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新婚燕爾

細雨如牛毛,宛如輕紗薄煙,飄蕩在四野。天空是灰沉沉的藍,稀薄不均的雲層後,又透出一點淡淡的黃暈。太陽像個不甘心被禁錮的靈魂,想要掙脫出來。

驛站柳樹的枝條還光禿禿的。丹菲折了一支,拿在手中一看,卻發現枝節處已冒出了點滴綠意。

春已經來了。

「保重!」段義雲舉杯。

崔景鈺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陶碗砸在地上,哐當碎成幾瓣。幾個男人爽朗大笑,擁抱道別。

「你一定要寫信呀。」劉玉錦紅著眼,拉著丹菲的手,「你們是走劍南道入川么?這一路山高水險,坎坷不平,要多當心。」

「我知道了。」丹菲拍了拍她的手,「來,把你家小豬兒給我抱抱。回來的時候,她怕都滿地跑咯。」

乳母把劉玉錦的女兒抱了過來。半歲大的孩子,飽飽地吃了奶,精神正好,咿咿呀呀地伸手去抓丹菲的衣服。

丹菲把她抱在懷裡,掂了掂,「孩子長得真快。眉毛眼睛和雲郎一模一樣,嘴巴和臉卻像你。」

「讓孃孃也趕緊生個小弟弟,給咱們小豬兒做伴呀。」劉玉錦笑道,「走的時候一雙人,回來的時候應該能手裡牽著,懷裡抱著了吧?」

丹菲靦腆地笑了笑,「讓阿娘給小豬兒趕緊添個小弟弟才是。」

劉玉錦笑容一暗,沒接丹菲的話。

丹菲察覺到他們夫妻間估計還有些問題沒解決,自己也不好多管,只道:「這次一別,少說也要幾年後才能重逢了。咱們姊妹說幾句貼心的話。就算我們隔得再遠,心永遠牽掛在一起的。我們各自把日子好好過,將來再見,開開心心,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關心自己的人。」

「好!」劉玉錦哽咽。

「走吧?」崔景鈺走了過來。

丹菲不舍地把孩子交到乳母手中,同劉玉錦擁抱了一下。

段義雲走過來,將劉玉錦摟在懷中,低聲安慰了幾句。

「雲郎,」丹菲抹了淚,對他正色道,「要好好待她。」

「你放心。」段義雲朝她溫柔一笑。

崔景鈺跳上馬車,朝丹菲伸出手。

「你自己趕車?」丹菲驚訝。

崔景鈺挑眉,「出個遠門,坐一回你夫君趕的車,不行么?」

段義雲他們又是一陣鬨笑。

丹菲無奈搖頭,握住他的手。彼此一借力,跳上了馬車,坐在了車夫的位子上。

「等等——」

遠處,一隊人馬自長安方向疾馳而來。李隆基一馬當先,衝到車隊前頭,勒馬於車前。

崔景鈺和丹菲立刻站了起來,要下車給他行禮。

「別!」李隆基擺了擺手,喉嚨哽住,不住喘氣。

崔景鈺抱拳,朝他深深作揖,「景鈺就此別過。殿下保重貴體。再會之日,就是殿下掃清天下孽障,龍騰九天之時!」

「好!」李隆基大喝,重重抱拳。

丹菲朝他嫣然一笑,屈膝欠身行了個禮。李隆基點頭微笑,策馬讓開。

「走咯——」崔景鈺一聲渾厚長喝,唰地抖動韁繩。

前面有護送的部曲開道,後面跟著隨行的家奴兩百來人,同家當器物、食材藥材一起,裝滿了幾十輛車,騎了百匹馬。

崔景鈺一手握韁繩,一手將丹菲摟著,腳踩著踏板,弔兒郎當,英俊的臉上是輕鬆愜意的洒脫。丹菲懶洋洋地依偎在他懷中,望著細雨紛飛的郊野。

隊伍浩浩蕩蕩,在春風煙雨之中,朝西南而去。

***「阿錦吾姊,見信如晤。

一別長安,轉眼就去兩旬,一切安好?

我們已走過劍閣古道,翻越重山,就快要進入川中平原。今日夜宿山間民家,望窗外星空絢爛,像極了沙鳴的夜空。於是忍不住提筆給你寫信。」

丹菲寫到此,又忍不住再度朝窗外望去。

大山裡夜風呼嘯,璀璨星河卻如琉璃沙盤一般,在頭頂靜靜旋轉。如今已經開春,山裡可聞野獸呼嘯,這也讓丹菲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在沙鳴跟著父親進山的那些日子。

「寫給錦娘的?」崔景鈺擦著濡濕的頭髮走進來,坐在榻上。

丹菲點點頭,拿巾子幫他擦頭。

「明日入夜前能到劍州了。」崔景鈺道,「你也能乘車了。」

「其實還是騎馬舒服些。坐車顛得頭暈。」丹菲道,「當地人說話好有趣,都聽不懂。」

「到了益州,在當地買些家僕。不過如果我們住府城裡,和同僚打叫道,倒都說官話。」

「我還指望著咱們在城外尋個大莊子,過幾日鄉居的逍遙日子呢。」

崔景鈺笑道:「我是貶官,又不是丟官。」

崔景鈺靠在榻邊,拿了一卷書看著。丹菲又回去繼續寫信。

「從北往南,天氣轉暖,唯獨山裡還有積雪。蜀道艱難,道路崎嶇險峻,處處壁立千仞,如鬼斧神刀劈就。山澗峽谷之中,林木蔥蔥,河流奔騰。山獸鳥蟲,許多我聞所未聞。景鈺雖裝著漠然,我卻知道他其實也頗為這壯麗景色震撼……」

丹菲扭頭朝崔景鈺看。

「怎麼?」崔景鈺放下書,來拉她。

「等等,還沒寫完。」丹菲笑著躲開。

崔景鈺笑了笑,又繼續看書。

「雖然路險,幸而至今一切平順。如今回首過去數載的顛簸流離,更加珍惜如今的不易。當初我們倆離開沙鳴時,我最大的理想不過是能安身立命。而如今,我當初不敢期盼的,全部都有了。」

「長安的桃花開了吧?我偶爾夢回大明宮,也見梨園繁花如雲的盛景。我一度十分厭惡那座宮殿,可如今想來,卻有些懷念。我每次醒來,看見景鈺的睡眼,都滿心歡喜。我想,最糟糕的日子已經過去,以後每一日,都會比之前更好。」

「還沒好?」崔景鈺俯身過來,聞著丹菲身上沐浴後散發出來的好聞的氣息。

丹菲丟下筆,側臉親了親他。

崔景鈺忍不住一手抱住她,手順著衣襟探了進去。丹菲輕輕喘息,靠在他胸膛上。

燭光搖曳,映得人影晃動。兩人緊緊擁抱著,纏綿接吻,肌膚貼著,摩挲之中產生出令人愜意的感覺。

片刻後,崔景鈺吹了燈,抱著丹菲躺下,用被子把兩人裹住。

「就完了?」丹菲的雙眼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充滿了好奇。

崔景鈺哭笑不得,「怎麼可能?你明天還要騎馬。我們少說還要趕半個月的路呢。」

「唉……」丹菲很是失望,舔了舔嘴唇,「她們和我說,這事可快活了,說得簡直天花亂墜。我就說目前看來,同親嘴兒也沒太大的區別呀。」

崔景鈺翻身將她壓住,像一頭捕獲了獵物的狼,雙眼幾乎冒著綠光。

「你覺得不怎麼樣?」他唇角勾了勾,「你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呀。」丹菲很坦然,「你知道得多,你做先生,來教我嘛。」

崔景鈺渾身都繃緊了,咬著她的耳朵,在脖子上親吻著,沙啞的聲音裡帶著一股濃重的壓抑。

「好!你做好學生,認真學著。」

他扯下兩人的褻衣,丟出床去。丹菲剛嘻嘻笑了兩聲,就被他吻住。這個吻同之前的不同,帶著明顯的強勢,肆無忌憚地掠奪和侵佔。

丹菲很快就潰不成軍,摟著他的脖子,大口喘息。

崔景鈺的唇沿著她的下巴、脖頸,一路往下。

「呀……」丹菲忽然驚呼,又猛咬住唇。

男人整個身子埋入被子中,那滾燙的吻,一直向下,再向下。

丹菲茫然地瞪大了眼,下意識想掙扎,身子卻被一雙大手摁住,被打開。她突然抽了一口氣,覺得難以置信,難為情得要死,偏偏又無法抗拒。急促地喘息著,她終於忍不住,掀起被子把整個人埋了進去。

次日一早,丹菲在被窩裡睡得甜香,就被崔景鈺連著被子抱起來,送到了馬車上。

丹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清是他,習慣地就把臉朝他偏過去。

「你繼續睡。」崔景鈺吻了吻她,起身出去。丹菲聽到他嗓音低沉地吩咐車夫趕路慢些。車隊啟程了,崔景鈺才又回到馬車上。

馬車一搖一晃的,丹菲又睡著了。這次一直睡到天光大亮,被山歌和林中鳥鳴聲吵醒,發覺自己正縮在崔景鈺的懷裡。

崔景鈺正靠在車窗邊,面孔英俊,帶著愜意放鬆的笑。丹菲靜靜看了片刻,坐起來了些。崔景鈺擁著她,兩人一起望著窗外春光燦爛的山林秀景。

下山的路就走得飛快,不出幾日,就到了劍州。

崔景鈺有太子親筆書信,命沿途官員好生接待。當地官員都知道他名為下放,實則不過是裝個樣子,將不得何時就會起複回去,於是對他們夫妻倆十分熱情。崔景鈺便決定在劍州城裡修整兩日,再往益州去。

劍州府城之中,各族百姓雜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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