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堤煙火 第19節

過了兩天,我下班回家的途中又遇到了阿拓。

記得那天是不用上學的周末,原本老闆娘下午就要回老家彰化跟朋友吃飯,所以要提早關門,但我們還是拖到晚上八點才打烊。

比較晚下班的原因是,有個喜歡聊天的歐巴桑點了老闆娘特調。那位奇妙的歐巴桑說她看了菜單,猜想老闆娘的興趣跟她一樣,都喜歡天花亂墜地聊天,於是興緻沖沖地點了一杯跟老闆娘抬杠。

我跟阿不思面面相覷,這可是第一次有女人點特調跟老闆娘親密接觸。

「她不是拉子。」阿不思淡淡地表示權威意見:「只是一般的歐巴。」

但這位歐巴桑堪稱等級超高的聊天魔人,除了一開始的那杯老闆娘特調外,她又連點了七杯不同口味的咖啡,只為了跟老闆娘抱怨她那老是在外勾三攆四的死老公有多麼負心、唯一的兒子又如何遊手好閒的家庭倫理大悲劇。

老闆娘人很好,沒有露出絲毫的不耐跟苦笑,反而請了她幾塊蛋糕跟烤餅,聽她把足以媲美連續劇「春天后母心」的故事好好說完。

忘了說,這故事從中午十一點一路碎碎念到晚上七點半,但如果扣掉內容重複的地方,這故事大概要縮水一半以上。

「我以後一定不能讓自己過的那麼不幸,不然會成為這種恐怖的聊天魔人比死還要痛苦。」我暗暗發誓,沿著光復路而下。

突然,腳踏車的把手有點無法控制,我感覺到身體前方一下子沉下,我想腳踏車的輪胎怪怪的,大概是漏風還是爆胎了吧。

於是我跳下車,將腳踏車牽到路旁,蹲下來檢查。

「可惡。」我做出簡單的結論,然後回憶再往前走有沒有可以換輪胎的地方。

此時幾台機車從旁呼嘯而過,我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其中一台機車在我前面不遠處停住,騎士走下車,其餘的機車也跟著停在路旁觀望。

「啊,是你!」騎士摘下安全帽,是阿拓。

「啊,那麼剛好。」我點頭,捏著鬆軟的輪胎示意。

我原以為阿拓是看見我才停下車來,但後來我才知道,阿拓只是很單純地、看見一個可憐的少女遇到了麻煩,所以下車問問狀況。

阿拓就是這樣,如果駕駛無敵鐵金剛的柯國隆臨時拉肚子不能上場打怪獸,只要跟阿拓說「喂,別光在旁邊看,幫個忙吧!」,這顆老實頭就會打開鐵金剛的腦袋坐進去,抓著搖桿跟惡魔黨搏鬥去。也不管會不會贏。

「你知道前面有沒有腳踏車店?」我問。

「沒有,只有三間機車行,腳踏車店要往回走,天橋下有一間,不過那間腳踏車店今天跟明天都休息。」他說,想都沒想。

「不會吧,你連這個也知道?」我不信。

「因為成伯全家去玩啊,我前幾天經過的時候成伯跟我說的。」阿拓說,彎下腰研究腳踏車輪胎,捏一捏。

「成伯?成伯是誰?」我摸不著頭緒。

「當然是腳踏車店老闆啊,我剛進大學時還沒買機車時騎腳踏車,在那裡灌過不少次氣後自然就會認識啊。」阿拓站了起來,搔搔頭,想著什麼。

「阿拓!要不要幫忙啊?」他的朋友遠遠喊道,招招手。

「等我一下!我問一下!」阿拓轉過頭來看著我,慢條斯理說:「你等一下有沒有空?我們正好買了個蛋糕要去南寮海邊慶生,還會放煙火喔,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然後我再載你回家。」

我看著阿拓,再看看他的朋友們,依稀都是那一天到竹女的同一伙人,直排輪社。想想,跟大學生一起出去玩,好像也不錯呴?後天上學就可以跟小青說嘴了。

況且,我一直都想體驗大學生的夜生活!

「好啊,不過我十二點以前要回到家耶。」我大概笑的毫無掩飾吧。

「沒問題,現在才七點五十,我一定提前送你回家。」阿拓看起來也很高興,補充:「臨時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因為沒有你就沒有這次的慶生會。」

我聽不懂,但還是趁阿拓還沒將驚人內力灌進我的手掌前,開開心心將腳踏車放在路邊,接過阿拓從行李箱拿出的安全帽,上了摩托車。

一行人繼續往風更大、更有型的南寮海邊前進!

「喂?剛剛你說沒有我就沒有這次的慶生會??是什麼意思啊???」我在后座喊著。

「他們要慶祝我的重生啊?沒有你就沒有我的重生??」阿拓大聲說。

「好好笑啊?我何德何能讓你重生???」我緊緊抓著身後的杆子,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真的啊?我們剛剛經過咖啡店的時候本來要進去找你一起出來玩的??但是店關了???今天比較早關吼??」阿拓大聲喊道。

「對啊??老闆娘有事要回彰化???」我奮力回應。

「幸好你腳踏車壞掉??」阿拓不三不四地喊道。

「壞個大頭鬼!我還謝謝你的好心咧??」我沒好氣地說。

隨著兩旁的建築物越來越矮,風也越來越猖狂,每一句話都要高強內力,論內力阿拓很多,我就吼得相當辛苦了。

過了虎林,我明顯感覺到除了狂風襲來,車身的速度也增添了風的威勢。

我偷看時速表,哇!已經一百一十公里了!後天可有得吹噓的!

「會不會太快???我可以騎慢一點???反正我們都知道地方???」

阿拓注意到我的動作。

「不用???你保證安全就行?????要保證喔?????」

我大叫,我在新竹土身土長,可卻沒去過南寮海邊!

「我保證!」阿拓壓低身子,我感覺身邊的景物飛逝的速度又快了些。

然而阿拓居然還是殿後的!

「大學生好酷!」我大叫,然後想起了我哥。

不曉得他在外面是不是都亂飆車,等一下回家可要好好拷問他。

「剛剛好而已!」阿拓聽起來很高興。

我們來到一條筆直寬闊的公路上,公路旁都是間隔頗遠的路燈。

路燈橙黃的燈泡將整條公路鋪蓋住,但暖暖的色澤似乎無法沾上捲來的大風。

越是近海,越是聞到鹹味,我就開始覺得冷。

大家停在漁港里的小吃攤前買了幾杯珍珠奶茶,然後再騎到海堤下。

我打了一個大噴嚏。

「這件風衣給你穿吧,別介意。」阿拓將身上的橘色風衣脫下,交給我。

「不用了啦。」我推辭,剛剛在前面擋風的阿拓應該比較冷才是。

「大家都說笨蛋不會感冒,放心吧。」阿拓正經地說,我大笑將風衣套上。

「一個一個上去,女士優先!」那個叫阿爆的爆頭社長指揮著。

阿爆先跳上海堤,阿拓用手當人橋,幫助兩個女社員爬上了堤防,然後輪到我。

「好久不見!聽說你很兇喔!」阿爆哈哈一笑,拉我上去。

「剛剛好而已。」我學阿拓講話,上了堤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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