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寂寞的咖啡因 第30節

澤於一直沒有開心起來,我只敢跟他傳紙條,請他加油。

只有他帶社團學弟們到店裡討論新生杯辯論賽的時候,他才會將系住眉頭的枷鎖打開,口若懸河地帶新生討論攻防的論點。

那時候的他,又帥,又聰明。

我一直以為辯論賽的題目都是形而上的問題,例如「男人該不該讓女人流淚」、「愛情重要還是麵包重要」、「劈腿是否是人生必經的課題」這類的五四三題目。

我當然錯了,錯得離譜。

光一個交大新生杯辯論賽的複賽題目,就已經定到「我國不應採行二分之一退學制」,而決賽的題目則是「安樂死不應合法」,這麼嚴肅不苟言笑。

也所以,我很喜歡趁客人少的時候,坐在他們的身邊聽討論。

「學弟要記住,打安樂死應不應該合法的策略有多種,如果你們從道德價值層面出發大概分成兩樣,看是要打生命自主權的高價值命題,還是要打人同此心的低價值命題。如果從前者來打,就要注意落入是不是誰都擁有生命自主權?誰可以掌握別人的生命自主權?並且要區分出法官為何可以決定犯人的生命,但醫生卻無權決定病人的患者的生命期限?務必要抓緊這個區分,然後......」澤於說得調理分明,我在一旁都忍不住猛點頭。

後來澤於帶的交大土木一年級隊果然贏得了冠軍,還到店裡大吃一頓慶祝。

也許從社團的種類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特質吧?

澤於參加辯論社,不管是參加前就已經很聰明或是參加後才變靈光,總之最後都會是個腦袋一流的聰明鬼;而阿拓跟我哥都是直排輪社的,我瞧都是笨蛋。

說到這,我也不曉得自己到底為什麼一直想做歸因。

從咖啡、從社團、從任何一個小細節,我總覺得見微知著是很有道理的,可以幫助我在短時間了解一個人。

但阿拓就不一樣了。他覺得看一個人就看一個人,看其它的東西都沒有用。

禮拜六,阿拓到店裡讓我依約請了一杯低咖啡因蘇門答臘。

「請假吧,我要去代朋友家教,帶你去見識一個讓你忘掉所有煩惱的人。」

阿拓指著手錶,一口將我精心煮的咖啡幹掉。

「不會吧?現在?跟你去家教?」我簡直啞口無言。上次我跟阿拓說要他賠償我的精神受傷只是開玩笑的,所以也沒真的打電話給他。

「去吧,店裡有我就夠了。」阿不思冷冷地說。

「謝啦!我們走!」阿拓緊緊握住阿不思的手,阿不思的眉頭揪了起來,顯然被阿拓的內力攻擊了。

於是阿拓就匆匆載著我,往竹東的方向騎去。

沿途阿拓先跟我介紹個家教學生的背景,我聽了嘖嘖稱奇。

他是個重考大學五次的男生,因為太瘦所以不必當兵,也所以乾脆卯起來一年一年考大學,社會組跟自然組都考過,但都因為分數太低所以什麼鬼都沒上。

「好可憐啊,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要用他勉勵我要好好用功讀書、看到他我就會覺得自己很幸福所以心情就會海闊天空了對不對?」

我在后座大叫,其實你不必這麼麻煩。

「當然不是啊!他只是很容易分心,又不笨。所以多才多藝啊!」

阿拓大叫,過彎加速。

車子停在一間雜貨店的騎樓下。

「阿拓!等一下別跑,陪我下盤棋!」

一個赤裸上身的中年人摳著肚臍,熱情地喊道。

「等我家教完啦!等著被我電!」

阿拓拉著我走進雜貨店,踏踏踏爬上水泥樓梯。

我好像漸漸習慣了這種場面,這,就是阿拓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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