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舊愛新顏

兩位公主在崔府用完了午膳,動身打道回府。崔景鈺將公主們的車駕送出了坊門後,並未返家,而是朝平康坊而去。

他在平康坊一處僻靜清幽的院落門口下了馬。門房認得他,急忙帶著奴僕迎出來,牽了馬,引著他朝里去。

院中景色精緻考究,崔景鈺卻無意欣賞。到了走廊盡頭,一名俏麗的婢子拉開門,請崔景鈺進去。婢女目光脈脈含情,豐滿雪白的胸脯在紗衫下若隱若現。崔景鈺視若無睹,抬腳邁進屋中。

「如何?」李隆基握著白玉瓷的酒杯,自窗邊轉過身來,俊朗的面容帶著一點微醺之意。

崔景鈺從容落座,「無事,就是安樂公主也跟著來了。」

李隆基噗地笑,「她沒把你怎麼著吧?等等,你這手怎麼了……哈哈,你不會是……」

「別提這事了行嗎?」

李隆基笑得把酒都潑灑了出來,「你也真是的,何必這麼倔強呢?便是從了又如何?她主動送過來的,不享用,白不享用?我們又不會因此責怪你。裹兒艷名遠播、素來風流……」

崔景鈺慢條斯理地斟酒,「宜國公主今日表現,似有同崔家言和之意。看樣子,她還是在為上洛王打點。」

李隆基訕訕笑了笑,「她這個人,其實十分念舊。縱使上洛王從沒疼愛過她,她卻依舊尊敬愛戴他。」

崔景鈺很有幾分不以為然地抽了抽嘴角,「她回來有月余了,你還在避著她?」

李隆基注視著酒杯,苦笑道:「不是避而不見,只是不知道見了該怎麼辦。昔日情人,今日的堂妹。不論以什麼身份同她重逢,都彆扭得很。」

「郡王素來風流不羈,卻是栽在她的手上。」崔景鈺嘖嘖,「你姬妾紅顏這麼多,算起來,還是宜國公主最懂你的心思。」

「如你所說,她都是我堂妹了。過去的事,如煙雲消散了吧。」李隆基道,「我和她當初,也是年少衝動。若當初真的將她納進了府,她如今也不過一個寵妾。哪裡比得過現在,做個尊榮華貴的公主,受人敬仰。不說她了,那兩個小娘子在府上如何?那曹氏真是曹永璋之女?」

「八成是。」崔景鈺有些煩躁地皺眉,「此女戒心深重,而且非常有主見,特立獨行,很不好掌控。郡王真覺得她合適?」

「曹永璋的冤屈至今還沒洗凈,我想若她是這樣的性格,定是很不服氣,想要報仇的。」李隆基道,「溫順的女子到處都是,她那樣果敢精明的,卻是萬里挑一。若能得她效勞,我們就會少了許多後顧之憂。」

「萬事有利有弊。」崔景鈺沉思道,「當初曹永璋是想擁立相王為太子。事發後,相王也並未維護他的。」

「你是怕曹氏因此也對父親心生怨懟?」李隆基微微點頭,「不如這樣。若有機會,我想再見她一面,當面說服她。若是能化解長輩的恩怨,再得她效忠,可不皆大歡喜?」

「我儘力而為吧。」崔景鈺捏了捏眉心,「我同她在沙鳴就鬧過幾次不愉快。她好似一隻沒有被馴化的野獸,對我充滿警惕。」

「讓她信任你嘛。」李隆基拍他的肩,「名滿京城的明玉公子崔景鈺,怎麼會連那麼一個田舍間來的小娘子都搞不定?」

「她可不是尋常田舍娘。」崔景鈺忿忿,「曹家到底也是當地望族。我打聽來的,曹永璋只得她一女,視若掌珠,駐軍在外也一直將她帶在身邊。她看樣子也是當男兒養大的。」

李隆基不以為然,「這等鐵娘子我也遇到過,刀子嘴豆腐心。只要男人死纏爛打,用不了多久都會心軟屈服,百鍊鋼化作繞指柔。」

「這話能這麼用?」崔景鈺啼笑皆非。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沒用?」李隆基自信滿滿,「曹氏又是個美人胚子,你不如趁此機會收了。」

「我已定了親了。」崔景鈺道。

「定親又如何?孔家女郎遠在山東,你又要守舅父的孝。若不趁著成親前光明正大地尋些樂子,難道要等著成親後偷情么?」

崔景鈺起身,「我先告辭了……」

「等等唉!」李隆基笑嘻嘻地拉住他,「這麼一句玩笑話你都受不了,那你和裹兒戀姦情熱,是怎麼做出來的?」

崔景鈺再度朝門口走。

「好好!我不說了!」李隆基大笑,「你這人,白生了一副驚艷面孔,實則真真無趣,半點不解風情。」

崔景鈺不以為然,「天下佳人何其多,我不貪心,只取一人。只要那人同我心心相印、情投意合,我們兩人一生摯愛,便無所求了。」

「又是這套!」李隆基譏笑,「你就確定你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未婚妻,能是你的一生摯愛?」

崔景鈺遲疑片刻,道:「我們要相伴一生,感情總會培養出來的。」

李隆基哈哈大笑,「你這話,一聽就知是從未在情場上廝殺過的人說出來的。就連我同郡王妃成親十來年,也不過是世俗夫妻。一生摯愛這等事,是無關時間長短的。你若愛她,你自然會早早就明白過來,用不著花費那麼多時間去思考琢磨。」

崔景鈺淡淡笑,並沒怎麼將李隆基的話放在心上。

李隆基風流多情,喜新厭舊。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情愛論,聽著總有些不靠譜。

「如今我也無名聲可言。韋家到處宣揚造謠,京城裡人人都知道我為了自保,背棄了娘舅家。家母至今不肯見我。」

李隆基同情,「你也要往好處想。老天給你這麼多考驗,必將有大任降於你。你若是能挺過這一關,將來前途無量。」

崔景鈺自嘲,「可這依舊是我一生之恥。」

「將來定有雪洗之日。」李隆基寬慰道,「這個事,不知武三思和韋溫策划了多久。你毫無準備,自然中計。」

「韋溫此人庸碌貪婪,闖禍有他的份,補救卻未必能出力。」崔景鈺道,「想來,定是武三思的計畫。興許上官婕妤也有出謀劃策。婕妤此人倒十分值得拉攏為己用的。三郎你何不在她身上花些精力。」

李隆基哂笑,「能讓我花精力在她們身上的女子,可不得超過二十歲,還必得膚白腰細、嬌柔婉轉、能歌擅舞、善解人意。婕妤嘛,倒是風韻猶存,可年紀到底大了些……」

崔景鈺當作沒聽到他的胡言亂語,道:「太平公主同上官婕妤交情甚好,何不讓太平公主去拉攏勸說呢?哪怕不指望婕妤投靠我們,只讓她不再干擾我們也好。將來再尋一可靠之人送到韋後身邊,充作耳目。」

「之前收買的那個鄧氏,如今也有些心猿意馬了,看樣子也不堪用了。」李隆基正色,「其餘幾個人,至今都無一人能進入含涼殿。收買的人不是忠心死士,但若是派自己人進去,為了不起疑,還得從掖庭熬起,更不知道何時才能出頭。也就是你同我說起曹氏,覺得以她的能力,或許會有所不同。」

崔景鈺道:「她桀驁不羈,就算是要報仇,也未必樂意進宮。」

兩人想了半天都無頭緒,李隆基只得道:「我先讓高力士留意著吧。對了,那個害死你妹子的衛氏,可有什麼新動靜?」

「她?」崔景鈺神色陰冷,「前兩日,她那號稱死於戰亂的父母兄弟,奇蹟般地生還了。只是目前還沒張揚,一家人偷偷摸摸地住在京外的莊子里。我的人看到韋家的管事時常出入他們家。」

「繞來繞去,總會繞回到韋家。」李隆基忿恨地將酒杯摜在案上。

此時此刻,衛佳音正在婢女的引領下進了屋,給李碧苒恭恭敬敬地磕了頭,隨即露出諂媚的笑意。

她穿著素色的衣裙,做孝中打扮。又因父母其實並沒死,所以神情不見哀傷,只是有些怯怯不安,顯得不上檯面。

李碧苒用團扇掩著嘴,不耐煩地打了個呵欠,「你父親的傷好些了嗎?」

「有勞公主記掛。父親的傷都已無礙了。我們一家人都念著公主和大王的恩典,日日都為您祈福……」

「得了,車軲轆話就少說點吧。」李碧苒打斷道,「你過來是為什麼事?」

衛佳音面色尷尬,乾笑道:「打攪了公主的清靜,是小女的過錯。其實也就是父親念著公主的恩德,讓小女送些東西來孝敬您。」

李碧苒冷笑了一聲,「你父親的傷好的差不多了,想找些事做了吧?」

衛佳音訕笑,「家父是勞碌命,在家中閑不住。更何況,拿君俸祿,為君謀事。我們衛家受了公主和大王這麼多照顧,若不報答一二,實在於心不安。」

「你倒是會說話。」李碧苒掃了她一眼,「你放心,大王承諾給你父兄的官職,定會兌現。只是如今咱們才剛和突厥開戰,段家的案子也還沒徹底掀過。崔景鈺不甘心,還時刻想著翻案。這個時候就給你父兄加官,不明擺著告訴世人,段家是被污衊的么?」

「是!」衛佳音忙道,「公主說的是!是小女無知。」

「你倒不像無知的人。我看你,精明得很呢。」李碧苒眯著眼,如蛇般盯著衛佳音,「你專門挑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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