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廈傾塌 第五節

「緒安……」橋本詩織聽到外面吵架結束了,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她雖然才被罵過,但是女人對和自己有了肌膚之親的男人總是有點不同,討好的心勝過了自尊心。

「緒安,你不要傷心。」橋本詩織溫柔地靠了過來,「這馮世真性子剛烈,不懂得婉轉一點,給男人面子。況且她已經是容嘉上的女人了,不值得你在乎她。我……我在乎你……」

孟緒安睜開眼,漠然地低頭看著依偎在身邊的女孩。只可惜橋本詩織忙著編製馮世真的壞話,沒有注意到男人冷淡如冰的眼神。

「她早在北平就和容嘉上同居過,出雙入對的,名聲早就敗壞完了。她又根本不會欣賞緒安你的好,自以為是得很。整天裝得自己多清白孤高的樣子,其實還不是借著職務之便勾引富家子的窮女老師罷了……」橋本詩織嘀嘀咕咕了半天,才發現孟緒安沒回應,忙打住了,換了個話題,「對了,緒安,你們剛才說金麒麟,是怎麼回事?」

孟緒安盯著橋本詩織看了看,忽然撲哧一笑,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評論馮世真?」

橋本詩織面色倏然慘白,「緒安,你怎麼……」

「怎麼什麼?」孟緒安語調低沉溫柔,有種難以描繪的殘忍,「你以為我睡了你,就會娶你了?」

橋本詩織瞪大了眼,尖聲道:「我不是隨便什麼女人?我姓橋本!」

「東瀛小國的女人罷了。」孟緒安輕蔑傲慢地笑著,「我們孟家三百年書香,世代簪纓、鐘鳴鼎食,乃是清貴世家。族中出過四任帝師,三名權相,無數皇妃、王妃、高品命婦,子弟中更不乏名人文士。你們橋本家四代前不過是區區小島上幕府將軍的奶媽,你還是個被家族鄙夷排斥的混血庶女。你憑什麼以為靠和我睡一場,就能嫁進我孟家?」

橋本詩織臉色灰白髮青,嘴唇細細顫抖著,滿眼驚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孟緒安捏著她的下巴,輕聲譏笑:「詩織,我睡過的處女不知凡幾,你也不是最緊的一個。」

橋本詩織猛地提起一口氣,揚起了手。

孟緒安卻是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嗤笑道:「別學馮世真。你還沒有扇我耳光的資格。」

任何一個女孩受此大辱都沒法忍,更何況橋本詩織最恨別人說她不如馮世真。橋本詩織頓時拚命掙扎著想要撓孟緒安的臉,卻被這男人輕而易舉地摁住,拽回了棋牌室里。

受母親言傳身教,橋本詩織是很擅長擺布男人的。她石榴裙下崇拜者無數,卻大都是年輕小夥子,如當年的容嘉上,單純衝動好掌控。可是他們同樣也不獨立,追求起來花樣百出,可說到婚事卻都說不能做主。

前些日里,田中太太又把將橋本詩織嫁給自家侄兒的事重提了出來。橋本詩織感覺得出田中太太有把喪子之痛發泄在她身上的打算。可容嘉上那邊卻眼看著沒了盼頭,她一下就慌了。

正絕望之際,老天爺把孟緒安送到了橋本詩織面前。

若是平時,橋本詩織絕對不會這麼一頭撞進去的,可情況緊急讓她失去的判斷力。她為孟緒安的儀錶風度神魂顛倒,更憧憬著能嫁入書香豪門的孟家,揚眉吐氣。所以,孟緒安沒花什麼功夫就把她得了手。

橋本詩織事後也後悔自己竟然沒有先取得孟緒安的承諾就把身子給了他,但是她也不大擔心。自己有家世在,不是可以隨便打發的女人。孟緒安和自己有了這層關係,那這婚事是成定了。她知了人事,加上孟緒安在床笫之事上很有些取悅女人的手段,橋本詩織頗有些食髓知味,今日才會主動跑來求歡。

被馮世真撞見的時候,橋本詩織其實還有些得意的。

瞧,你撿了個家業敗落的容嘉上又如何,我卻得到了真正的豪門貴公子!

可橋本詩織卻是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在孟緒安眼中,居然還真的是可以睡了後隨便打發的女人,占她身子也不過當搜集一個戰利品。他根本瞧不起自己,瞧不起整個橋本家!

「孟緒安,你混賬!」橋本詩織淚流滿面,咬牙切齒,怨恨交織地惡狠狠地盯著孟緒安,「你玩我?你居然敢玩我?」

「別這樣,詩織。」孟緒安又轉回了溫柔情人的面孔,抹著橋本詩織的眼淚,柔聲道,「我們不是本來就是玩玩么?你這樣,把所有的氣氛都破壞了。」

橋本詩織目瞪口呆。這男人好像忘了他剛才才用惡毒的語言將她挖苦得無地自容,現在卻反過來責備她破壞了氣氛?

「別哭了。剛才不是還很開心嗎?」孟緒安親著她的臉頰,嘴唇冰冷,「抱歉,我剛才被馮世真氣著了,有些遷怒於你。你別放在心上。你剛才問我什麼來著?哦,金麒麟。對了,你家也有一個金麒麟的。你大概不知道,你家那個金麒麟,應該是從我家流落出去的那一個。」

橋本詩織思緒混亂,本想追究孟緒安對她的輕薄,卻又被金麒麟的話題勾起了興趣,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孟緒安卻是鬆開了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靠著球桌,笑盈盈道:「我和容定坤有仇,他曾從我家騙走了我們家的鎮宅之寶——戰國金麒麟。我後來拿住了他一個把柄,逼他把金麒麟歸還給我。可偏偏金麒麟到了你家,又成了你大哥的保命之寶。」

「難怪容嘉上想要……」橋本詩織呢喃,「不過大哥死後,他就沒再提過這個事了。」

「肯定不會提了。」孟緒安嗤笑著,面孔在嵌花玻璃吊燈的照射下愈發分明深刻,每一根線條都飽含著譏諷。

「為什麼?」橋本詩織下意識問。

「你說呢?」孟緒安反問,「換你是他,你那麼想要的東西,為什麼突然不想要了?」

橋本詩織說:「要不是覺得我們家那金麒麟是假的,要不就是已經……」

她頓住。

孟緒安抿了一口酒,笑容狡黠,朝橋本詩織挑了一下眉。

「要不……就是已經得手了……」橋本詩織呢喃,恍然大悟。

她以為自己機關算盡,和容家合作無間,卻沒想容家原來也根本沒想和她做交易。甚至,也許容定坤當初也和孟緒安想的一樣,也沒打算讓她做兒媳!所以大哥死後,容嘉上就不再搭理她,而是徹底投入了馮世真的懷抱。

金麒麟出現在拍賣會上時橋本詩織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因為後來的暴亂而沒有再去細想這個問題。可她不蠢,現在有孟緒安一提醒就明白了過來。

聲東擊西。他們中計了!

容嘉上肯定趁著橋本二少回去查看金麒麟的時候,使了點招數,把金麒麟調換了。家裡那個整日被橋本正三拿在手裡把玩著懷念長子的金麒麟,是假的!

橋本詩織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如玻璃房子似的嘩啦倒塌,碎片劃得人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她以為自己聰明,可現實卻一口氣扇了她七八個耳光,打得她耳鳴眼花。

「為什麼……」橋本詩織實在是不明白,「我橋本家就算不比你孟家清貴,但至少比他爆發的容家要好……」

「你還不明白?」孟緒安不是愛教育女性的人。女人不過是依附於他,用來消遣的玩意兒。這麼多年裡,也只有馮世真凡事有主見,一不合意就和他擰著來,反而得了他的青睞,傾囊相授了一番——結果反而被她蹬鼻子上臉,沒事就跑來甩他一耳光,把他罵成狗。

孟緒安搖頭,忙把馮世真自腦海里趕了出去。他看橋本詩織還一臉困惑,想著兩人到底有過露水姻緣的份上,便提醒了一下。

「不在家世,而在於你自己。」孟緒安說,「詩織,你的慾望,全都寫在你的臉上的,也只有蠢男人才看不出來。可你又看不上蠢男人,偏偏愛和我們玩。這不好比小兒玩火么?」

「我……」橋本詩織語塞,慌張窘迫得不知說什麼的好,卻又隱隱鬆了一口氣。

所以說,她並不是做錯了,而只是道行還不夠,還需要多修鍊?

橋本詩織的這些心思,也依舊全都露在了臉上。孟緒安全看在眼裡,心中好笑。

橋本詩織沉思著,孟緒安沒打攪。他走到床邊,望著庭院里泛著一層蒙蒙新綠的草地,摸了摸臉上被馮世真扇過的地方。不疼,卻有點辣,心顫著,很刺激,甚至有點願意再挨一下。

這就是馮世真這個女人帶給他的感受吧。

容嘉上的人傳回來的消息證實,阿文果真如孟緒安估計的那樣,當天就搭乘了火車回雲南去了。他一進入貴州,就有手下來接他。從貴州一直到進入昆明,一路上還遇到了幾波刺客,很是驚險。隨後他召集了趙華安的許多舊部,殺回騰衝了。容嘉上的人就沒再跟過去。

「就知道他不僅僅只是個小保鏢。」容嘉上說,「你弟弟沒準能成大事呢。」

「什麼大事?」馮世真沒好氣,「自己弟弟成為一個大毒梟是很值得我驕傲自豪嗎?」

容嘉上閉嘴,不敢在這個話題上招惹馮世真不痛快。

能理解,本來一家十口被毒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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