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知行合一(2)

「其實,此事看上去是一件壞事,細細一想,又未曾不是一件好事,也許這就是上天註定了要助我一臂之力!」紀空手胸有成竹地道,「你想,劉邦有了虞姬母子在手,料定我必然投鼠忌器,就自然會放鬆對我的防範。這樣一來,我計畫的成功機率豈不大增?」

「只是這未免太委屈了虞姬母子。」紅顏想到那才兩三個月大的孩子,心中一酸。

紀空手心中一痛,甩了甩頭,道:「我也想過,此時若貿然動手,就算我們知道了她母子的軟禁之地,成功的機會也不大。一旦他們用她母子來要挾,反而會弄巧成拙,害了他們。與其如此,我們倒不如等待下去,只要我的計畫可成,她母子自然無虞!」

「我相信你!」紅顏俏目一閃,將頭埋進了紀空手的懷裡。

她沒有看到,此時的紀空手,臉上流露出的更多的是一種父愛般的溫情。

初為人父,大多如此,紀空手又怎會例外?

正因為他是性情中人,心中有情,才能做到胸懷天下,世間的英雄豈非都是如此?

紅顏走了。

後生無卻留了下來,以夜郎信使的身份,兼管銅鐵貿易。

他仍然不知道這個陳平就是紀空手所扮,但他卻遵照紅顏的命令,竭力效忠於這個陳平。因為他相信,這個陳平一定與紀空手有著某種關係。

送走紅顏之後,紀空手晚上便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虞姬和那個孩子。當他驚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渾身都是冷汗,他便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該去見見虞姬和這個孩子。

這是他心中的一個牽掛,他不能帶著這個牽掛去施行自己的計畫,稍有失誤,他很可能就會置身於萬劫不復之境。

拿定主意之後,他的腦海里便冒出那半掩於竹林中的小樓,那仿若相思女兒幽咽般的箏音,那樓中的人是誰?如此神秘,何以連樊噲也不知道底細?

紀空手的心中一動:「莫非虞姬就被劉邦軟禁於那小樓里?」

這並非沒有可能,花園既然是漢王府中的重地,戒備又是如此森嚴,劉邦要軟禁她們,這花園當然是首選之地。

可是這花園的布局十分緊湊嚴密,只要在幾個重要的位置上配以一兩名高手,加上數十個暗哨,整個防護布局就像一個巨大的蜘蛛網一般,牽一髮而動全身。

雖然紀空手只進過花園一次,但一進一出,他已經對劉邦的布局有所了解。當他憑著記憶確定了自己出入的路線之後,他叫來了龍賡,將自己的這次冒險計畫和盤托出。

龍賡馬上意識到了紀空手的這次行動近乎於玩火,且不說紀空手能否進得去、出得來,一旦身份暴露,那麼他們的一切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你能不能再考慮考慮?」龍賡希望紀空手能夠改變主意。

「我已經決定了。對我來說,他們之中一個是我的愛妻,一個是我的孩子,就算我不能救他們出來,但至少要讓他們知道,我就在他們的身邊,並沒有把他們忘記。」紀空手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一股堅決的神情。

龍賡知道紀空手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既已決定,那麼就會有他的理由。所以他只是拍了拍紀空手的肩,道:「我和你一起去,這樣一來,至少可以相互照應。」

「你就是不說,我也要你助我一臂之力。」紀空手心存感激地道,「因為我已經想到了一個行動的方案,可以將我們此行的危險降到最低。」

龍賡附耳過去,聽著紀空手一陣耳語,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笑意:「好,就這麼辦,我們立刻行動。」

「不。」紀空手伸手攔下他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二更過後,我們開始行動。」

夜很深,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根本不可揣度;夜也很靜,靜得就像是獨守深閨的處子,始終無言無語。偶爾透出少許的燈光,映襯出那燈影之外的天際更是暗黑。

今夜,的確是一個適宜夜行的天色,伸手不見五指,只能感受到那清爽的風在頭上流動。

紀空手之所以要將行動改到今晚,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明日便是劉邦約定的殺人之期的最後一天。如果說這殺人之期不變的話,劉邦的注意力應該在明日殺局的布置上,而不在花園。

紀空手與龍賡相繼潛入了漢王府內,迅若狸貓般爬上一棵靠近花園的樹頂。借著高處向下俯瞰,依稀可以辨得花園中的一些暗哨明卡的分布。

入夜之後的花園,戒備比白天更加森嚴,一組緊接著一組的兵丁四下巡邏,每一組還牽著數條惡犬,若不是紀空手事先有所防備,灑上了丁衡遺留下來的香粉,只怕他們連花園也休想進去。

此刻的紀空手,已經完全不像昔日風度翩翩的紀公子,而像是生存於黑暗之中的精靈,他渾身上下著一身緊身玄衣,就連臉上也塗滿黑炭,蟄伏於黑夜之中,與夜色融為一體。

唯一可以和這暗黑區分的,就是他清澈的目光,縷縷寒芒穿透夜色,洞察著這花園中的一切動靜。

他之所以這般謹慎小心,是因為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幾次沒有底氣的行動之一。他深知漢王府的花園就像是巨獸張開的大嘴,只要稍有不慎,隨時都有可能被這張大嘴吞掉,連屍骨也蕩然無存。

冷靜地觀察了大半個時辰之後,紀空手與龍賡對望一眼,在確定對花園的地形有了充分的了解時,紀空手開始了行動。

紀空手的步伐輕而快捷,整個人就像一道清風,悄無聲息地進入了花園。他所選擇的入口距那座半掩於竹林中的小樓最多不過百尺之距,但是要想從容過去,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夜色依然很暗,但紀空手的目力似乎有一種穿透力,可以看到數丈之外的東西。他只不過走了十數尺遠,已經讓過了三支埋在樹下的弩箭,避開了數處釘錐陣,甚至從兩名暗伏於樹冠中的敵人眼皮底下溜過。

他不得不承認,這花園的戒備是他所經歷過的最森嚴的一種,比及趙高的相府,更要嚴密數倍,這讓他感到,這花園中有太多不可預知的秘密,否則劉邦也不會如臨大敵般布下這麼精密的防衛。

在小心翼翼地前行到竹林邊時,紀空手不敢再向前跨出一步,因為他似乎突然間意識到了一種危機。

這是一種感覺,是一種連他自己也無法說清的直覺,有點近似於野獸面對危機時所表現出來的本能。當他仔細地觀察著這竹林中的動靜時,終於發現,在這片竹林里,每一根竹子的枝葉都被一種細絲密密匝匝地繞行串連,只要一有動靜,這細絲就可以將訊息最快地傳到守衛者的耳中。

這似乎已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線,紀空手此刻的武功修為幾臻化境,但他面對這密密匝匝的細絲,也無法保證自己在不觸碰到這些細絲的情況下穿過這片竹林。

不過,紀空手並沒有泄氣,他很快就想到,這竹林里既然有樓,當然要有一條可供出入的道路。

他凝神想了一想,然後重新審視了一下地形,朝向西的一面竹林潛伏過去。

這面竹林明顯要比其他三面的竹林稀疏得多,間距之大,完全可以供人出入穿行。

紀空手剛欲邁入,卻又停了下來。他認出這面竹林好像擺出了一種陣式,貿然闖入,恐怕也是有去無回。

書到用時方恨少,直到這時,紀空手才深刻地理解到了這句話的含意。

五音先生除了在六藝上有驚人的成就之外,對其他的一些門道也略有了解,其中就包括了各種陣法,雖然談不上精通,但也能說得頭頭是道,切中利弊。紀空手曾經跟他學過兩天陣法,只因後來形勢有變,這才放棄。

此時他望著眼前的陣式,只能暗自嘆息,眼見自己成功在望,卻被這一片竹林壞了大事,對紀空手來說,的確是個不小的打擊。

正在懊惱之際,他彷彿聽到從另一個方向傳來一絲動靜。心中一驚之下,他收斂內息,潛伏到竹林邊的一塊大石之後。

有風,很輕很輕,隨著這風傳來的,是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紀空手雖然看不清來人的模樣,卻清晰地感應到這股氣息在虛空中的方位。

他很清楚,擁有這股氣息的人,絕對不是普通的高手,其實力應該不在自己之下。若非自己刻意關注而對方卻在運動,自己根本難以感覺到這股氣息的存在。

「來人是誰?」紀空手心中有幾分駭然,想不到在這漢王府中還藏有如此等級的高手,但是他凝神傾聽了片刻,又覺得對方沿著這片竹林繞行,顯然也是在尋找出入口。

「敢情他與我一樣,也是不請自到的不速之客?」紀空手心中暗忖,不由精神一振。他從對方的行跡中可以看出,此人對這竹林似乎並不陌生,很快就找到這面的竹林,顯然是有備而來。

此時兩人相距最多不超過三丈,紀空手完全閉住了呼吸,僅靠渾身上下的毛孔維繫生機。但那人的一舉一動,紀空手只憑直覺,已如親見一般,絲毫沒有任何的遺漏。

那人站在竹林外猶豫了片刻,迅即躥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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