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詔書造假

五月末的長安,到處都是一派鶯飛草長、繁花似錦的夏日盛景。長安城裡的仕女名媛們紛紛換上了輕薄明艷的夏衫,戴著輕紗帷帽,乘坐著青棚油壁車,結伴出行。

樂游原上,滿是羅衣輕揚,鬢插牡丹的嬌媚仕女,隨著郎君登高望遠;曲江池邊,帷帳高支,帳內歡聲笑語,嬌嗔輕斥,引得路過的遊人紛紛張望。花團錦簇下,是一片昇平和樂的景象。不論王公貴族,還是布衣平民,都輕鬆恣意地沐浴著暖陽,彷彿北方江山淪陷,生靈塗炭等事,從未發生過。

長安外終南山的皇家獵場卻是另外一副景象。

嘹亮的號聲吹響,鑼鼓震耳,伴隨著獵犬興奮的吠叫,馬蹄聲動如雷,地動山搖。狸奴們吆喝著帶著猞猁率先沖了出去,獵犬們緊隨其後,呼哨吶喊聲四起,整座山林都震動起來。

受驚的獵物驚慌出動,被猞猁和獵犬追趕得四下逃竄。獵奴們熟練地指揮著獵犬將獵物們趕出山林,朝山坡下的坳溝逃去。

十來個貴族男兒策馬從林中飛馳而出。他們身穿箭袖緊身的騎服,腳踩紫緞馬靴,胯下均是驃悍強健的突厥駿馬。又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兒郎,年輕俊朗,風姿瀟洒,若這是在馬球場上,怕早已引得觀戰的女郎們歡呼尖叫了。

眼看獵物們都被趕出山林,沒了遮蔽躲藏之處。郎君們紛紛拔箭拉弓,箭如雨一般朝獵物們射去。一時間獵物哀鳴,獵犬狂吠,場面火熱激烈非常。

一隻紅毛獒犬敏捷地躲過飛箭,叼了主人射下的那隻麂子,搖著尾巴回來討賞。

崔景鈺吹了一聲口哨,用馬鞭拍了拍它的頭。獒犬把麂子丟給狸奴,張著嘴接住了主人自馬上丟下來的肉乾。

人群里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只見幾個崑崙奴跌倒,三頭肥壯健碩的黑皮野豬衝出人群,頂翻兩個衝來阻攔的奴僕,獠牙又插穿一頭猞猁的肚子。

崔景鈺立刻輪開弓,正欲射箭,幾個艷麗的身影闖入視線。

安樂穿著鵝黃騎裝,帶著幾個貴女,正興沖沖地往這邊趕來。三頭野豬朝著她們迎面而來。女孩子們來不及停住馬,和野豬撞在了一起。

驚叫聲起,馬匹失控!場面霎時亂作一團。

「抓緊韁繩!」崔景鈺大喝一聲,策馬奔過去。其餘男子反應過來,也紛紛衝過去。

野豬橫衝直撞,忽然一匹馬受驚揚蹄,將馬背上的少女掀倒在地。

孔華珍騎術本不佳,重重跌在地上,摔得頭暈眼花。尖叫聲中,她張開眼,就見一頭壯碩的黑皮野豬朝自己沖了過來,黑影夾雜著獸類特有的腥臭迎面撲來。

孔華珍嚇得魂飛魄散,手腳發軟,不由得緊閉上眼。

千鈞一髮之際,一雙手自上方伸過來,將孔華珍一把抱了起來。

天旋地轉。孔華珍下意識反手緊緊抓住對方的衣襟。

崔景鈺吹了一聲口哨,胯下駿馬敏捷地避開野豬的衝擊,跳向一旁。他隨即折身,拉弓,箭如流星,正中野豬左眼,鑽進大腦。

野豬轟然一聲,倒地氣絕。剩下的兩頭野豬,也被追來的男人們亂箭射死。

危機解除,眾人皆鬆了一口氣,旋即喝彩,滿場一片口哨聲和鼓掌聲。

孔華珍這才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匹馬上,被一個男子摟在懷中。

她抬起頭,恰好崔景鈺低頭。四目相對,明媚的陽光照在崔景鈺俊朗分明的面孔上。孔華珍低垂下頭,臉頰漲紅如燒。

「娘子沒事吧?」崔景鈺低聲問,「剛才可摔著了?」

孔華珍搖頭,依舊不敢抬起頭。

孔家奴僕匆匆趕來。崔景鈺跳下馬,又將孔華珍扶了下來。

孔華珍腳一落地,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趔趄著跌回崔景鈺懷裡。

「這就摔傷了?」安樂驅馬而來,臉色冷漠地望著兩人,「孔娘子平日也該少看些書,多鍛煉一下才是。我們大唐的女子,可不是那等嬌柔脆弱的琉璃扎花。還需得能經歷些風雨才好。」

孔華珍俏臉漲紅,硬生生推開了崔景鈺,轉而由家奴扶著。

「公主……所言甚是。是小女拖了後腿了。」

崔景鈺卻道:「本是我們男人防護不周,讓野豬衝撞了女眷,又怎麼是孔娘子的錯?」

安樂不悅地板著臉,想再挑點孔華珍的刺,又覺得太掉價,只得忍著。

「孔娘子既然傷了,就好生歇息吧。鈺郎,他們說西邊圍住了一群狐狸,你陪我去獵狐吧。」

崔景鈺卻道:「孔娘子有傷,我還需護送她回營地。公主請自便。」

說罷也不去看安樂臉色,扶著孔華珍上了軟轎,自己騎馬跟著,一同遠去了。

崔景鈺護送著孔華珍回到了孔家的帳前。孔家人聽說郎子送珍娘回來了,傾巢而出,爭相看女婿。

孔華珍父母雙亡,養在伯父伯母膝下。孔大郎夫婦將她視如己出,看崔景鈺的眼光就更挑剔了幾分。崔景鈺美名遠播,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年輕的男子極俊美出色,氣度雍容優雅,儀態謙遜得恰到好處。

孔伯母越看越滿意,就是顧及崔景鈺和安樂公主的傳聞,私下將跟著孔華珍的婢女喚來,問:「今日女郎同安樂公主去射獵,公主態度如何。」

孔華珍沒少受安樂的氣。兩個婢女憋了大半天,此刻爭先恐後地訴苦。

「公主待娘子好似奴婢一般,雖不至於呼來喝去,可動輒出言譏諷嘲弄。也幸好娘子有氣度,不同她計較。」

「崔郎倒是維護娘子。安樂公主見他送娘子回來,臉都青了一層呢。」

「也不見得。」一個年長一些的婢女道,「我看崔四郎同安樂公主平日也挺親密的。公主同他拉手扶腰,他也不避諱。」

孔伯母憂心忡忡地問孔華珍,「你都看到了,是何打算?」

「伯母不用太過擔心。」孔華珍溫婉一笑,「我同鈺郎雖說定親十餘載,可真要說認識,不過才月余,統共也沒見過幾次面。光憑這點印象,如何能給一個人下定義?」

孔伯父同留崔景鈺飲了兩杯酒,說了一番話才將他送走。回了帳中,孔伯母便將顧慮說給丈夫聽。

孔家兄弟里,孔華珍的父親同崔景鈺之父是摯友,孔伯父卻和崔家並不熟。

孔伯父道:「我那二弟,衝動爛漫,率性得很。當初我們都覺得他這門親事定得有些倉促。對方雖說是清河崔家,可是孩子還小,誰清楚將來如何。我們孔家又不需要舍女兒去聯姻的,要嫁女,自然是想女兒幸福。如今這崔景鈺看來,倒是個翩翩公子,談吐也不俗。只是他如今同韋氏和武家沆瀣一氣,做的事實在有些不好看。若他品行這麼不端,怎麼能將珍娘嫁過去?」

「可這都定了親了。段夫人也多次暗示咱們該辦婚事了。」

「珍娘滿月時就定了這個親,十多年都過來了,再拖一陣又如何?」孔伯父道,「如今珍娘不過才十六,京中貴女哪個不是十八九才出閣的。我們也無需著急,只說備嫁妝需要些時日。你們容我再看看他。」

孔伯母同孔華珍說了。孔華珍微微蹙眉,略有遲疑,最後還是溫順道:「一切都聽伯父伯母做主。」

今日聖上也上馬參與圍獵,無奈年紀大了,體力不支,玩了不過一個多時辰便回來了。韋皇后命教坊舞女歌姬獻藝,美酒美食送上。聖上很快便喝得半醉,將圍獵之事拋在了九霄雲外。

韋皇后依舊冷落太子妃,反而將衛佳音召來伺候。衛佳音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端茶倒水,一臉諂媚討好之態,也惹了宮人命婦們不少鄙夷的白眼。

不過沒過多久,安樂公主來了。安樂不喜衛佳音,將她打發去一旁。母女兩人自顧說笑起來。

衛佳音訕訕地站在人群後,又受了不少白眼,越發不自在。

柴尚宮端著一杯飲子從她身旁走過,忽然身子一晃,朝她跌去。

衛佳音忙扶住她,卻是被潑了一裙子。

「都是奴的不是,弄髒了昭訓的裙子。」柴尚宮道。

衛佳音哪裡敢讓這位皇后的心腹女官對她道歉,忙道:「不礙事的。倒是尚宮您沒事吧?」

「草地不平,沒站穩罷了。」柴尚宮今日十分和善,立刻拿了一件披風給衛佳音披上,又招手將丹菲喚來,「你送昭訓回太子帳換身衣服吧。」

衛佳音好不容易才擠到皇后帳來,怕回去後太子妃不讓她再來,十分不情願。然而衣裙髒了,又不得不走。

於是回太子帳的這一路,她走得磨磨蹭蹭。

丹菲跟在她身後,很是有幾分不耐煩,道:「昭訓可是不舒服?」

衛佳音回頭白了她一眼,「催什麼催?我才不想你來送我呢?」

「我也半點都不想來送你。」丹菲冷聲道,「我本又不負責賓客,不過是剛好被尚宮點了名罷了。」

衛佳音氣鼓鼓,扯著披風猛地轉身。

一捲紙從她身上掉下。

「你落了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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