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無畏之戰(2)

一片密林處驟起狂風,風過處,草葉為之中分,一道快逾流星的寒芒破空而出。

暗箭!出奇不意的暗箭!

此箭一出,勢如風雷,虛空中暴閃出無數股急轉不停的氣旋!

這更是一支奪命的箭,它以無比精準的準頭及變幻莫測的行進路線,直罩向紀空手的面門!

此時的紀空手,處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這暗箭固然凌厲,這圓石滾木固然霸烈無比,但對紀空手來說,還不算是最致命的。真正致命的東西來自於他自己,來自於體內的心脈之傷。

呂雉曾言:「心脈之傷並非是不治頑症,只要調理得當,你修養半年一載,未嘗不可全愈,但在這段時間內,切不可妄動真氣,否則,就有危及生命之虞!」

呂雉身為聽香榭的閥主,其藥石手段已是世間少有,是以,她所下的結論,絕對正確無誤,可是,在這緊要關頭,若是紀空手不動真氣,豈非死路一條?

認識紀空手的人,都說他生性隨和,性情恬淡,可以隨遇而安;但了解紀空手的人卻知道,這只是紀空手外表的一面,其實在他的骨子裡,在他的內心深處,永遠涌動著一種叫作傲骨的東西。

紀空手堅信,人可以沒有錢,卻不能沒有傲骨,活著就要像雪蓮一般,綻放在冰天雪地之中。

所以,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補天石異力在瞬息之間提聚,奔涌在自己脆弱的經脈之中。

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他選擇了一個輝煌的人生結局。

「轟……」強勢的勁力順腿而出,撞向飛奔而來的一塊巨石,碎石橫飛,煙塵瀰漫間,紀空手借著反彈之力,整個人向上翻出一道精確的弧度,堪堪躲過暗箭的偷襲。

與此同時,他的人已落在峭壁之上,回頭看時,只見自己的貼身衛隊已傷亡大半,石梯之上,到處是一堆一堆幾成肉醬的屍體,烏紅的鮮血化成小溪,染紅了這一級級的青石梯。

面對這種慘狀,紀空手的心裡充滿著極度的悲憤,同時也激發起他胸中的熊熊戰意,無論對手是誰,無論對手有多麼強大,他都將與之一戰!

他的眼芒緩緩划過那些驚魂未定的戰士的臉龐,也從張良與陳平的臉上緩緩划過,這些都是他的朋友與戰士,他沒有理由不為他們而戰。

「公子,你的傷……」陳平看到了紀空手眉間透發而出的那道殺氣,心頭一驚,低聲勸道。

「公子,今日的局勢不利於我等,不如先退一步,他日再捲土重來也不遲!」張良也勸道。

紀空手淡淡而道:「我這一生中,一向以智計勝人,從不逞匹夫之勇,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他憑空問起這麼一句話來,讓張、陳二人都為之一愕。

紀空手頓了一頓,自問自答道:「這隻因為我始終覺得,人之所以能夠凌駕於萬獸之上,主宰天地萬物,就在於人有頭腦,可以思想,若是斗勇鬥力,人是根本無法與猛虎蛟龍相比的。可是此時此刻,我突然覺得,人若是太會思想了,難免就會瞻前顧後,那樣活著未嘗不是一種累,所以今日在這千步梯上,我絕不會再退縮!」

紀空手的話既已至此,張良與陳平只有默不出聲,不過,他們已經拿定主意,就算犧牲自己,也要保全紀空手的生命。

他不再理會張良他們,也不再為自己死去的戰士感到悲痛,他要拋去七情六慾,進入到守心如一的境界中去。

要做到真正的心中無刀,單是棄刀還不成,棄刀只是一種形式,要練成真正的心中無刀,即使有刀在手,它也只不過是一種殺人之器,而刀不在手,它的鋒芒卻能無處不在,往往殺人於無形。

這種境界說起來容易,要真正做到卻又是何等艱難,古往今來,普天之下,真正可以做到守心如一的人又有幾個呢?

紀空手也無法做到,守心如一的境界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

但他可以靜心,以一種沉穩的姿態面對強敵。

細雨依舊,彷彿給這個天地罩上了一層淡淡的輕紗,使得眼前的景物都變得朦朦朧朧,如詩如畫。

清風依舊,卷送著泥土的清新氣息,卷送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卻給這天地平添了一份肅殺。

淡若雲煙的殺氣,如雨如霧,瀰漫在這片山石草木之間,一切顯得是那麼靜寂,彷彿剛才所發生的只是一種幻象,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嗷……」紀空手突然仰首長嘯,如一頭出沒在荒原的孤狼,對著落日的餘暉狂嘯一般,其聲直穿雲霄,可以裂石穿金,久久回蕩在山谷之中,自有一股不可抑制的豪氣。

他隨手拾起了把戰士所遺棄的鋼刀,吹去刀上沾染的一點血珠,然後沿著滾木圓石留下的道道殘痕,踏級而上。

千級石梯上的殺意越來越濃,人聲俱靜,鳥獸無鳴,唯有紀空手踏在石梯上的「咚咚」腳步聲好似擂響的戰鼓,讓人感到陣陣殺氣。

風寒,雨寒,刀意更寒,紀空手緊握的鋼刀上,竟然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珠,那晶瑩剔透的冰珠里,滲出一種血紅,與鋼刀的冷硬構成一種驚心莫名的邪異。

他傲然而行的身影一步步登高遠去,每一個目送他的人,心中都想到了四字:勇者無懼!

當他踏過最後一級台階之時,眼前是一片殘垣斷牆,讓他驀生心寒之感。

剛才還是越來越濃的殺意,竟然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殺意只存在於千石梯上,這種詭異的現象並沒有讓紀空手感到吃驚,反倒在他的意料之中。

紀空手並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來頭,也不知道對方有多麼強大,他們很神秘。但不管怎樣,紀空手卻看出對方絕對不是一般的高手,他之所以直進不退,其實並非想逞一時之勇,而是他不想失勢,在這樣的高手面前失去氣勢,就等同於自殺。

然而不退反進,並不意味著生機的出現,至少迄今為止,紀空手的內心如弦緊繃,一點也感覺不到輕鬆,倒是他手中的鋼刀乍現出一匝流彩,給隱現烏芒的刀身鍍上了一層流動的殺氣。

他再踏前五步,鋼刀自後向前繞弧,換了一個角度,斜出,就在每一個人都認為他會停步不前時,紀空手動了!

他動了,並非用刀,而是用拳!

虛空之中頓時亂成一團,氣流狂涌,亂石激飛,本是下墜的雨絲被打亂了程序一般四濺飛躥,朦朧之間,天地彷彿變得模糊起來。

虛空亂了,但拳風不亂,鐵拳疾行空中,瞄準的是一段長約五丈的殘壁。

他莫非瘋了?這只是一段用青石築成的牆壁,他何以要將它轟倒呢?

「砰……」強勁的拳風轟擊在石壁之上,竟然擊穿了一個尺長的大洞,牆體震晃之下,轟然而倒。

塵土飛揚間,一條人影並不清晰地出現在紀空手的視線之中,紀空手的眼芒陡然一亮,他不在意人,卻在意此人手中的劍,劍並無出奇之處,出奇的是此人握劍的姿式讓紀空手有一種似曾想識的感覺。

「鳳孤秦?」紀空手幾乎叫出了這幾個字,可是他最終忍住了,因為死人是絕對不會站在自己面前的,所以紀空手斷定此人絕非鳳孤秦。

「好強勁的一拳!」那人似乎看到了紀空手臉上閃現出的一絲驚詫,微微一笑,「幸好這一拳是沖著這石牆而來,若是沖著在下,只怕在下有幾條命也不夠活了。」

紀空手彷彿並未因自己這一拳落空而感到驚訝,反而認為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已隱約猜到了來人的身份,心頭一沉,知道今日的驪山之行確是凶多吉少。

「你能躲過本王這一拳,可見不是尋常之輩。」紀空手淡淡而道,「然而讓本王不明白的是,你明明是一個早已成名的劍客,何以如此不自重,躲在暗處,做出一些小人行徑?」

那人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怒意,卻一閃即逝,搖了搖頭:「聽你的意思,莫非你認得在下?」

紀空手道:「本王認得你的劍,冥雪宗鳳陽門下,劍路大體相近,特別是你以雙指握劍,正是冥雪宗特有的持劍姿勢,所以本王斷定,你不是鳳不敗,就是鳳棲山!」

那人淡淡笑道:「你何以這般肯定我不是鳳陽?」

紀空手冷然一笑:「你不配!鳳陽乃一代宗師,舉手投足,盡顯王者之氣,更有一種壓倒一切的氣勢,而你所欠缺的,正是這種氣質,這也正是你習劍多年終未有成的根源所在!」

那人心中「咯噔」一下,彷彿被紀空手一語中的,頓時有幾分黯然之色浮於臉上。

紀空手猜得不錯,此人正是「三殺劍神」風不敗。

鳳不敗自小投身冥雪宗,學武迄今已經四十五年,自問劍法一流,罕逢敵手,是以,一向自負得緊。但在他的心裡,始終有一個不為外人道知的遺憾,那就是無論他怎麼努力,但在劍術上的造詣始終無法超越鳳陽,更遑論無敵於天下。

他冥思苦想,窮究原因,始終都找不到正確的答案,倒是紀空手似是無意的一句話,讓他茅塞頓開,有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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