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玉山內有神仙 第二章 從雜役到徒弟

第二天,劉古便帶著兩個小娃,由項先的父親項由親自掌船送至了具區澤的對岸。

項由一開始有些疑惑,這仙長怎會肯坐自己那充滿魚腥味的小船,而不是像傳說中一般大袖一揮、騰雲駕霧而去?

但是當劉古拿出了一塊玉佩,面前的青霧隨之翻滾退開之後,這點疑惑也就煙消雲散了。

在具區澤那一側的山脈腳下皆是這種青霧,凡人入內之後根本無方向可循,兜兜轉轉便回了原處。

傳說中,數千年前這片山脈還能隨意進出,但自從來了仙人之後便有了這片青霧,大山不得進,具區澤旁的村落也就從獵戶成了漁家。

當然,能和仙人毗鄰而居這是多大的福分?自然也不會有人因此而不滿,更何況仙人來了之後,具區澤已然數千年未生澇災,也無精怪作祟,如今能安居樂業,那都是仙人保佑的緣故呢。

看著仙長執著玉佩一手一個牽著兩個小娃走進了青霧之中,項由在遠處遙遙一拜,轉身而去。孩子進了仙門也並非就從此仙凡二隔了,據說等他修鍊有成了,還會有相見之日,回去倒是要勸勸家裡的婆娘,也不必太傷離別了。

……

一老兩小三人,足足在那山脈中走了三天三夜,這山人跡罕至,根本也無路可循,穿深林渡小溪,山頭也翻過了無數,可還未到地方。

第一天,項先腳底便走出了水泡哭哭啼啼了起來,再走幾里直接就蹲在了地上叫嚷著要項楊背他,他年紀雖不大,但自小聰明,說起道理來如大人一般,按他所說,雜役便是傭人,伺候他那是天經地義,如果項楊不願,他便讓自己師傅趕他回去再換一個來。

劉古在一旁看了看兩人也沒吭聲,項楊咬了咬牙,蹲下讓他趴在了自己背上。

吃百家飯長大的項楊身體發育的極好,和項先同樣的年歲,但卻比他高上半個頭來,力氣也比他大的多。

但是畢竟他才是一個九歲的孩子,這山路原本就難走,此時身後又背了個人,項先雖瘦弱,但怎麼也得幾十斤的分量,咬著牙走了半天直到夜幕降臨才得休憩,卻是躺在地上一動都不想動了。

第二天一早出發,只走了幾十里地,項先便又故伎重施,項楊又背上了他,一直走到下午,實在支撐不住,一腳拌在了樹根上,直挺挺的就摔了下去。

項先一聲驚呼,從他頭頂翻了出去,一頭栽在厚厚的落葉中,半晌才將腦袋從落葉下的淤泥里拔了出來,抹了抹臉上的黑泥,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

項楊一聲不吭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額頭正好磕在了一根枯枝上,划了一個小指長的口子,一會功夫便已血流滿面。

劉古原本在前頭開路,見兩個小娃摔了便走了回來,皺著眉頭用自己的袖口幫項楊擦拭了一下鮮血,而後又解下了腰間的葫蘆,倒出了些鮮紅的液體抹在了他的額頭上,這才板著臉看著依舊在那叫囂的項先,罵道:「聒噪什麼!自己走!吃不了苦就回去!」

項先一愣,雖沒搞清楚自己師傅為何因為一個小小的雜役而訓斥自己,但他素來懂得察言觀色,看劉古那臉色不像是在開玩笑,頓時收聲。

項楊倒是硬撐著沒吭聲,二天接觸下來,他發現這個仙長有些古怪。

他平時話雖不多,但腦子卻也不笨,甚至可以稱之為聰慧異常,他四五歲的時候就喜歡鑽在村東頭的酒樓台下聽人說書,偏偏還都能聽懂一二,如今九歲多了,這幾年來來往往的說書人也有個幾十個,他聽的故事卻也不少。

仙人不都是會飛的嘛?可這個仙長為啥要帶著他們徒步而行?

仙人不都有法寶飛劍嘛?一劍飛去,就連山都能劈開,可這仙長為啥用的是一把砍柴刀式的東西,趕路時還要親自在前方披荊斬棘?

仙人不都是風餐雨露吸天精地華為己用嗎?可這位仙長每天還要鑽林子打獵,又或者在小溪中捕魚,一頓吃的比村子裡最有名的大肚漢還要多上幾倍。

他年紀畢竟還小,想不了太多,但總之就是覺得很古怪呢!

不過不管怎樣,這仙長都是個好人吶!先是收了自己做雜役,自己摔傷了,他還給自己額頭上不知道抹了什麼,熱乎乎的,傷口的疼痛也緩解了很多,而且還罵了那項先。

九歲的項楊心思很簡單,你對我好那便是好人了!

……

第三天,項先硬撐著走了半天,還沒到晌午時分便趴在了地上,直喘粗氣。

他昨日被劉古訓斥過,卻也不敢再叫項楊背他,只是可憐巴巴的看著劉古,一副打死我也不走了的樣子。

按他昨晚想了一夜的小心思,這位仙人能收自己為徒可見自己必然是那些說書人口中的天才,日後定然成仙的主角,自己師傅又怎麼捨得真的趕自己回去?昨天那是嚇唬自己而已!

如今他確實也是走不動了,又不是故意耍賴,倒要看看這位師傅會如何處置,也算個小小的試探。

劉古皺著眉頭看了看他也沒說話,項楊愣了愣,低著頭走到了項先前頭,蹲了下來。

他想法和項先差不多,這仙長昨日雖然罵了項先,但肯定是捨不得真趕他走的,自己還是識相些,別讓為人甚好的仙長為難了。

項先瞟著劉古,慢悠悠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朝項楊的背上附去,還未趴結實,卻感覺眼前一花,身體被人提了起來,晃晃悠悠的就朝前而去,卻是劉古一把拎住了他腰間的束帶,提在了手裡。

項楊感激的看了看劉古的背影,腳前頭後的項先在劉古腰間抬起腦袋做了個鬼臉,雙手拇指向下,得意洋洋的比划了一下。

三人又這麼走了兩天,過了一道深谷後,面前出現了一座高高的山丘,山高千丈,山壁陡峭如鏡,山腳下怪石林立,劉古帶著兩個小兒繞過了一堆堆的怪石,鑽進了峭壁下的一個山洞,七拐八拐之後,面前忽然一亮,他將項先往地上一放,指著前方說道:「到啦!」

這就是仙家之地?

項楊使勁的揉了揉眼睛,自己不會來錯地方了吧?

面前是一個狹長的山谷,遠方是鬱鬱蔥蔥的密林,也不知深有幾許。靠近山洞出口,有幾十棟破破爛爛的茅屋,茅屋旁圈著簡陋的籬笆,籬笆內,幾隻大公雞驕傲的昂著脖子帶著自己的後宮巡視著領地,時不時會撲扇著翅膀和幾隻鬼鬼祟祟的土狗打上一架。

在山谷的深處,有一個荷花盛開的池塘,池塘里,一群白鵝游來游去,時而脖子一曲,朝著水下一啄,便是一條銀閃閃的小魚落肚,吃的愜意了,偶爾也會引頸高歌幾聲。

在山谷的一側,則有一個大豬圈,裡面懶洋洋的躺著幾十頭白白胖胖的肥豬。

一個滿臉油光的大漢正從豬圈裡拖出了一頭最肥大的,一刀下去,一個原本應該僻靜幽美的山谷被肥豬臨死時的慘叫聲折騰成了屠宰場。

十來個面容枯槁的老頭一人拿著一個臉盆大的海碗,眼巴巴的看著那大漢,排著隊遞過去,時不時的還有人叮囑幾句:「剛子!看好些,這八寶羹可別灑嘍!回頭不夠分!」

這哪裡是修鍊之地,看上去比自家的小漁村還不如啊……至少漁村內還因有收魚的走販來去,特地在村東頭蓋了個客棧和小酒樓。

劉古此時也不搭理他們,推開了籬笆上那扇眼見就要脫落的竹門,大步走了過去,遠遠的就叫嚷了起來:「好啊!今天才初幾?你們就敢私自宰牲!」

那些個老人回頭看了看他,有人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堂主大人,再沒有八寶羹喝,我們都快餓死了,修鍊都沒力氣……咦,這次你竟然收到徒弟了?」

看見了劉古身後的二個孩童,說話的老人的語氣竟然好像是遇到了怪事一樣,但很快便又失去了興趣,又轉身回去眼巴巴的看著那壯漢宰豬了,似乎那頭豬的吸引力要比項楊他們二個大的多。

「行行行!宰就宰了!也算慶祝咱們金身堂總算有新弟子了!等等啊!」劉古急匆匆的朝著一間茅屋奔去,一轉眼,他端了三個海碗出來排在了隊伍後頭,還朝著項先和項楊招了招手:「你們也過來,也有你們的!」

那群老人頓時聒噪起來:「兩個小屁孩也要分?你也不怕撐死他們?」

劉古得意洋洋的擼了擼鬍鬚:「他們喝不下,不是有我這個師傅在嗎?堂規上可寫了『本堂弟子不分厚薄,一視同仁』『弟子所得,其師可勻』!」

他說著話,對著項楊瞧了瞧,嘀咕了句,算了,看在這碗八寶羹的份上,這小傢伙也別當啥雜役了,一併收了吧!

項楊倒是沒聽見這話,他哪裡知道,因為一碗豬血,他的身份莫名其妙便從雜役成了弟子……

當夜,項楊等兩人的晚餐便是一盞小碗里的半碗豬血,劉古稱之為八寶羹,還特地囑咐他們要細細品嘗,絕不能一口喝盡。

難道這豬血有什麼古怪不成?否則這仙長為何要這麼鄭重其事?項楊做事素來小心,還在那皺著鼻子細細的聞著,和平常的豬血不同,面前這一碗沒有半點生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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