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義雲回歸

「有趣。」李碧苒站在對岸,遠遠望著。她雖然聽不到兩人對話,卻是從看他們神情舉止,將兩人的情感糾葛猜了個七七八八。

表兄表妹,這關係本就曖昧,更何況他們又是假扮的。崔景鈺面上冷漠無情,實際上卻是極維護這曹氏。

李碧苒時候派人查看過賀蘭奴兒的事,知道她不是死於溺水,而是別人擰斷了脖子。崔景鈺這樣清高的人,為了救曹氏,居然不惜親自出手,沾上鮮血!說他只把曹氏當作一個普通的同伴,那未免太牽強了。

「難怪會那麼護著她。」李碧苒咬著唇,冷笑道,「枉我還擔心她和三郎糾纏不清,倒是多慮了。罷了,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崔景鈺。以後有得是苦給她吃的。」

李碧苒挑了一條僻靜的小路繞行。走了片刻,聽見前面的竹林里傳出男女說話聲。

李碧苒只當是年輕人在私會,不以為然。正打算繞開之際,就聽見熟悉的嗓音「沒人呀。」薛崇簡道,「外面沒人,別害怕。」

「分明聽到有人說話的。」劉玉錦臉頰潮紅,嘴唇腫著,雙目含著春水,顯然剛同情郎親熱過。

「別怕。」薛崇簡摟著她,又在她唇上吻了吻,「母親在和幾位夫人打雙陸呢。」

劉玉錦含情脈脈地望著他,摸了摸他的臉,「我真捨不得你。我要是身在好一些的人家就好了。」

薛崇簡低聲道:「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這樣子。你要是生在高門,染了那些貴女驕嬌跋扈之氣,我反而不愛你了。你別妄自菲薄,要相信我。」

劉玉錦嗯了一聲,依偎在他懷裡,「回頭你娶了別人,我只求你別忘了我。偶爾想起我,也還記得我的好。」

「我不娶別人!」薛崇簡緊緊抱著她,「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李碧苒聽著不禁氣惱。太平公主明確表示了不同意這婚事,劉玉錦當著自己的面發誓不再見薛崇簡,結果還不是背地裡又同他私會。若是讓太平知道了,光是生氣就罷了,怕太平覺得是李碧苒有意讓外甥女去勾引薛崇簡,壞他們家同武家的婚事,那可就麻煩了。

「養不熟的狗。」李碧苒冷冷道。

宋紫兒小聲道:「要不奴去提醒一下他們?」

「不用。」李碧苒道,「反對他們婚事的是太平公主,我可是慈愛貼心的好舅母,幹嗎要去做個棒打鴛鴦的壞人?你上次打聽的,太平公主看中了武家哪個女孩?」

宋紫兒道:「太平公主有意為薛二郎聘梁王家七娘為妻。」

李碧苒想了想,道:「聽說武家七娘擅長丹青。昭容這園子里的竹林極美,她不當錯過才是。」

李碧苒說完,掉頭沿著原路返回。宋紫兒則立刻去了前面斗詩的檯子旁,尋到了武家姐妹,含蓄地暗示了一番。

武七娘本就對薛崇簡有意,一聽薛崇簡在竹林里作詩,提著裙子就奔去了。她妹子八娘覺得這婢女笑得不對勁,卻沒攔住她,只得後腳跟著追過去。

武七娘趕到竹林時,薛崇簡正和劉玉錦站在水邊,拿點心逗錦鯉玩。因四下無人,薛崇簡摟著劉玉錦的腰,兩人姿態極親密,顯然一對情侶。

武七娘雙目赤紅,大喝道:「好你個妖婦,敢勾引我阿簡哥哥!」

說著就撲過去,抓著劉玉錦的頭髮,同她撕打起來。

薛崇簡和劉玉錦本濃情蜜意,毫無防備,被武七娘打過來了都一時反應不過來。武八娘氣喘吁吁地趕到,忙叫道:「阿姊住手!別在這裡丟人!」

薛崇簡早就知道武家女子潑悍,沒想到竟然會動不動就出手打人。他趕緊大喝一聲,上去將兩人分開。

不料武七娘潑悍,劉玉錦也不弱。她挨了武七娘幾下後終於反應過來,也勃然大怒,照著丹菲教她的招數,扣住武七娘的手腕一扭,接著踹她的膝彎,轉眼就將武七娘扭著手壓在了身下。

「哪裡來的瘋婆子,怎麼見了人就打?」劉玉錦氣道。

「睜開你的狗眼!」武七娘罵道,「我乃先梁王之女。你是個什麼玩意兒,竟然敢打我?我叫皇后治你死罪!」

自己親姊妹主動去打人,還反被人收拾得不能動彈。武八娘簡直羞得不敢去看薛崇簡。

薛崇簡當然要出來幫著劉玉錦,立刻道:「阿錦,你鬆鬆手,到我身邊來。你們還不來把娘子扶著?」

劉玉錦一鬆手,武七娘跳起來,拔下頭上一根金釵,就來劃劉玉錦的臉。

薛崇簡驚駭,眼疾手快把劉玉錦拉到身後。武七娘的金釵在他下巴上重重划過。

瞬間一片死寂。劉玉錦眼睜睜看著,不住吸氣。薛崇簡緊皺著眉,抬手捂住下巴,可血還是不斷從指縫間湧出,滴落下來。

啪嗒一聲,武七娘丟了金釵,自己也兩眼一翻,暈倒過去。

陽城縣主同宜國公主的外甥女為著薛崇簡爭風吃醋、大打出手,還劃傷了薛崇簡的臉的事,一刻之後,就傳遍了整個詩會。

本朝女子潑辣,為了情郎打鬧也不稀罕,鬧到見血卻是有些過分了。梁王鐵青著臉來向太平公主告罪,將兩個妹子領走了。李碧苒更是羞得滿面通紅,當著太平的面將劉玉錦訓斥了一番。

太平只想到梁王家世般配,卻沒想到他家女孩下手那麼毒,竟然動不動就要劃人的臉。她一罵武七娘潑悍,二罵劉玉錦禍水,三還怪李碧苒和梁王管不好自家女孩。李碧苒和梁王都是她的晚輩,乖乖被她訓斥了一番,大氣都不敢出。

這事傳到韋皇后耳中,倒惹得她發笑,道:「太平一心想求武家女為新婦,這下可不知怎麼辦好了。」

她們倆姑嫂面和心不合,韋皇后自然樂意看太平公主的笑話。

丹菲聽了,十分擔心劉玉錦。然而劉玉錦回去後便被拘在了家裡,別說再和丹菲見面,就連傳個消息都不行。

丹菲下意識想去找崔景鈺商量,可隨即想起他才說過的話,又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他竟然覺得自己會成為第二個賀蘭奴兒?

這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丹菲經歷了這奇恥大辱,怒過將她原本對崔景鈺的好感都燒得一乾二淨。她一面罵自己賤,給崔景鈺自己羞辱自己,一面又罵崔景鈺高傲無恥,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雲英看她煩惱,道:「太平公主膝下子女皆婚配高門,幾個兒媳都出身世家大族。劉娘子就算如願嫁了進去,也不好同妯娌相處呀。宜國公主雖然疼她,可到底隔了一層。薛二郎同兄弟們比起來,差了一節,就怕日子久了後悔呢。我阿娘和出嫁的阿姊常和我說,在夫家過日子,遠比在娘家艱難許多呢。婚姻大事,還需門當戶對才是。」

丹菲苦笑,「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阿錦素來天真爛漫,想不到這個份上。不過還在孝中,也不急著談婚論嫁。」

雲英道:「若是薛二郎有情有義,自會將此事處理好。我阿娘也說,好男人必不會讓女人為這些事操心。」

丹菲心裡五味雜陳,勉強笑了笑。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五月,怒放的春花開始逐漸凋謝,北伐的將士們風光回京了!

長安城門大開,文武百官和長安百姓出城十里相迎。鮮花錦繡,鑼鼓沸騰。武將們身著鎧甲,披著紅袍,騎著高大的戰馬,從金光門入城。

長安萬人全擁擠在道路兩旁,歡騰之聲猶如濤聲一般綿綿不絕。

一戰定乾坤,大周威震天下,四方來朝。

隊伍中,年輕的武將們最得眾人矚目。長安城的女郎們熱情地朝歡呼招手,無數綉帕香囊、瓜果,甚至還有金釵玉環都朝那些俊朗武將們丟擲過去。

隊伍中,一位年輕英朗的武將身穿白袍,著鋥亮銀色戰鎧,腰桿筆挺坐於一匹渾身墨黑的駿馬之上。英俊的面容帶著矜持與疏離,同周遭喧鬧的氣氛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文郎怎麼此刻還是這麼一副模樣?」同行的少將取笑道,「且把你那鬼面修羅的面孔收一收吧,嚇壞了多少小娘子。咱們如今回了長安,又不是在戰場上。」

文默這才勾了勾唇角,道:「只是想起了逝去的親人故友罷了。」

那少將無奈一笑,不再多言。

大明宮門開,將士們入朝拜見天子。

文將軍一步步沿著白玉台階而上,挺拔身姿引得遠遠旁觀的貴婦宮人們一陣陣讚歎。文將軍剋制不住將目光投向遠處,急切的視線從宮婢女官們的臉上一一掠過,卻始終沒有找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張面孔。

他失落地收回目光,隨著同僚們走入了含元殿,卻是抬頭就和旁邊一位文官照面。

崔景鈺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差點失態。文將軍卻是沉穩冷靜地朝他點了點頭。崔景鈺緊咬牙關,深呼吸,片刻後面色恢複如常。

「中書侍郎,崔景鈺。」他朝文將軍拱手。

「文默。」武將利落回禮,「久仰。」

「將軍大名如雷貫耳。」崔景鈺道,「在下敬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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