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無畏之戰(3)

他的心已靜若止水,不起一點波瀾,就像是一面水磨銅鏡,已經清晰無比地感觸到了對方劍氣的存在,他甚至已將周圍數丈內的一切動靜納入自己的感應之中,絕對不遺漏半點異變。

「哧……」風動!衫下肌膚頓感一道火辣般的刺痛,紀空手知道,鳳不敗的劍鋒堪堪從自己的腰間掠過,雖只差毫釐,但已讓自己度過了生死兩重天。

但這絕不是鳳不敗這一劍的尾聲,恰恰相反,這只是三殺的開始,紀空手正欲拖刀之際,只感到剛才從腰間擦過的劍鋒竟然繞行回來,從一個刁鑽至極的角度殺至,神奇般地刺向自己的背心。

「轟……」用刀格擊已是遲了,但紀空手還有一隻空手,五指一緊即為拳,竟然用一隻肉拳迎著劍鋒而上。

鳳不敗心中一喜,因為他懂得,無論對方的拳頭有多麼的冷硬,都無法與劍鋒一試鋒芒,若逞一時之勇,就只有斷腕的下場。

可惜的是,他高興得太早了,也低估了紀空手。就在拳至劍鋒不過一尺處時,那拳頭一振間,幻做拈花指,以電閃的速度搭在了劍身之上。

一道如高溫電流般的流體透入劍體之中,發出「哧哧」怪響,鳳不敗的劍在剎那之間變得透體通紅,雨絲落下,化為騰騰水霧。

鳳不敗心中大駭,在同一時間做出了兩個動作:撤劍、飛退。

這幾乎完全是出於下意識地做出的反應,是以,動作之快,簡直不像人為,也正因如此,他的衣衫只被勁氣割裂成條,而肌膚得以保全完整。

他退得很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已繞到了一道斷柱之後,紀空手既已妄動真氣,深知生死已無定數,又豈能就此善罷干休,當下長劍脫手,撞向石柱,同時人刀合一,如離弦之箭疾沖而去。

然而,就在此時,他突然看到了一個奇異的景象,換作別人,在這激戰正酣之際,誰都會將之忽略不計,但紀空手卻洞察到了,而且心中驀生警覺。

這的確是一個容易讓人忽略的細節,可紀空手就是紀空手,他看到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雨絲都是以直線下墜,除非有風,才會改變軌跡,可石柱之後明明無風,雨絲卻為何以無規則的形態在飄飛呢?這是否說明,石柱之後另含殺機呢?」

他這麼一想,整個人完全以一種下意識的動作向左偏離了七寸,當他的人一閃到石柱背後時,一道宛若殘虹般的凄美劍弧堪堪從他的右肩穿過。

七寸,只有七寸,倘若沒有向左橫移七寸,就是一劍穿心的結局!

無名的第一句話就像是黑夜炸響一道驚雷,雷聲過後,靜寂無邊。

無論是雙無常,還是連環五子,似乎都沒有足夠的心理去承受這樣的結果。范增之名,天下盡知,身為項羽最為倚重的謀臣,單憑這一點,已足以讓天下人忌憚三分。

雖然雙無常與連環五子是黑道精英,一向我行我素,膽大包天,但此事既然涉及到江湖五閥之一的流雲齋,他們都意識到了今天的這趟買賣棘手得很,也許錢財還沒到手,自己的性命倒搭了進去。

「你們怕了?」無名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之色,冷然而道。

雙無常與連環無子相望數眼,誰也沒有吭聲。

「你們害怕乃是人之常情,不怕倒顯得反常了!」無名淡淡而道,「當今天下,五閥爭鋒,聽香榭多年不出江湖,入世閣因趙高之死而瓦解,知音亭雖有小公主當家,也已是盛名不再,是以,真正能夠與流雲齋抗衡的,也不過是問天樓,五閥之中,尚有其三不能與流雲齋一比高下,憑黑白府與飛雲寨的實力,只怕也是以卵擊石罷了!」

他的話雖有道理,但聽在眾人耳中,端的刺耳,雌無常首先發難道:「這麼說來,公子以一人之力足以抗衡流雲齋了?」

眾人無不笑了起來,無名搖了搖頭,道:「非也!我今日來,是因為我雖懼流雲齋,卻不怕范增,如今的范增已是項羽的棄臣,殺之也許正解了項羽的心頭之恨!」

他這一說頓時又將雙無常與連環五子才消的妄想重又勾了起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這才了解了范增被逐的真相。

金一突然冷笑一聲:「照公子所言,如今的范增不過是一條落水狗而已,人人可打,那你又何必與我們聯繫,做掉范增呢?」

眾人頓起疑心,無不將目光聚在無名身上。

無名淡淡而道:「你們可知道範增此行共有多少駕車嗎?」

金一一口答道:「共有十七輛,十輛載貨,七輛載人!」

「載的什麼貨?」無名接著問道。

「一輛青貨,三輛黃貨,還有七輛全是白貨!」金一所說全是江湖切口,青貨代替珠寶,黃貨實指黃金,白貨即是白銀,他行走江湖多年,劫貨殺人無數,是以,只要一看車轍,便能料算無誤。

無名一點頭:「載的是什麼人?」

「有五輛車載的是本主與家眷,另外兩輛車以重簾遮蓋,未知其詳,隨行馬隊共有七十二人,其中倒不乏高手!」金一顯然對這票買賣十分看好,是以,無名一問,他倒背如流。

無名冷笑一聲:「這七十二人縱有高手,也不足為懼,我所擔心的是那兩輛車裡,才真正藏匿著一流的高手!」

在不知不覺中,無名彷彿成了這一批人的頭兒,無論是雙無常,還是連環五子,都似乎將無名當作自己的主心骨,漸漸地唯他馬首是瞻。

「依公子所見,這些高手會是誰呢?」金一試探地問了一句,他畢竟老謀深算,早已拿定主意,若是范增此行中真的有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他寧可放棄,也絕不做掉腦袋的買賣。

「我不知道!」無名的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卻又堅決地道,「不管是誰,擋我者死!」

他的話剛一落地,但見他的身前閃過一道白光,就在人們以為是一種幻象之時,卻見他盤中的一粒黃豆一分兩半,切得整齊至極,在盤中滴溜溜地轉動不停。

他出劍之快,端的駭人,從拔劍、出手,到還劍入鞘,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一般,一氣呵成,更難得的是,他能在如此疾速的情況之下保持著如此驚人的準頭,就這一手,已經足以讓他躋身於劍術名家的行列。

在范鋒的這一桌上,三人無不吃了一驚,那矮瘦老者一臉肅然,與那矮胖老者相望一眼,眉頭俱已皺起。

矮瘦老者搖了搖頭,道:「聞所未聞,但是看他的劍法,又豈是真正的無名之輩?」

矮胖老者的眼睛一亮,道:「的確如此,此人的劍法之精,已臻大家風範,他以無名自稱,也許是有意掩蓋身份吧!」

矮瘦老者道:「海兄的分析不無道理,不過此人縱然有欲蓋彌彰之心,但他亮出這一劍式,已經讓我們有跡可尋了!」

他顯得胸有成竹,似乎已猜到了無名的來歷,故意賣著關子,那矮胖老者「哦」了一聲,道:「倒要請教江兄!」

矮瘦老者沉聲道:「能使出如此精妙劍法之人,普天之下,不會超過十人,這十人之中,一心想要范增頭顱的,至多也不過三五人,此人既在這三五人之列,相信海兄可以推斷出此人的來歷了吧!」

矮胖老者若有所思:「這三五人中,漢王劉邦雖在此列,但他此刻身居高位,權柄在手,絕不會輕易涉險,是以可以排除;冥雪宗鳳陽,劍術之精,已不在閥主之下,可是他此時年近七旬,與眼前此人對照,風牛馬不相及也,是以也在這三五人之外,我倒想起一個人來,無論年齡、劍法都十分相近,莫非……」

他停了一停,沾酒在桌上寫下「龍賡」二字,隨即抹去。

龍賡之名,此刻已名滿天下,但真正能夠認識他的人,實在不多,他一向行蹤隱秘,神出鬼沒,宛若神龍見首不見尾,是以,在當今江湖,他的名字更像是一段傳奇,聽的人多,見的人少,如他的赫赫戰績流傳於人們的口中。

范鋒與矮瘦老者渾身一震,心中暗道:「此人若是龍賡,只怕今日斷難善了!」

此人以無名自稱,難道真的如那矮胖老者所言,他就是劍術幾可通神的龍賡嗎?

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至少到現在為止,誰也不能肯定他的身份!

但雙無常與連環五子陡見無名出劍,無不心中驚喜參半,他們驚的是此人如此年青,劍術卻如此精湛,縱算他們聯手,也未必是此人的對手;喜的是有了無名的出手,加上他們雙無常與連環五子本身的實力,今日的楓葉店之行未必就會落空。

金一趨前一步,拱手道:「公子非尋常人也,今日一戰,我連環子五當以公子馬首是瞻!」

雌無常不甘示弱,盈盈一揖:「我夫婦誓死追隨公子!」

無名拱手還禮,淡淡一笑:「如此甚好,我殺人,你們取財,各盡所能,各取所需,當真再好不過了!」

他的眼芒緩緩地過划過窗際,似是有心,又似是無意,突然說了一句:「來了,終於來了!」

他這一句話雖然無頭無尾,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懂了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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