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新安排進來的菜鳥，秦尊者一貫是沒有耐性調教的，點點頭算是收下蓬萊島的修士，轉手便甩給了陸航之：
「從現在起，矩陣塔外防衛指揮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對於秦尊者的安排，不光莫離和成非、南宮筠這批即將離開的人毫不意外，留下來的雷逡、佟戰等十四人不約而同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濁氣。
陸航之點點頭。
莫離帶走的十幾人都是戰區精銳，均可獨當一面，但核心人物卻一口氣帶走兩個，多少讓剩下的人心懷瑞瑞，有些不安。
不過他自信！自己做得不會比成非差。
莫離帶領一隊人離開後，秦尊者直接轉身回了矩陣塔，留下陸航之一群人，面對六十二個茫然無措的新兵蛋子。
特別是為首的蓬萊島弟子，七品巔峰修士，正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陸航之，似乎不明白尊者為什麼放著那幾個八品修士不用，卻要任命一個看上去才六品初期的傢伙當指揮。
大宗門出來的弟子往往不懂得掩飾臉上的內容，陸航之看了一眼後便明白過來，扭頭吩咐道：
「雷逡。」
「航之。」
「我還要修鍊，你給他們講講戰區的規矩。」
「交給我好了。」
雷逡拍胸脯答應下來。
佟戰主動要求從旁協助補充。
「之後你們每個負責帶一隊人，做好防衛任務。」
「好！」
十四名修士異口同聲。
霎時間，蓬萊島眾弟子望向陸航之的眼神頓時少了幾分輕視和傲氣，變得收斂許多：
他們的確年輕，但不代表他們愚蠢。
能以六品修為指揮動一群八品修士，並且所有人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即便他們再傻也知道這個六品修士少年的不簡單。
陸航之就在矩陣塔附近隨便找了個空地，就地盤坐，拿出九品內丹，吸了一口後便運轉《登神路》煉化起來。
「不進塔內修鍊？」
秦尊者的聲音在耳內響起。
陸航之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傳音回道：
「這幾天比較平和，塔內塔外沒什麼分別，何況，我現在已經突破到七品，相當於普通八品初期修為，短時間內不可能再度突破，不怕外人看到。」
「這些新兵蛋子，運氣不錯，最危險的時間剛剛過去他們就來了。」
「是啊。」
陸航之聞言嘴角逸出一絲苦澀笑容：
「玄心宗弟子最倒霉了，到兩界山換防的第一天就碰到妖獸迷霧……碰到淪喪五百多個戰區，差點沒全軍覆沒……如果像他們一樣，晚幾天到，說不定能多活幾位師兄師姐下來呢。」
「……」
秦尊者沉默一陣後，用十分厚重回憶的語氣道：
「三十年前，我第一次進兩界山。」
「……」
「我記得那年，連我在內，宗門一共遣了七十五人參與當年的兩界山換防！全部都是宗門裡的精英，天之驕子，年輕！自信！強大！但是你知道，時至今日，有幾個活著？」
陸航之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出聲打斷秦尊者悲傷的感懷，直到後者輕輕吐出四字：
「就剩我了。」
「……」
陸航之一凜，彷彿胸腔中突然吹進來一股強冷空氣，全身發涼，口乾舌燥，慌得要命。
眼前展開了一幅畫面：
少年修士，在激烈殘酷的兩界山戰場上，眼睜睜看著，宗門一張張熟悉的音容相貌被撕碎在兩界山，葬身妖獸爪牙之下，無聲地吶喊，直到……天地間只剩下最後一人。
歲月流逝，形單影隻。
孤獨、悲愴……
無影無形，堵住陸航之的胸口，讓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本座知道，這幾天你心裡不好過，你的那些師兄師姐，心裡同樣都很不好過……但是你要相信我，但凡在兩界山活下來的人，都知道那種滋味，而且，活著的人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和責任，比死更難受百倍的痛苦，因為我們要一邊忍受失去朋友兄弟的痛苦，一邊繼續鎮守兩界山，在這逃不過的夢魘之地，一直一直地戰鬥，直到你覺得厭倦，直到你準備放棄這條防線。」
放棄？
陸航之心頭萬分沉重。
蒼穹通道每時每刻投放來自妖界的妖獸，這些生命力異常頑強的傢伙比洪水猛獸可怕千萬倍，一旦離開兩界山，必然生靈塗炭。
屆時人類將再無立錐之地！
處處都是兩界山！
「尊者，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沒有機會開口。」
陸航之道。
秦尊者沉吟後反問，「你想知道兩界山頭頂的裂縫是怎麼出現的？」
「不錯！」
陸航之道，「從被安排到兩界山到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讓我思考，不知尊者能否為我解惑。」
是的。
自從進入兩界山就沒有太多的時間思考。
源源不斷地攻勢，迫使著他不得不將主要心思花費在求存方面。
如今，修為相當雲普通八品初期修為，實力不遜色九品修士，在逐漸平緩下來的攻勢下處境改善，這個問題才日益凸顯。
尊者沒有拒絕，侃侃而談：
「起初，兩界山本是一處上古禁地，這裡坐落了一個超級宗派『雲山派』……不要用懷疑的眼光看我，當時兩界山上靈氣濃厚，是絕佳的開宗立派之地，數百年前的『雲山派』更是比當今七大宗門更加鼎盛。」
「那現在呢？」
陸航之環視所處的這個滿是焦土，每一粒土壤不知道混合了多少人和妖獸血液，完全看不出當年的一絲一毫。
「據七大宗門所言，雲山派為求突破，啟動上古禁忌法陣，打通蒼穹，試圖尋常傳說中的異域，卻不料，蒼穹洞開之日，大量的妖獸蜂擁而來，將整個雲山派變成人間地獄。」
「……」
陸航之能夠想像。
蒼穹通道初開，無數妖獸蜂擁進來的景象。
僅憑一派之力抵擋的雲山派會是何等慘狀。
秦尊者看了他一眼，道：
「當年的雲山派，其實力遠勝現如今的七大宗門，玄光期真人就有數百，凝神期尊者上萬，感悟期弟子不計其數，更有三層護宗大陣，陣容豪華！哪怕無數妖獸飛天遁地，在雲山派的護宗大陣面前依舊沒有任何辦法，數月下來，整個雲山派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屹立不倒。」
陸航之露出敬畏之色。
光憑一派之力阻擋妖獸數月，實力之強大，可見一斑。
不過……
「可惜了，再強大的宗門也經不起這樣無窮無盡的消耗。」
「你說得不錯！」
秦尊者嘆息著點了點頭：
「雲山派固然強大，但是每天日以繼夜地消耗，感悟期弟子幾個月下來就死光了，凝神期修士陣亡過半，玄光期真人也損失了好幾個……見情況不對，雲山派才認識到妖界強大，悔之晚矣！這時內部出現了兩個不同的聲音：一個主戰，他們提議聯合蠻荒大陸所有宗門的力量，一起抵擋妖界入侵；另外一個不同的聲音主張封印，他們認為，那些弱小的宗門實力太差，在妖界面前更不可能有辦法……他們打算用另一個禁忌陣法封死蒼穹大洞。」
說到這裡，秦尊者頓了頓，繼續道，「如今你看到的兩界山，就是這兩股力量結合後的光景。」
「尊者你的意思是……」
「主張封印的玄光期真人正是打開蒼穹大洞的罪魁禍首，雲山派數十萬弟子身隕，他們無顏存活於世，燃燒生命，以上百名玄光期真人的自我犧牲，開啟上古的另外一個陣法，投注蒼穹大洞，形成了一百多條空間裂縫，永生永世，來回撕裂試圖通過蒼穹大洞的妖獸，彌補他們犯下的過失，於是形成了現在的蒼穹通道。」
陸航之滿心敬重！
這才是負責人的修士！負責人的宗門做的事。
「……」
「主戰派隨後聯合了蠻荒世界的所有宗派強者，建立兩界山防線，成立兩界山後援部，並且擬定了現在的修真世界規則雛形。」
秦尊者緩緩道來。
……
信息量好大！
沒想到，七大宗門之上竟還有一個雲山派……
一個在蒼穹通道穩固之前，就能以舉派之力抗衡妖界入侵的超級宗門！
沒想到兩界山後援部的背後還有雲山派的影子。
陸航之努力消化著秦尊者透露的信息，又問道：
「既然雲山派這麼強，為什麼現在大家只提七大宗門，不提雲山派？」
「這些年，妖界也是想盡一切辦法試圖突破封鎖，而且它們似乎擁有跟妖界另外一端聯繫的能力，幾乎每過一段時間，蒼穹通道就會爆發一次規模極大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