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夫妻情深

丹菲在昏睡之中,其實並不是全無知覺。她偶爾會稍微清醒一點,能感覺的到有人在輕柔地給自己擦拭身子,按摩手腳,喂自己湯藥,或者肉糜米粥。

胸口的傷最初十分疼痛,過了兩日,才有所好轉。她的神智更清醒了些,也能稍微動一動手腳,轉一轉頭了。

照顧她的人十分興奮,在她耳邊不住地喚她的名字。

阿菲,阿菲……

丹菲努力想睜開眼,卻發現自己還是沒力氣。

不過昏昏沉沉之中,那個人始終在陪伴自己身邊,在她耳邊絮絮叨叨。於是丹菲隱約知道了太平公主敗落的消息。知道她逃入了山寺,也知道她最終熬不過去,灰溜溜地下了山,被押解回了長安。

李隆基徒居百福殿,徹底親政掌權。而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如何處置太平公主,下一個決定。

「太平公主如今被幽禁於公主府中。」崔景鈺一邊按摩著她胳膊,一邊低聲道,「崇簡哭求饒恕太平公主一命。但是聖人他……已動了殺心。」

丹菲靜靜躺著,面容依舊蒼白。床頭案几上,新摘下來的茉莉花散發著芳香,用水養在琉璃盅里。

「阿菲……」崔景鈺撫摸她的臉,目光里滿是柔情,「你何時醒來?你聽得見我的話吧。我……我想你了。」

丹菲的手指輕輕地動了動。

崔景鈺吁嘆一聲,忍住眼眶的熱意,笑了笑,「其實當年在沙鳴第一次見你,就很是驚艷。你有一股特別的靈氣,彷彿山澗泉水,又像是破曉時第一縷陽光,清新又特別,令人見而難忘,無法自拔。我這算是對你一見鍾情么?」

丹菲不答。

崔景鈺低聲笑,「快醒來吧。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想要你牽我的手。」

夏日的暴雨說來就來,雷聲滾滾之中,整個長安城都被籠罩在細密的雨簾之中。

濕潤而涼爽的風從敞開的窗戶而來,吹得太平公主華麗的衣裙輕輕擺動。她端坐在正堂之中,穿著最隆重的朝服,頭戴鳳冠,妝容精緻濃艷,又將她變會了一個風韻猶存、美麗動人的大唐公主。

崔景鈺身穿一身肅穆官袍,面色冷峻,跨進堂中。高力士隨後而至,一擺手,端著漆盤的小內侍躬身進來。

「公主。」高力士拱了拱手,「時辰已到,請上路吧。」

太平公主看著端到面前的幾樣東西,哂然一笑。

「高力士,替我向聖人傳一句話。」

「奴聽著。」高力士躬身。

太平公主語氣平緩,面無表情,道:「我有今日下場,卻並不後悔。阿瞞年輕有為,亦會是一位明君英主。我輸得心服口服。只求我與諸子死後,聖人不要再為難兒孫小輩。就讓他們離開長安,尋塊地方耕讀傳家,好生過日子吧。長安不宜居,不宜居呀……」

高力士道:「奴都記住了,定會只言不漏稟給聖人知道。」

太平又朝崔景鈺看了一眼,卻是什麼都沒說。她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而後把酒杯隨手一丟。

脆響聲中,她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明朝游上苑,火急報春知……」

她衣袂飛揚,猶如就要乘風而去。

「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吹……」

太平公主身子晃了晃,如一隻折翼鳳鳥,墜落於塵中。

內侍探了鼻息,朝高力士點了點頭。

「收殮了吧。」高力士道,「崔侍郎還有什麼吩咐?」

「不敢。」崔景鈺望著太平公主的屍身,「這一切,終是結束了。」

崔景鈺冒著細雨策馬回府。崔家的男人們正在正堂之中等著他。

「都辦完了?」崔父問。

崔景鈺點了點頭,抹去臉上的雨水。

眾人都嘆了一聲。

「料到由此結局。」

「但願李唐家的女人之禍,到此能終結了。」

「辛苦了。」崔父道,「你奔波了幾日,也該好好休息一下。去陪你娘子吧。」

「阿菲還沒醒?」

崔父搖了搖頭,見兒子露出痛楚失落之色,安慰道:「聽你阿娘說,她一日日都有好轉,醒來是遲早的事。大難過後,必有大富。你們兩人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

崔景鈺撐著傘,心思沉重地朝院中走。還未走到門口,就聽裡面傳來驚呼聲。

傘落在地上。

「郎君!」阿書奔出來,見到他,扶著門框,激動地幾乎說不出話,「夫人她……她……」

崔景鈺瘋了一般衝進院中,推開迎上來的奴僕,闖進了屋裡,而後一把將屏風掀開。

屏風後的床榻上,丹菲睜著眼,朝他望過來。

崔景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咚地一聲跪在床榻前。他握住丹菲的手,將臉埋在她手中,肩背不住聳動。

丹菲感覺到掌心的濕意,微微笑起來。

「我……」她久未開口,嗓音沙啞,「我也……很想你……」

***七月初七,銀河如琉璃寶帶,懸掛如夜空之中。天上牛郎織女來相會,人間女子穿針乞巧。

丹菲靠在崔景鈺的懷裡,坐在廊下,望著崔家的女孩兒們在院中七巧玩耍。兩人十指緊扣,神態安詳而幸福。

「這麼說來,太平公主的兒子中,只有薛崇簡被保了下來?」丹菲問。

崔景鈺點了點頭,「崇簡十分為難,也不知道該同聖人如何相處。聖人有感於他的忠心,賜他姓李。可崇簡同我說,他自覺難在長安呆下去,已打算上書,調離長安。」

丹菲不禁嘆氣,「於他來說,這整個事,就是一個悲劇。」

崔景鈺笑道:「所以,我們是幸運的。」

丹菲依偎在他懷裡,也深以為然。受了那麼重的傷,她都沒有死,還一日日好了起來,那將來再遇到什麼困難,她都不會怕了。

次日一早,丹菲還在夢中,隱約聽到外面有人聲喧嘩。崔景鈺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過了許久,才又回來。

他把什麼東西放在床頭,又上了床,摟著丹菲睡回籠覺。

「怎麼啦?」丹菲嘟囔。

「沒什麼。聖上的賞賜下來了。」崔景鈺的口氣很無所謂。

丹菲想太平公主都已伏誅了,是該論功行賞了。

「賞了多少錢?」

崔景鈺道:「沒記住,挺多的。哦,還有,封了我一個靖國侯,還給你封了秦國夫人。」

丹菲睜開了眼,和崔景鈺對著瞪著。

「什麼?」丹菲以為自己剛才是在做夢。

崔景鈺笑著,吻了吻她,「你現在是國夫人了。」

丹菲傻傻地張開嘴,「你說真的?」

「當然是。」崔景鈺笑道,「詔書就放在床頭的。唉別動,當心你的傷!」

丹菲把詔書拿在手中,反覆看了三遍,才終於確定了下來。

「應該的。」崔景鈺不以為然,「你為聖人效力多年,這次為了救帝後,差點連命都填進去了。不過一個國夫人的誥命,你若擔當不起,這天下就沒人能擔當了。」

丹菲怔怔地看著他,「你封侯了?」

崔景鈺扶她靠在軟墊上,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她的傷口,「耶娘很是高興呢。聖上還賜了府邸。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們就去看看。」

丹菲的腦子終於慢悠悠地轉了過來,臉上露出笑容,「以後要稱你君侯了。沒給你陞官?」

「資歷還不夠。」崔景鈺道,「再升上去,就是中書令了。其實現在的四品也夠了,我還這麼年輕,硬提上去,也不能服眾。」

丹菲想想,覺得也是。她覺得當初崔景鈺做個小縣令的日子,過得就很滿足了。

「皇后也給你賞賜了許多布帛珠寶,聖人還賞了我們兩個大莊子。」崔景鈺道,「他們抄了太平,賺得盆滿缽滿。這兩個莊子都是從這裡抄出來的。」

丹菲耳朵里彷彿聽到金珠叮叮噹噹落下來的聲音,喜上眉梢,一時忘了身上的傷痛,連臉色都頓時好了許多。

「財迷。」崔景鈺看她高興,也跟著笑起來。

中秋過後,丹菲已能起身到處走動了,便去段府上探望了一下劉玉錦。

劉玉錦事後很久才知道丹菲受了傷。人人都哄她說是小傷,她便也沒怎麼擔憂。可如今一見丹菲削瘦的面容,頓覺不妙。

「你到底傷了多重?段義雲騙我的?」

「什麼?」丹菲裝傻,「騙你什麼?哎呀你這肚子好大,別是懷的雙胎吧?」

她把話題一轉,劉玉錦便顧不上她的傷了,暗喜道:「太醫看了,說確實是雙胎。」

丹菲驚呼,摸著她高聳的腹部,「可得給我占點福氣才是。懷雙胎很辛苦吧?」

劉玉錦道:「還好,畢竟是二胎了。我能吃能睡的,孩子也乖。」

不久雲英和萍娘也過來串門了。雲英的兒子有半歲了,同劉玉錦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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