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樂章 如歌的行板·回憶之前 Chapter 7 深呼吸

深深深呼吸

不讓淚決堤

我最愛的你

深鎖在心底

心碎在擾嚷的街

我的傷悲你沒發現

心碎下著雨的夜

整個世界都在流淚

雨不怕風吹

夢不醒最美

by 范曉萱

北方的秋天走得急。到了十月末,碧空高遠,澄澈如洗。天氣已轉涼,蜿蜒在青灰色校牆的爬山虎染上沉醉的酒紅,清晨蒙一層白霜。鑽天楊和白樺開始轉黃,風一過,落葉翩躚,嘩啦啦飛起滿天蝴蝶。

每到下課便有人撿拾有長梗的葉子,兩個人拉扯著,比賽誰的更結實。這裡的孩子稱之為「杠杠子」。章遠揮舞著一條葉梗,大笑:「連贏三十三根!」又跳到花池的水泥壇上,「不服氣的過來比比!」

田馨推推李雲微:「看你同桌笑的,恨不得把第八顆大牙都露出來。居然還有高一小孩兒說他像流川楓。」

「外形像流川,笑容很櫻木。」李雲微哈地笑一聲,「但那些傻孩子們看不到他冒傻氣的時候,球場上章遠多嚴肅啊。」她猶豫了一下,又說,「再說一件事情,你們可要保密。那天我同桌收到一封信,我不小心掃到開頭,寫著『章遠學長』。」

「這麼搞笑!以為是日本漫畫還是台灣言情啊。」 田馨催問, 「後面呢,後面呢?」

「我也覺得搞笑,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沒看下去。」李雲微聳聳肩,「就看到信紙很花哨。」

兩個人對望一眼,一起看何洛。

「最近在播《灌籃高手》,小女孩會在日常生活中找一個可以帶入的形象,沒什麼好奇怪。」何洛說,「林老師還找我說競賽的事情,我去一趟英語教研組。」

「何洛這傢伙怎麼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李雲微跺腳,「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現在人家都拿錐子頂到她窗戶下面了,她還當沒事兒人。虧我還為了她出賣我同桌的個人隱私。」

「或許何洛真的不喜歡章遠,當他是好朋友?」田馨半信半疑。

「你以後不要只唱革命歌曲,去唱兩首情歌就都明白了。好朋友和喜歡,是完全完全不同的!」

「看你,好像經驗豐富似的。」田馨揶揄道。

李雲微哼一聲,不再答話。

經過轉角時,何洛回身遠遠望向章遠。他依然手舞足蹈,像個小孩子。陽光,暖暖的鋪在他身上,毛茸茸的一層金黃。

她忍不住微笑,這樣的章遠,和球場上判若兩人。男籃比賽中的他,嚴肅、瀟洒,鎮定自若的外表下,有著執著堅定的獲勝心。他運球突破時,黑色的瞳仁中閃著清冽的光,狐一樣狡黠;他高高躍起時,協調地調整著滯空的姿態,鷹一般優雅飛翔。

男孩在這裡揮灑汗水,演繹著最生動的青春,就好像一切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何洛最欣賞的,就是這一份自信。

她明白,這樣的章遠,吸引的不僅僅是自己的目光。

前兩日半決賽,何洛和班上同學一同站在場邊加油。對手輸得慘,一個愣頭青傳出臭球,向著觀眾飛撲過來。章遠大步跑上,擋在何洛身前。她只覺得一陣迅即的風經過,瞬間抽光自己面前的空氣。

真空,安靜的,無法呼吸。

章遠長臂疾探,不過是指尖微微碰到球,就像磁石一樣將它整個勾過來抱在懷裡。但右腳卻踩在白線上,出界。

「真帥,你看到沒!9號真帥!」旁邊一個女孩兒興奮地叫著,晃著同伴的胳膊,「呼,一下就跑過來了,要不然那個球就砸到我了!」

「是啊是啊。」一群人起鬨,「英雄救美呢!」

賽後,女孩子買了一瓶可樂衝過來,塞到章遠手中,「剛才謝謝啦,我請客!」

「不客氣。」章遠把可樂遞迴去,「這就不用了,運動後喝碳酸飲料會脹氣。」

「那你喜歡喝什麼?」鍥而不捨地問。

「紅茶綠茶吧。」隨口應道,又立刻補充,「不用麻煩了,我們預備了淡鹽水。」轉身卻不見提壺的何洛,回到教室忍不住抱怨,「你想渴死我啊?」

「我看你聊得開心就不打擾咯,而且人家送可樂過來,你不收下,太不給面子吧。終究是個高一的小女孩兒。」

章遠撇撇嘴,問,「壺呢?」

後來那女孩子又在訓練場邊出現幾次,遞上冰紅茶就跑開,回頭一笑,甜甜的。

那時恰好田馨也在痴迷鄰班一位籃板王,總覺得人家上課間操時也在有意無意瞟著自己。何洛一邊做著操,一邊仔細觀望,說:「我看是你的花痴導致眼花,他分明是沒戴眼鏡,目光遊離聚焦不準。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潛意識裡自然希望他每個眼神都深情款款,每句問候都別有深意。暗戀,其實是你和自己的幻想在交流情感。」

田馨崇拜地看她,說:「姐姐,以後你學心理吧!」

扭轉之間,何洛似乎看到側後方的章遠似乎正聽得入神。她明白,自己是個馬列主義大電筒,照別人容易,卻找不到自己。對著田馨講了一大通,何嘗不希望,章遠分秒不停地關注著自己呢?

如果是那樣子,按照言情和漫畫的傳說,酷酷的帥哥應該只對心上人萬般柔情,對其他示好者橫眉冷對,是吧?可章遠每次都點點頭接過那女孩子的紅茶,後來更是微笑著回應,甚至站在籃球架下和她說幾句話。

她叫鄭輕音。走路輕盈地像跳舞,語聲清脆,驚訝時會掩住嘴巴,烏黑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真的?是嗎?真不敢相信呢。」

李雲微說她又假又做作。

何洛明白,這是在安慰自己。鄭輕音並不是忸怩作態,她的嬌憨是渾然天成的。因為她是父母嬌寵的掌中珠吧,何洛看到過她上學,黑色的賓士,畢恭畢敬的司機。

含著銀匙出生的小公主,精緻、璀璨。

何洛想想,關於外貌,自己收到過的最佳評語,端莊、大方。感覺有些像形容三四十年代蘇區的婦女代表。

章遠常常在放學後打球,又怕肚子餓,便隨身帶一塊巧克力。鄭輕音看見,嚷著要吃,從他手中搶過就咬了一大口。

何洛抿緊嘴唇,明白自己的感覺叫嫉妒。

很多同學不願意寫副科作業,臨到檢查時就走東竄西的去別班搜羅。午休時,原班的男生來問何洛借歷史作業,她看了一眼,說,「咱們不是一個老師,第二道填圖題和第三道大題我們沒有留。」

「哪兒有圖?」

「第九課。」

「大題呢?給點提示吧。」

「我真的沒有看啊。」

「你爸爸當年是歷史系教授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何洛想著趕緊打發走他,一會兒好去操場上看章遠他們打決賽,忽然瞥見鄭輕音蹦蹦跳跳地過來,在門前一探頭,笑眯眯地問,「章遠在嗎?」

「這道題,讓我看看……」何洛拿過練習冊,斜靠在門邊,那男生站在她身邊絮絮地問東問西,她有一搭無一搭的應著。

章遠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從二人中間側身穿過,「聊天的時候不要擋路,可以么?」

何洛的餘光跟上,看到他和鄭輕音站在走廊的窗旁,才說兩句話,女孩兒就清脆地笑出聲來。聽不大清他們再說什麼,何洛努力支起耳朵,目光機械地掃過手中書本。

他們壓低聲音,私語甚久。「那就這麼說定了啊!」她的嗓音甜而不膩,「一會兒比賽要加油哦!」

「絕對沒問題!」章遠也笑,右手中指食指比在眉際,利落地行個禮。

不過幾分鐘,對何洛而言漫長的如同幾小時,她心不在焉地念叨著那道大題的考點,幾次將德國西里西亞紡織工人起義說成西伯利亞起義,那男生一頭霧水,問「你地理會考真的及格了?」

章遠終於一臉笑意地走回來,低頭瞥一眼,「還講題呢?滔滔不絕啊,你可真厲害!」又抱拳,笑道,「小的佩服。」

何洛白他一眼,心想,彼此彼此。

這一場比賽看得無趣至極。鄭輕音就站在場邊,拽著身邊的人說:「那個九號打得很好吧,我認識的,就是高二六的章遠!」

「小丫頭,我真想噼啪打她兩巴掌!」田馨咬牙切齒,「說的好象章遠是她的一樣。何洛,你真的不生氣?」

「為什麼要生氣?章遠不是她的,也不是我的。」何洛無辜地笑,「這場比賽贏定了,沒什麼懸念,我回去做題了。」

高一的男籃比賽隨後舉行,鄭輕音就是來請章遠給她們班隊作指導。她常常在放學後等在教室門口,和每一個出門的同學打招呼。趙承傑上下打量她,問:「你天天來我們班這兒,是不是喜歡你們章教練啊。」

「對呀!」鄭輕音爽快點頭,「他打球好,又耐心,我們大家都喜歡他。」

一群男生大笑,喊著章遠,「冬天到了,春天已經不遠,哈哈。」

「章教練,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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