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愛別離(下)

前往洛杉磯的航班在清晨離開,出發去機場時天還沒亮,安靜的城市籠罩在一片茫然的霧氣中,尚未清醒。汽車在機場航站樓前停下,禮賓部的工作人員立刻迎上前來,接過陳家駿的證件和行李,又將vip入門證遞給送行的幾人。眾人跟隨引導,經過快速安檢通道進入貴賓休息室。葉霏咋舌:「頭一次有這樣的待遇,能把你送到登機口,真好。」她和陳家駿並肩坐在沙發上,陳家驄和李文浩也不打擾,坐在遠處的茶几旁。

葉霏一路上都還能說說笑笑,故作輕鬆地講個不停。此時說說到上次來新加坡開會,在樟宜機場辦理值機手續,「我還想找aldeparture(國際出發)的櫃檯呢,後來你帶著我就去了departure,我才想到,新加坡的『出發』是沒有國內和國際航線區分的。」

陳家駿也笑起來,向著李文浩的方向努了努嘴。葉霏這才意識到還有一位新加坡本地人在場,尷尬地聳著肩膀,吐了吐舌頭。

她盡量表現得坦然自在,在登機口前和陳家駿緊緊擁抱,在他耳畔輕聲說:「早點好起來,好起來就要來找我。你可千萬別來得太晚,我不一定等你的。」

陳家駿拍了拍她的後背,成竹在胸般笑了笑,「來,打起精神,給我個goodbyekiss。」

葉霏輕柔地吻在他唇上,「沒有goodbye,只有。」

工作人員推著他的輪椅走進長長的通道。葉霏攥緊拳,貼近安全線,身體向前探著,很想喊他的名字,終於忍住。

陳家駿坐得筆直,再沒回頭。

就像第一次在吉隆坡分別時一樣,陳家駿背著她的小花書包,和她手牽著手走在機場。過了安檢,葉霏同樣沒有回頭。她只怕一回頭,就會淚如雨下。

當陳家駿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盡頭,葉霏終於無法偽裝,忍不住跑到落地窗前,扶著冰涼的玻璃,身體輕輕顫抖,哭得泣不成聲。

飛機離開棧橋,緩緩滑入跑道,像展開銀翼的巨鳥,斜斜地飛入蒼茫的天空超級天啟。

回去的路上,葉霏耷著嘴角,默不作聲。

陳家驄遞給她一張名片,「這是我們在中國大陸地區的負責人,我和他打過招呼,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和他聯絡。」

「謝謝大哥。」葉霏抹了抹眼睛,接過來,「不過,我會自己努力的,我想讓家駿看到,憑自己的能力,我也能照顧好自己。他會更放心。」

陳家驄也不堅持,「都好。」

「其實,現在再想,他最初也沒想和我分手……」葉霏鼻子瓮瓮的,「至少,他心裡是希望我提出反對意見的。大哥你說是不是?」

陳家驄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葉霏沒聽到否定的說辭,撇了撇嘴,「家驄大哥,你這個弟弟,一向這麼心口不一嗎?」

陳家驄的聲音中帶著隱約的笑意,「我開始覺得,你還挺適合家駿的。」

回到酒店,葉霏昏睡了兩天兩夜,不想起床,一起來就下意識地想去醫院。

中間李文浩來過一次,送來一小箱水果,「這是k.c.交待我買給你的,說你很喜歡。」

打開來,有芒果,山竹、langsat,個個新鮮水靈。

送走李文浩,葉霏盤腿坐在地板上,拿了山竹翻過來,看看裡面有幾瓣。她一顆顆剝開,手上滿是紫色的汁水,想起和陳家駿一同坐在潛店的台階前,吹海風吃水果的一幕。他走後只發過一條簡訊,很是簡短:「平安抵達,勿念。」

清鮮甜美的味道在嘴裡蔓延開來,心尖卻又苦又澀。葉霏的表情漸漸僵硬,一邊抽泣,一邊大口吃著。心中想:以後再也不吃這種令人心碎的水果了。

枯坐兩日之後,葉霏覺得心底一直空蕩蕩的,不能獨自一人在新加坡繼續待下去。她振奮精神,預定了翌日的機票,前往她和陳家駿最初相逢的海島。她沒有提前和島上的朋友們打招呼,在碼頭下船後攔了一輛摩托三輪車。司機和她閑聊,問:「你是來度假的么?第一次來?」

「來過兩次,很熟悉。」葉霏指點方向,說自己要去scubalibre。

司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你是來潛水的吧。你說哪家?新的還是舊的?」

「嗯……原來那家吧。」

「原來那家店換老闆了,還沒開張。」

葉霏客氣地笑笑,「沒關係,我就去看看。」

從街角向著海灘一直走,湛藍的天空和海洋撲面而來,陽光下,白沙依舊亮得耀眼。葉霏背著旅行包,轉向潛店的方向,還有一步步走向他的錯覺,彷彿他依舊在那裡等待。

陳家駿離開不久,潛店的地契到期,萬蓬已經搬去猴子酒吧的舊址。穆尼剛剛接手,從新加坡回來後還沒來得及清理店面。此時大門緊閉,平台上落了一層砂礫和落葉。葉霏依舊脫掉人字拖,赤腳踩在木板上。她在水池旁找到一把掃帚,將地面打掃乾淨豪門追情,邪少狠毒愛!。想到最初相逢時,陳家駿冷著一張臉,對她說:「shoesoff.」

葉霏自嘲地笑笑,環顧四方,彷彿仍有熙來攘往的潛水員在身邊穿梭,快艇從棧橋離開,劈開潔白的波浪。她走到牆邊,撫摸著字跡斑駁的白板。隱約還看得到沒來得及擦拭的潛水簡介的痕迹:時間,12月26日;地點,shrek;帶隊人,k.。葉霏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抬起頭,從暗色玻璃門的倒影中,看見自己孤單立於海天之間的身影。

有幾個當地工人閑散地走過來,友善地和葉霏打招呼。他們拿出尺子在店鋪的招牌上比比劃劃,然後拿出工具,就要將它拆下。

「稍等。」葉霏退到沙灘上,掏出卡片機,拍了一張潛店的原貌。她不忍心再看,掉頭大步離去。

猴子酒吧門前是一派忙碌的情形。店門口的沙灘上,茵達支了小小的一個攤床,售賣新鮮製作的牛肉漢堡,價格優惠,麵包、肉餅和蔬菜新鮮十足。潛水員們尚未歸航,喧嘩熱鬧的人們都是排隊買漢堡的。她忙不過來,身邊還有一位當地姑娘在幫忙。葉霏也不急於打擾,在旁邊的樹影中坐下。

等了一會兒,茵達稍微得閑,站在攤床前伸展肩背,這才看到不遠處的葉霏。「啊ie,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到的?」她擦了擦手,急切地迎過去。

「剛剛,看你在忙,生意很好呢。」

「對不起,對不起,都沒看到你,要不要嘗嘗?」茵達回身,飛快地做好漢堡。旁邊的小姑娘解釋說,她們只賣到下午,因為遊客們夜裡多數會去吃大餐。此外她們還接受簡單的蛋糕預定。

葉霏咬了一口,贊道:「真好吃。」不過她胃口不佳,一直握在手中。茵達看她神色恍惚,拉著她走到一旁,「k.c.的事情,我們都覺得好遺憾。不過,他一定會康復的!」

葉霏點頭,「我在新加坡見到他了。」

「那……你怎麼不陪著他?」

「他去美國了,那裡的醫療條件更好。」葉霏深吸一口氣,盡量平復心情,「我就是想來,來看看。」說到後來,聲音有些顫抖。

茵達說起這一個多月來的種種變化。

鄭老闆和陳家駿相繼離島,餐廳已經轉手,猴子酒吧被改造成新的scubalibre,雖然規模小了,但是兩位原來店裡的老教練和汶卡大叔都願意來幫忙。萬蓬每天忙前忙後,保障潛店的正常運轉。穆尼來過兩次,說是要幫忙,但免不了要和萬蓬繼續鬥嘴。說歸說,一些必須的手續和社會關係,穆尼都出面幫忙打點。

葉霏問:「刀疤呢?他沒回來么?」

「潛店搬家時他回島上幫忙了,這兩天又走了。」茵達有些猶豫,還是說出來,經過親友介紹,刀疤認識了一位當地姑娘,據說就是要和對方家中商量婚嫁一事。

葉霏驚訝,「這麼快?!」

茵達嘆氣,「是啊,他母親現在……家裡希望早點把事情定下來。」

或許是為了讓母親在彌留之際,能夠和孫兒共聚天倫。對刀疤的做法,葉霏無可指摘,可心中總是免不了彆扭。

「還有,茉莉打電話來了。」茵達忐忑說道,「她還是,知道了頌西的事情……」

葉霏心中一沉,「那她,說了什麼?」

「萬蓬接的電話,她就問,頌西是不是真的不在了大漢箭神。萬蓬說,是。她『哦』了一聲,就掛斷了。」

葉霏有些暈眩,她閉上眼,晃了晃頭,「早晚會知道的,瞞不了一輩子。有些事情,只能自己走出來,別人大概也幫不了什麼。」

茵達一再勸說葉霏回宿舍睡會兒,她婉言謝絕,罩上一件長袖外衣,戴好墨鏡,「我想四處看看,這就去租輛摩托。」

「店裡的車還在。」茵達跑去櫃檯,翻出鑰匙,有些不放心,「你要去哪兒呢?一會兒萬蓬他們就回來了,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不了,我可能去集市轉轉,或者再去吃碗米線。」

「那,晚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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