌心裡輕輕的摩挲,我感到他手心裡細微的因為握筆留下的薄繭,有些心動的痒痒。
「為什麼會這樣想?」他的額頭悄悄的貼近我的,呼吸聲甜蜜的交疊在一起。
我有些不自在,抓抓頭髮,「很奇怪的感覺,原本應該很陌生,卻很熟悉。」
那種感覺,我也說不清道不明,像呼吸一樣自然,卻不可或缺,大抵就是那樣的感覺。
「夕夕,你現在生活的,覺得開心嗎?」
我點點頭。
「那就行了,既然你生活的開心,何必要去追問一些不存在的事情呢,其實人這一輩子煩惱會很多,也會很少,取決於你想怎麼生活,活著,不是就是為了更加開心和幸福一點。」
我沉默起來。
拉住我的手微微的扣緊了,他又說到,「你是不是怕自己失憶了,才會有這樣的錯覺?」
我咬了咬嘴唇,「恩。」
「傻丫頭,不是跟你說過失憶的表現嗎?怎麼還不相信?」
「那我是多心了?不會,不會。」
只那麼一瞬間,他的手微微的一顫,關節相錯之間有輕微的響聲,在安靜的空間有種撕裂空氣的錯覺,辦公室里交錯敲擊鍵盤的聲音,剎那間消失。
那股痛楚兀的,也順著他的掌心,傳到我的心裡。
他站起來示意我迴避大家,我跟他進了我的病房,他關上門,然後坐在我的床邊,仍然習慣性的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裡。
像是為了傳遞某種力量和支撐一樣。
「夕夕,不是失憶,只是更加複雜的一種情況,只是,現在我們很好,你也很快樂,為什麼還要去想別的事情呢?」
「可是我是真的忘記了不是嗎?」
他笑起來,不似平常的那種寬慰的笑容,而是很勉強的,「夕夕,不用擔心,你會想起來的,我保證,只是時間問題。」
我沒聽進去,而是伸出手撫摸他微微皺起來的眉頭,「你皺眉頭真難看。」
手腕被輕輕的捏住,然後身體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那麼一瞬間,在顧宗琪的眼睛裡,我看到很多情緒,或是混亂或是難過或是脆弱。
於是我開始心疼了,反手抱住他的肩膀,他身體的溫度那麼靜謐的傳來,彷彿冬日的暖陽一般,我在他耳邊悄悄的說,「顧醫生,如果有病人病入膏肓,你會不會告訴他實情?」
他身子一僵,沒回答。
「我是你的病人,你不肯告訴我,那麼你什麼都不要說,我問什麼,你可以點頭或是搖頭,但是不可以騙我。」
「好。」
「以前我們就認識?」
「恩。」
「我們,在這個之前,就是男女朋友關係?」
「恩。」
我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側過臉躺在他的懷裡看著他的眼睛,他也看向我,那麼熟悉的寵溺,我忽然笑起來,「顧宗琪,我以前是不是對你很壞?」
「……」他頓了一下,然後說到,「沒有。」
「你說謊,我肯定對你很壞,對不對?我是不是根本不在意你,還是拿你去氣別的人,還是拿你來躲避一些人?」
「都沒有。」
我坐起來,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他的額發悄然的滑倒眼角,那雙眸子有些不自在的望著某處卻沒有焦距,過了好一會他說,「夕夕,你以前覺得我很煩。」
顧宗琪的聲音很輕很低沉,那種口氣好像是在平淡的討論今天的天氣,好像置身之外的看著這一切,一切的荒誕和謎團橫亘的現實。
「我掛你電話?不回你信息?對著你不耐煩?」
「都不是。」
「那是?」
他不說話了,然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們為什麼要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呢?夕夕,你都已經忘記了,幹嘛自己給自己找不開心呢?」
我直直的看進他的眼裡,「還是我不喜歡你?」
顧宗琪看著我,那雙眼睛迷霧縱深。
「我不喜歡你,你還喜歡我?還來招惹我?我嫌你煩,你還要忍?跟我在一起你不開心,為什麼還要受我氣?為什麼我忘記了,你乾脆不躲的遠遠的?」
兀自的,我的眼淚就流下了,「顧宗琪,你現在可以笑話了我,我喜歡你,現在很喜歡很喜歡你,你贏了,你可以走了!」
眼睛裡一片迷濛,然後我很不爭氣的瞪著他,其實我什麼都看不到,就看見周圍流動的光芒,在眼前跳著炫目的舞蹈。
感覺他的手悄悄的把我圍起來,力度一分一毫的加重,從手指到臂彎,我卻在掙扎,任性的想甩開,「你幹嘛,我不要你可憐我,我就是變成神經病,也不要你可憐……」
然後一個微涼的,潮濕的吻,落在我的眼角邊,心瞬間就融化掉了。
「傻丫頭,你若是哪天不說這些亂七八糟話,我就真的安生了。」他的吻,好像是在接住我流出來的眼淚,輕輕的,彷彿春風拂面一般。
又像是藥用安慰劑,用一劑,我的心,就熨帖的發軟。
朦朧中我睜開眼睛,他輕吻我的嘴唇,他的眼睛是輕輕的閉起來的,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線中,微微的顫動。
現在他吻我,我卻不專心,過去他喜歡我,我卻不在意,我是不是錯過太多了。
彷彿感受到我的走神,他微微的抽離開,然後睜開眼,眼睛裡還有一團濃到化不開的氤氳,於是我就噗哧一下笑出來,是水笑起來,淚笑迸發。
顧宗琪愣住了,幽黃的燈光下他的臉上居然飛起來可疑的紅暈,看不正切,於是我壞心的迅速的把冰涼的手背貼在他的臉上,果然,一陣陣熱浪翻滾。
一瞬間,我自己巴不得把所有的過去記起來,然後再瀟洒的把自己放在砧板上,做一回魚肉,讓他宰割。
但是我已經記不起來,所以我靜靜的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顧宗琪,再給你一次機會,乘我還沒喜歡到死去活來的程度,以後你要怨恨我過去對你太壞,我可不放你走。」
「我喜歡你,真的。」
那時候讓我說,我愛他,都可以,反正這種話說說,既不違法又不違心。
他平和的笑起來,「恩。」
於是我就狠狠的吻下去,十足的女流氓的姿態,但是不是吻下去,而是輕輕的咬下去的,好像是把水果軟糖含在嘴裡,細細的吮咬。
然後沁人的汁液和甜蜜的香氣,縈繞在唇齒之間。
後來,我的這個強吻,因為他悄悄的捲起我的舌尖,而變的曖昧的情色,等我回神的時候,寬大的病號服花朵般的綻放在白色的被褥間,我的嘴唇上有小小的傷口,是他的回饋,我強吻他的惡意的報復。
而脖頸間,濡濕的吻彷彿烙在皮膚上,一路向下,露出大片的火熱。
然後他又來親吻我,大片大片的火熱,好像是冬日夜空中爭相綻放的煙花,來的激烈,映襯光芒,好像是頭腦中的那股慾念,白光一片,什麼都消失殆盡。
忽然脖頸間有個硬質的塑料划過,我看見胸牌上的照片,還有他的白大褂。
一下子就清醒了起來,連忙推開他,拉好衣服,我氣息不穩的惡人先告狀,「流氓!」
顧宗琪看著我,哭笑不得,於是我得寸進尺,「我要投訴你,顧醫生你,調戲病人!」
他無奈的笑起來,「夕夕,是你先挑起來的。」
我連忙把衣服扣子扣好,一本正經的說,「距離產生美,離我遠點。」
而他卻笑起來,笑了一會轉過頭去繼續笑,我被搞得莫名其妙,他笑完了,仍是那個彎彎的眉眼,「夕夕,你明天要做手術,那到時候你豈不是都要被我看光了?」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然後指指自己的右下腹,「這裡是闌尾?」
他點點頭。
「只是看這裡啊,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難道,要脫掉衣服?」
顧宗琪微微的翹起嘴角,摸摸我的腦袋,「傻,不要脫衣服。」
「那就行了唄,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要脫褲子,呃……」他目光微微的移開我的臉龐,聲音有一絲的不自在,「可是包括……內褲……」
「啊——」
我幾乎是要哭起來了。
複雜的情緒一下子抓住我的心神,心底有一個聲音湧出來,「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啊,我怎麼能在顧宗琪面前,純潔的脫下衣服然後躺在手術台上,平靜的說,「來吧!」先不說我跟他還沒親密到那種地步,就是親密到了那程度,也不會坦然的在手術台上相見。
我狠狠的拽住我的褲子,兩隻手糾結的摩挲。
現在,終於明白那些該死的實習生,看到顧宗琪和我的眼神了,還有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們,這群被黃色廢料灌輸長大的花朵,太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