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重振曹家

丹菲啟程離開大明宮時,天色已經開始放亮。然而大明宮燈火依舊。

這裡每一座宮殿、每一盞燈,都透著光芒。長廊被妝點成了游龍,大殿金碧輝煌,這座皇宮就像是沉睡多年之後醒來,迎接著一個全新的早晨。

丹菲很疲憊,又很開心。她呼吸著清冽的,帶著朝露氣息的空氣,覺得渾身輕鬆,輕得就快要飄起來。飄出馬車,飄上天空,自由地飛向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晨鐘響起,一聲聲傳遞到四面八方,帶去昨夜的廝殺和死亡,引來了一座都城的新生。

晨曦中的長安城煥發著蓬勃的生命力,彷彿脫去了背負數年的沉重鎧甲,大步展開了新的路程。

次日,相王和驚魂未定的少帝登上安福門城樓,慰諭百姓,大赦天下。

李隆基被晉封為平王,薛崇簡為立節郡王,崔景鈺依舊為中書侍郎,參知政事。他年紀太輕,升為中書令未免有些不能服眾。相王父子將來自然會用爵位來獎賞他的赫赫功勞。

段家冤案昭雪,段刺史得平反,追封侯。段義雲襲爵封侯,恢複本名,為羽林衛大將軍,食邑三百戶。段寧江亦被追封為郡君。

李隆基也兌現了當年對丹菲的承諾,讓少帝頒詔,為曹父正名。同時因為曹永璋之女在誅韋一事中立下汗馬功勞,也將曹永璋追封為忠武侯,食邑三百。丹菲恢複了本來的姓氏,終於做回了曹娘子。曹氏蔚娘之名響徹長安。當然,對於親近之人來說,還是習慣喚她一聲阿菲。

曹家舊宅被毀,重修好的宅子規模太小。於是李隆基又在常樂坊尋了一處體面氣派的豪宅,借少帝之手,賜給了曹家。又因曹永璋沒有兒子。為免無嗣被奪爵,聖上特許丹菲可從自己的兒子中選一個來繼承爵位。

段曹兩家的事轟動京城。段寧江骨灰終於葬入段家墳園。丹菲更是被相王稱讚「貞勇無雙,有平陽昭公主風範」。丹菲從宮婢一舉躍身為侯爵之女,又在這場政變里立下不可替代的汗馬功勞,頓時成了京城裡炙手可熱的大姓貴女。

聖上還下旨命人為曹氏夫婦和段氏父女建祠立傳,以享受百姓香火供奉,名垂後世。段曹兩家之前受抄家牽連而被流放的族人也獲平反,可返回長安。

三日後,少帝頒布了詔書,道:「叔父相王,高宗之子,昔以天下讓於先帝。天佑之初,已有明旨,將立大弟,以為副君。請叔父相王即皇帝位,朕退守本藩,歸於舊邸。」

三請三辭後,少帝退位,相王登基稱帝,改元景雲。少帝則被封為溫王。

隨後,因皇長子謙讓,立下大功的平王李隆基被立為皇太子。

一番轟轟烈烈的政變,京城名流們進行了一番大洗牌。猶如大浪淘沙,新貴們恰好都是些年輕英俊的郎君。

滿京城未出閣的華族名媛們忽然意識到,崔景鈺這個曾經一度臭名昭彰的紈絝子弟,已搖身一變,成了新朝勞苦功高的權臣。他過去三年來的經歷堪稱傳奇,彰顯了其人出眾容貌之下非凡的聰慧、和堅韌毅力。

俊美的世家公子長安很多,可俊美無雙,又有真才實學的,又能建功立業、前途無量的公子,把全長安拎起抖個半天,也只得掉落崔郎這麼一位。

於是女孩子們全都瞪大了眼睛盯著崔四夫人的寶座。

孔家因此也被推到了留言的風頭浪尖上。崔景鈺和孔華珍突然解除的婚事被再度拿出來反覆咀嚼,哪怕孔華珍早就嫁人,長女都已滿月。

崔孔兩家在流言浪潮之中,不約而同地維持了沉默。也幸而孔華珍同夫婿一直住在洛陽,遠離了長安的是是非非。

***曹家當年被一場大火毀於一旦後,家丁大多都逃散了。少數老實的沒有逃走,也被官府發賣。

如今丹菲重組曹府,便有一些忠心的老奴重新來投奔。太子李隆基還專門賜了她三百部曲,就是怕她一個女孩子手下沒人,受人欺負。

丹菲倒不怕,她在劉家兩年,宮中三年,管事的本事是學了十足。她將這些部曲先安置到了莊子上,發了農具種子,讓他們自己先安頓好。如今已入秋,沒什麼莊稼可種的,就又發了過冬的糧食。

崔景鈺說冬日閑著真好練兵,就找段義雲借了幾個手下幹將,幫丹菲訓兵。女人們養雞持家,男人們也有事干,兩個大莊子都眼看著興旺熱鬧起來。

安頓好了莊子後,丹菲又著手開始整頓侯府。府中家奴是連著宅邸一道賜下來的,丹菲一個都不熟。這些人都別家犯事了查抄沒入官府的家奴。曹家舊人斷斷續續投奔回來,也有十來戶。

「一個月光是養這些人,就要花去我幾十貫錢呢!」丹菲丟了筆,往後一靠,長嘆一聲,「都說曹家發達了,我怎麼看是更窮了?」

崔景鈺一手攬著她,一手拿著書卷,嘴唇在她額角親了親。

「莊子上還沒出息,你手頭只出不進,是會覺得艱難些。等到明年開春,就會好多了。」

丹菲在他懷裡換了個舒適的姿勢,道:「我總想著還是親自去莊子上走一圈看看。東庄是咱們家的老莊子,也不大,我讓乳兄去管正好。李庄我還一點不熟悉,地形如何,能有什麼產出,我都不知道。李庄有一大片丘陵,我是看著能不能種桑養蠶。中原一匹中等的綢不過三五貫,販去沙鳴,過關的時候就能賣二十貫了。唉,我又在念生意經了……」

「說唄。」崔景鈺微笑著,「我愛聽。當初去沙鳴,也是被兩地物價之差嚇了一跳。都說經商暴利,果真不假。」

丹菲道:「這暴利里,風險也大呀。行商在外,沿途危機重重,遇著車匪路霸,或是天災,貨物折進去都算是好的。多的是連命都丟了的。劉家經商多年,每年走貨,都要折進去幾個壯年的管事呢。」

崔景鈺放下了書卷,雙手摟丹菲,道:「你看什麼時候去沙鳴接你父母回來?」

丹菲同他十指相扣,道:「之前老家來信,說我叔伯都動身了。約莫著再過半個月,他們就能到長安了。到時候我同三叔一道,再帶一兩個堂兄弟,去沙鳴接我爹娘。」

「我同你一道去?」

「你不辦公了?」丹菲笑,「我們快馬來回,也就半個月左右的時間。你就好生呆在長安,認真上班,然後,嗯,想我。」

「嗯。」崔景鈺低頭看著她白皙溫潤的肌膚,有些走神。

「怎麼了?」丹菲見他不說話,抬頭看他。

崔景鈺順勢低下頭,吻住了她。

八月金秋,白日里天氣雖然還有些燥熱,風卻已有了幾分涼意。暖融融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窗下依偎在一起的情人身上。

塘中荷花已經逐漸凋零,剩下一支支蓮蓬。檐下菊花倒是開得頗好,怒放著猶如將生命燃燒一般。花廊上的藤蘿樹鋪散開去,綠葉如蓋。

午後的庭院十分靜謐,唯有秋蟬在葉間弱弱地鳴叫。風中帶著桂花的香,和祥和幸福的味道,迴旋飄散。

新帝登基,其實崔景鈺的公務十分繁忙。但是他不論再忙,都會擠出時間來和丹菲見面。哪怕只是匆匆吃個午飯,或是相互依偎著坐一會兒,甚至只是上下班的途中,兩人並肩齊驅,騎馬走過一段路。

如果你在乎一個人,你就會想去見她。不論多繁忙、勞累,不論滿地石礫荊棘,還是遠隔千山萬水,你都會奔去她的身邊。她的一個笑,一句話,就能撫平你所有的疲憊和傷痛。

兩個情人對這樣聚少離多的生活從來沒有抱怨。如今他們可以光明正大的相會,已是比過去好了太多了。

丹菲也不是那種滿腦子只有男人,什麼事都沒法做的女子。她手頭還有偌大一個家業等著她來整頓。

一整個侯府,如同縮小的宮廷,各處都要有管事打理。

丹菲將家僕們聚集在一處,點名造冊,每家每戶都過來給她叩頭,讓她認個臉熟。其中有不少人在原主家就是各處的管事,有管門房的,管馬的,還有前堂和後堂的男女管事好幾名。

丹菲將他們一一叫來,只問:「你們想做什麼活?你們以前在舊主人家是怎麼做的?在我這兒又打算如何做?」

聽了丹菲這麼一問,大多數人就知道這是個懂行的,都老實回答了。丹菲有時只聽不說話,有時會多問兩句,倒不刁難人。姦猾不老實的自然而然就被挑了出來,丹菲也不急著打發他們走,只派了些小差使讓他們做著。水至清則無魚,一個家族那麼大,各種事都會發生,將來總會有用得著這些人的地方。

丹菲自己親自管賬,讓乳兄張二郎夫妻倆去管曹家的舊庄東庄,然後選了一個穩重可靠的錢五郎去管最大的那個李庄。其餘還有幾個零散的莊子,丹菲都嫌地不好,又分散,管著麻煩,不如賣了,去江南富庶之地買兩個產魚米的莊子。

丹菲還打算在東西兩市置辦幾間鋪子,繼續做些南北貨的生意。雖說如今有了爵位食邑,其實莊子里那點產出要養這麼一大家子人也不容易。你要是精簡了僕從部曲,別人當你摳門不說,自家也沒了侯府的氣勢。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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