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星夜殺機(1)

琅邪台上,一片靜寂,大雪過後的山巔,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縷燈光從一組建築群中透射出來,遠遠望去,就像是夜空中的一點繁星,更襯出這百里山脈的僻遠與幽靜。

燈下有人,是田橫。在他的面前,鋪著一張琅邪地圖,在地圖中央那個標有「琅邪郡」三個字的地方,已被田橫用紅筆重重地畫了一個大圈。很顯然,他正在思索自己東山再起的第一仗的整個攻防布局。

經過這一月時間的造勢,他已經具備了與敵人一戰的能力。在琅邪山的七八個山谷中,分布著他昔日的舊部與新編的軍士,達八萬人之多,稍加訓練與整頓,已成了一股任何人都不敢小視的力量。

更讓田橫感到信心大增的是,他終於知道了扶滄海的真實身份。怪不得扶滄海具有如此雄厚的人力與財力,原來在他的背後,有紀空手與知音亭作為強大的後盾。

想到紀空手,田橫的心裡油然生出一股敬仰之情。雖然他與紀空手未謀一面,但紀空手踏足江湖所創造出來的一個個奇蹟就像一道不滅的傳奇深深地刻在他的心裡,只要是血性男兒,誰不神往?誰不伸出大拇指來叫個「好」字?

在他的心目中,無論是車侯,還是扶滄海,他們都是能力很強的江湖大豪,以他們的武功與個性,絕不會輕易聽命於人,可是當他們每每提起紀空手時,都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真誠,一種自信,和那種發自內心的敬意,這讓田橫的心中頓生一個願望:真想看看這位活在人們記憶中的傳奇人物到底長得一副什麼模樣。

有了車侯與扶滄海等人的鼎力相助,琅邪山義軍的發展變得井然而有序。明天,將是義軍下山的日子,首戰的地點,田橫彙集了各方傳來的情報消息之後,最終選擇了攻打琅邪郡。

他之所以作出這樣的選擇,是根據琅邪郡現有的兵力與布防狀況和其他郡縣相比,在實力上要略遜一籌,如果將它作為自己首戰的目標,取勝的機率肯定大增。

對於出師之首仗,田橫明白,自己只能勝,不許敗!此戰若勝,不僅可以大振士氣,而且可以以琅邪郡為根據地,立足齊地,與項羽的西楚軍形成均衡之局;此戰若敗,則一蹶不振,自己將再也沒有為兄報仇的機會。

正因為他東山再起的目的是為了報仇,所以並不擔心自己手中的力量最終會被紀空手吞併。當扶滄海向他說明了背景來歷時,他反而舒緩了緊張的心情。

因為他需要紀空手的力量來幫助自己抗衡項羽,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還有靠山,才可以與項羽周旋下去。

田橫緩緩地站到了窗前,雙手推窗,一陣冰冷的朔風灌入,令他冷不丁地打了個冷戰。不過,他並沒有縮頭回去,反而迎風而站。

他需要讓自己的頭腦清醒!

遙望夜色下的琅邪山脈,群峰伏於腳下,猶如數十頭巨獸蟄伏。那遠端的蒼穹,暗黑無邊,誰也無法從中窺出那蒼穹極處所昭示的任何玄機。

田橫淡淡一笑,他從這暗黑之中彷彿又看到了田榮的笑容,這讓他的心裡頓時湧出一股悲情。

此時已到三更天,夜已靜至極致。

一陣朔風「呼呼」而過,田橫心中一怔,彷彿從這風中聽到了一些什麼。

他幾疑這是幻覺,搖了搖頭,突然看到這暗黑的夜色里,閃現出幾處紅艷艷的火光。

他一眼就認出這火光燃起的位置正是自己部署在山谷中的軍營。出現一處火光也許是偶然的失火,但一連幾個軍營同時失火,只能說明是人為縱火。

難道這是大批敵人偷襲,攻入了軍營?抑或有姦細混入了軍隊,蓄意破壞?

田橫很快就否定了前一種可能性。琅邪山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大股敵人要想在己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混進山來,基本上沒有這種可能。倒是義軍在這段時間創立神兵營,廣召江湖志士,內中難免良莠不齊,西楚軍派入高手進行卧底,這種可能性非常之大。

扶滄海率部在琅邪鎮擊殺十數名敵人的消息傳到田橫耳中時,欣喜之餘,田橫不由得加強了自身的安全防衛。在琅邪台上的主帥營里,戒備森嚴,在數十名高手的貼身護衛下,形成了十分嚴密的防護圈。

「來人哪!」田橫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開口叫道。

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走到門口處,這聲音戛然而止。

田橫等了片刻,心中詫異,轉過頭來道:「進來吧!」

門外竟然無人應答。

田橫頓感不妙,驀然間,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預兆。

在他的身後,一扇窗戶悄無聲息地開了,「呼……」一股暗流在空氣中驟然而動。

田橫想都沒想,整個人仿若箭矢般向前衝去,同時掀起桌上的地圖,如一團暗雲罩向身後。

「嘶……」以錦帛繪製的地圖竟被什麼東西絞成了縷縷條狀,斷帛舞動間,一股凜冽的殺氣破空而來。

田橫拔刀,刀在腰間,在他向前疾沖時,刀就已到了他的手中。

他在前沖時回過身來,已經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一個臉上布滿刀疤的黑衣人和一道劍氣融為一體,正以閃電之勢穿越這段空間。

「宜昂!」田橫心中一驚,驟然明白自己遭遇到刺殺。

這是最明顯不過的刺殺,因為宜昂就是擅長行刺的大行家。

他是如何混上山的?又怎能輕而易舉地到達自己的主帳?自己身邊的這些貼身侍衛呢?

田橫很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可是形勢迫得他無法多想。刀既在手,他橫刀一擋,先行化去了宜昂這來勢突然的一劍。

不過,田橫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欣喜,心倒沉了下去。因為在他出刀的剎那,竟然感到入手毫不著力,對方的劍上生出一股帶有迴旋的引力,將自己的刀鋒橫著帶出了三寸。

三寸雖然算不上什麼距離,但在高手的眼中,卻可以決定勝負,決定生死,田橫一驚之下,飛身直退,對方的劍芒如影隨形。

劍未至,但鋒銳的劍氣如千萬根尖針入體,讓人感到肌膚刺寒。

田橫只感到呼吸困難,強大的勁氣彷彿將這有限的空間擠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實體,使他無法呼喊,只能用自己手中的刀來捍衛自己的生命。

宜昂的出現完全出乎了田橫的意料之外。在琅邪台上的主帳附近,至少有數十名高手構築起三道防線,如果沒有人接應,宜昂根本就無法靠近,更不用說還能得到刺殺田橫的機會。

誰是內奸?田橫無法知道。

但他知道項羽終於對他採取行動了,而且一出手便將目標鎖定在自己身上,可謂是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當然,這都是項羽慣用的伎倆,這種刺殺一旦奏效,往往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奇效。

「當……」宜昂的劍沿著刀身而下,刺溜出一道火線般耀眼的光芒,直切田橫握刀的手腕。

倉促之間,田橫縮刀退讓,同時踢出一腳,在光芒的掩護下襲向宜昂的腰間。

「呼……」田橫出腿的剎那,還是低估了宜昂的實力。一個敢於刺殺秦始皇的劍客,無論是心智,還是劍術,都是絕對的一流,當然不會讓田橫偷襲得手,是以田橫只看到一道寒芒一閃,腿腳處已是寒氣迫人。

他唯有再退!

宜昂無疑是刺殺的大行家,深知刺殺的成敗,與刺殺所用的時間成正比。時間用得越短,成功的機率就越大;時間用得越長,很可能就會致使整個行動失敗。所以他沒有半刻停頓,手中的劍繼續漫向虛空,以長江大河狂瀉之勢,展開精確的追擊。

田橫的臉色已變,腳下滑動,呈之字形遊走,眼見宜昂飛身逼入自己身前數尺間,他的臉上突然閃出一絲怪異的笑意。

這笑來得這般突然,的確很怪。

宜昂以驚人的眼力捕捉到了田橫神情的這一細微變化,心中暗驚,正自揣摩田橫的用意之際,陡覺腳下一沉,整個身體向地面直陷而下。

在這主帳之中,竟然安有陷阱!這顯然出乎宜昂的意料之外,也使他明白田橫何以怪笑的原因。

「呼……」下墜之中,宜昂雖驚卻不亂,依然保持著不同於常人的反應,以最快的速度擲出了手中的劍。

「篤……」劍入帳頂上的一根木樑,嗡嗡直響,奇怪的是,宜昂好像被一股上拉之力一帶,不僅止住了自己下墜之勢,同時身形一盪,跳出了陷阱。

田橫並不因此而感到驚詫,他已經看到在宜昂的手與劍柄之間,有一根絲線般的東西連著,所以才能讓宜昂跳出陷阱。但宜昂跳出了陷阱並不表示他就脫離了險境,當田橫劃刀而出時,已封住了宜昂的進退之路。

不可否認,宜昂的確是一個高手,而事實上田橫也絕非弱者,他能在田榮稱王的年代登上大將軍的寶座,並不是因為他是田榮的胞弟,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手中的刀絕對是一把殺人的銳器。

刀只有一面有刃,但在田橫的手中使出,無一不是刃鋒,這隻因為他所用的是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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