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破繭 第三節

因為下雨的原因,他們這一整天都沒出門。屋裡只有一台老電視,只收得到中央台和地方一台,效果也不大好。兩人實在無聊,於是顧湘又煮了一大鍋毛豆,兩人一邊剝豆子吃,一邊看中央台的新聞。

「劉靜雲知道你來嗎?」

「我說我出差。」

顧湘瞟了孫東平一眼,「為什不和她說實話?」

「怕她多想。」孫東平嘆氣,「她光是知道我和你重逢了,就和我冷戰了幾天。」

「女人從來不喜歡和另外一個女人競爭。」顧湘不住冷笑了一下,「而且她很聰明的,你能騙她多久?」

「不知道。」孫東平老實說,「可是我覺得有些事,她不用知道的好。」

「那你是在保護她。」

「我當然要保護她。」

「你要真心保護她,就不該再和我見面了。眼巴巴地跑過來,坐在這裡吃毛豆,我要是她,肯定要放火燒房子了。」

「你才不會呢。」孫東平笑,「劉靜雲會放火燒房子的,你沒這膽量。」

顧湘被鄙視了,十分鬱悶,「我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懦弱的小姑娘了。」

「你當年也沒懦弱啊。」孫東平說,「你做的事,換我都做不到的。」

顧湘沒說話,還是悶悶不樂的。

孫東平撓了撓頭,投降了:「好好!我明天給外婆上完墳,晚上就回去。這下你滿意了吧?」

顧湘白他一眼,「關我什麼事?」

孫東平也鬱悶了,蹲在旁邊埋頭剝毛豆,剝好了半碗,捧到顧湘面前,忠犬一樣討好地看著她。他們倆以前就這樣,孫東平其實不喜歡吃毛豆,總是剝了給顧湘吃。

顧湘哭笑不得。男人比起八年前,五官俊朗了許多,肩膀也更加寬厚,神情淡定,姿態從容。可是她卻可以看到他身體里那個還沒有長大的少年,正手足無措地坐在那裡,一臉愁容,內心充滿了掙扎。

不知道怎麼的,這個男人在自己面前,總是一個衝動、任性又愛撒嬌的孩子。看他和劉靜雲在一起,反倒像個成熟穩重又深沉的男人。一個男人也有這麼多面。

傍晚的時候,雨終於停了下來。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出門吃飯。

小區路很爛,雨後地面積滿了水,不知道深淺的,踩下去鞋子全濕了。孫東平便走在前面探路,讓顧湘跟著他的腳步。碰到實在邁不過去的水坑,他便踩著水過去,然後找來石頭磚塊什麼的,給顧湘踮腳。

孫東平把手伸出來,顧湘掙扎了一下,還是握住了他的手,由著他半扶半拉地踩著磚頭跳過水坑。慣性並不好掌控,她沒有停住,一下撞在孫東平身上。

孫東平退了小半步,氣息一下有點混亂。

顧湘忙問:「撞疼你了嗎?」

孫東平沒說話。

昏暗之中顧湘看不清他的表情,關心則亂的她下意識地去檢查孫東平的胸口。

伸出去的手被抓住,那隻手滾燙。顧湘抬頭望,孫東平一雙眼睛在暮色中明亮似火。

「這裡。」他聲音低啞地說,「這個拐角……是我第一次吻你……」

顧湘的臉轟地一聲燒了起來。

是的,她一直都記得。那天他們在回來的路上似乎為了什麼事而拌嘴了,兩個人都氣呼呼地不說話。孫東平一直走在她前面,走到這個隱蔽的拐角突然站住了。顧湘來不及剎車,撞在他後背上。前面的人猛地轉過身來,抓著她就親下來。

孫東平不是沒親過女孩子,可是那次卻像第一次一樣衝動笨拙。顧湘嚇傻了,乖乖被他抓著,感覺到嘴唇上有個東西又咬又啃,像是要吃了她一樣。她張口要喊停,那人卻得寸進尺,闖了進來,大軍掃蕩,顧湘沒多就就潰敗得一塌糊塗。

兩人結束後,都氣喘吁吁的。對於初吻來說,剛才的狀況已經太過激烈了。顧湘的眼睛裡水色瀲灧,一片春光,嘴唇紅腫,像是在渴求著下一個吻,看得孫東平蠢蠢欲動,又想撲過去。

顧湘咳了一下,把兩人都從那段綺麗的回憶里拉了回來。她乾巴巴地說:「餓了,去吃飯吧。」

普通的小飯館,菜卻做得不錯。兩人默默吃著,聽著飯店裡的新聞聯播,時間過得很快。

晚上回家後,倒是出了一點小事。孫東平去上廁所。老房子的廁所不好使,他彎腰舀水,沒想口袋裡的手機滑了出來,掉進下水道里,屍骨無存了。

顧湘哭笑不得,她倒不是為孫東平心疼那個手機,她是擔心那個手機把下水道給堵了。

孫東平借顧湘的手機給自己打電話,廁所洞里傳來鈴聲,居然還是庾澄慶的《情非得以》。高三那年流星花園風靡全國的時候,顧湘一直很喜歡這首歌。他們去唱卡拉OK,這歌還是孫東平的主打曲。

顧湘很多年後都還記得孫東平站在台上,拿著話筒,深情款款地望著她唱歌的樣子。雖然現在想起來,覺得挺騷包的,但是還是感到很甜蜜。

顧湘啼笑皆非,斜睨孫東平,問:「怎麼辦?要不明天叫師傅來撈好了。估計還是能用的,就是臭了點。」

孫東平也笑了,「算了,丟了就丟了。後天就回去了,重新買一個好了。」

「萬一這兩天有人找你呢?」

「這個號不是工作號。」孫東平想了想,又補充,「不過這次出來,只帶了這一個手機。」

回去估計要被徐楊給罵脫一層皮了。

晚上洗澡,其實也就在廁所外面的小隔間。電熱水器功力不足,水有點涼,兩個人洗完了都直哆嗦。孫東平先洗,等顧湘洗完出來,他已經煮好了紅糖姜水。

顧湘一邊喝一邊問:「你怎麼會煮這個東西?」

孫東平隨口說:「劉靜雲以前每次來例假都煮這個,說驅寒的……」

半晌的冷場。然後顧湘小聲地說:「那也是給女人來例假的時候喝的嘛。」

孫東平臉有點發紅,自己也倒了一碗,幾口灌下,「瞧,我照樣喝。」

顧湘笑他,「你這頭上冒熱氣的,還用驅寒?你當心上火。」

結果晚上睡下了,兩人都有點上火。但是並不是那一碗生薑糖水的功勞,而是因為老房子牆壁薄,而他們恰好有一對年輕熱情的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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