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寂寞的咖啡因 第31節

「你好,我叫小才,歡迎你參觀不可思議的人體奇妙物語。」

一個瘦到幾乎要被醫生空投到麥當勞的男人站起來,鄭重地跟我握手。

他就是阿拓的家教學生,補每一科,因為他每一科都很爛。

小才的房間堆滿了不切實際的道具跟玩偶,還有很多本漫畫跟錄像帶,參考書當然不可避免灌了一大櫃,柜子的中間還塞了一具充氣娃娃。

「你好,請問什麼是人體奇妙物語?」我伸出手,但才與他的手心碰到一下下,小才就誇張地往後一飛!我嚇了一大跳,錯愕地看著躺在地板上的小才重考生。

他居然口吐白沫,手腳還抽慉了兩下。

「不會吧?阿拓?」我趕緊看向阿拓,他卻在哈哈大笑。

小才慢條斯理站了起來,搖搖頭,好像正試圖清醒。

「人體真的很不可思議,我們都是靠微弱的生物電流在神經叢里傳遞訊息,但你剛剛從手心發出的生物電流非常驚人,也許連你本人也不知道?」

小才深呼吸,伸出手,要我再碰他一下。

「不會吧?還有,你剛剛是不是在騙我的?」我看到阿拓已經笑倒在床上,實在是給他很懷疑。

「你別理阿拓,他剛剛被我點了笑穴。來,再碰我一次,觀察我皮膚的反應。」小才脫掉上衣,露出精瘦的排骨身體。

我忍不住好奇,輕輕將手指放在他的掌心。

小才的手臂皮膚居然一陣雞皮疙瘩,而且還像井然有序的波浪一樣往胸口、肚  子、背上跑去,就像起疹子一樣。

「人體真的很奇妙吧?我練了很久才練出來的。」小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雞皮疙瘩瞬間消失。

我實在被搞胡塗了,他是在玩什麼把戲?

我瞪著阿拓,阿拓只好揉著肚子解釋道:「小才是個努力型的人體表演家,很厲害的!小才號稱擁有一千種奇妙的才藝!包你大開眼界!」

原來如此,要學會一千種才藝,難怪考不上大學。

「聽阿拓說你心情不好?讓我幫你占卜占卜。」小才嘆口氣,語重心長拍拍我的肩膀。然後從我的髮際抽出一張撲克牌,老把戲。

我一看,是張紅心七。

「原來是戀愛方面的問題,簡單,小才叔叔幫你。」小才閉上眼睛,拍拍臉,不知道在瞎搞什麼。

「啊?你在做什麼?不是要上家教課嗎?」我覺得小才先生真是荒謬透頂。

「注意看!」阿拓大叫。

突然,小才的鼻孔噴出兩道白色的液體,天!

我嚇得往旁邊一閃,但衣服還是不免沾到一些。

「好臟啊!你幹什麼!」我傻眼。

「牛奶。」小才的語氣平靜中帶點得意。

「小才這一招很神秘哩!他死都不告訴我他怎麼練的!」阿拓興奮到臉都紅了。

我覺得好無聊好無聊。

記得幾年前在張菲主持的綜藝龍虎榜看過一個搞笑藝人表演喝牛奶,然後從鼻子里流出的戲碼,但他至少還需要喝個牛奶當素材,然而,我的確沒看到小才什麼時候偷喝牛奶了。

那牛奶難道可以事先儲藏在他的鼻腔里?

無聊,但神秘!

「人體的不可思議不是噴牛奶就可以說得清楚。」小才語重心長,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很害怕他會朝著我吐奶,於是趕緊往後退兩大步。

阿拓卻趕緊跳下床,從小才的書桌上拿起一個火柴盒,火柴棒一划。

小才接過燃燒的火柴,眼睛眯成一條線,嘴裡鼓脹得老大。

糟糕!他要噴火!

我遮起眼睛,考慮要不要來段應景的尖叫。

「呼!」小才用力吹熄火柴。

是的,他只是吹熄了火柴。

但我依然驚魂未定。

「以為我要噴火吧?錯了,如果我要噴火,我一定不靠火柴。」小才充滿志氣的眼神,說:「我要靠自己噴出來!」

「那你剛剛是在做什麼?」我摸著起伏不定的胸口,看看小才,看看已經笑死了的阿拓。

「聲東擊西。」小才得意洋洋地宣布。

「聲東擊西?」我摸不著頭緒。

小才仰起頭,雙手從嘴巴里慢慢拉出一條濕濕的領帶,然後打了個結,套上脖子。原來他趁著我剛剛閉上眼睛避火的時候,塞了條領帶到喉嚨里。

「還蠻了不起的喔。」我開始欣賞這個萬年重考生無聊的幽默了。

後來小才還表演了噁心的頭皮屑龍捲風,搞得我跟阿拓一邊大叫一邊躲來躲去,然後又露了一手我看不出破綻的隔空取物,正當我訝異不已時,他又開始表演無聊的一邊倒立一邊刷牙,最後是用屁股踢毽子。

真的是很謎的一個人,我開始相信他的體內可能真的堆滿一千個無聊當有趣的把戲。

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家教時間也過去,阿拓抱著上半身赤裸的小才感謝他今晚超越魔術師的表演,我也應他的要求彈了他的左乳表示讚賞。

「下次讓你見識我一分鐘表演二十個人體奧秘的驚人造詣。」小才憂鬱地說:「全世界只有七點五人辦得到,這是宿命。」

然後我不想知道是哪七個半人。

我跟阿拓走下樓,那個愛摳臟肚臍的中年男子果然擺了一盤軍旗等著。

於是阿拓跟我坐著長板凳,開始跟這個名叫勇伯的中年男子對奕。

阿拓一邊下棋一邊跟我介紹小才的傳奇。

勇伯是小才的爸,小才從小體弱多病,所以常常躲在小房間里看電視跟勇伯租來的日本綜藝節目錄像帶,因此迷上了日本搞怪節目里各種奇怪的爛把戲,整天在房間里研究奇怪的道具跟自己的身體,展開了無師自通的揣摩跟研發體術之旅,一心一意要當世界上第一個「奇妙人體師」。

「到底什麼叫奇妙人體師?比魔術師還厲害嗎?」我問,拿著勇伯請客的飲料。

「小才說,人體師所有的把戲都是來自人體,其它只是障眼法。」阿拓炮掉了勇伯的馬,說:「魔術師都是靠手法跟道具。」

「當那個奇妙人體師可以賺大錢吼?我可素很期待吶!」勇伯的車反抽了阿拓的炮。

小才的奇妙人體師之路還蠻坎坷的,所有的同學都把他當作科學怪人,學校老師也把他視為眼中釘或教學上的污點,校長甚至還把他叫到司令台辱罵一番,要他好好振作用功讀書。幸好勇伯跟勇媽還算放給他去,不然小才大概要離家出走、先當個流浪魔術師吧。

而阿拓,那個常常發現怪人怪世界的阿拓,當然把小才當作寶,家教費還學陳水扁自砍一半,因為他通常都花一半的時間教他算題目,然後花一半的時間看錶演。

半個小時後,勇伯將了阿拓一軍。

「你還早啦!」勇伯拍拍阿拓的肩膀,嘆口氣:「我可素將命賭在軍棋上的男 人,怎麼跟我比。」

真是犬子無虎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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