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兵困城陽(1)

濟陽是一座名城。

它之所以出名,就在於它有悠久的歷史,古老的建築,以及十分深厚的文化底蘊,正因如此,所以濟陽自古出名士,亦出佳人。

隨著城陽戰事的爆發,難民的湧入,濟陽城又多出了一種人,這種人並非在濟陽就沒有,只是今年顯得特別多了一些,使得他們也成了街頭巷尾的一道風景。

這種人當然就是窮人。

還有一種人,濟陽城裡不是沒有,只是相對於窮人來說,他們就要少了許多。不過,只要稍微留意一下,還是可以隨處見到他們的身影。

這種人的穿著也許並不華美,但並非表示他們的口袋裡就沒錢。他們之所以不注重自己的打扮,是有意為之,他們也要保持他們所特有的形象。

這種人不注重穿,卻喜歡吃,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嘴上總是罵罵咧咧的,臉上更有一股剽悍與野性,但這還不足以說明他們的身份。

真正能夠證明他們身份的,是他們隨身攜帶的兵器,然而他們又不是官兵。這種人,人們通常都給他們取了一個非常形象的稱謂,就叫江湖中人。

什麼是江湖?沒有人可以給出一個確切的定義,在一百個人的眼中,其實就有一百個江湖。

其實江湖只是一個虛幻縹渺的東西,它只存在於人們的心裡。

在濟陽最熱鬧的高升大街上,有一間名為「高升」的酒館,在這個只能容得下十來張桌子的酒館裡,正好就坐著這麼一群江湖中人。

有人高談闊論,有人喝酒聊天,有人罵罵咧咧……整個酒館實在熱鬧至極,與高升大街上的冷清相比,鬧靜之間讓人恍惚以為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高升大街原本並不冷清,只是昨夜下了一場大雪,至今未停,在這風雪交加的日子裡,難免就多了一份靜寂。

與這大街一樣安靜的是坐在靠門處的那一桌人,七八個人圍了一鍋燒得翻滾的辣湯,卻靜靜地坐著悶喝,在他們的腳下,也放著各自稱手的兵器,證明著他們江湖中人的身份。

不過,就算他們是江湖中人,也是最普通的那種。他們靜靜地聽著各張桌上閑聊的話題,而自己卻保持著應有的沉默。

在他們相鄰的桌上,坐了一老一少兩名豪客,衣衫光鮮,出手闊綽,叫了一大桌好酒好菜,一看就是擺闊的主兒。

兩人談話的嗓門都不小,在這熱鬧的酒館裡,依然能清晰地聽到他們所聊的事情。

「老世伯,您這一生走南闖北,也算得上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依你所見,你認為這次城陽之戰會打多久?」那年輕人的問話一起,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因為誰都不想這場戰爭曠日持久地進行下去,更不想看著戰火無休止地蔓延擴大。

濟陽只距城陽不過數百里地,雖然不是處在戰亂的前沿,但隨時都有可能受到戰爭的波及,這也是城中百姓人人關心城陽之戰的原因。

「世侄這個問題問得好。」那年老的長者輕輕地嘬了一口酒,眼睛微眯,帶著三分酒意道,「老夫也不是倚老賣老,這個問題你若是問別人,能夠回答上來的實在不多,因為它所牽涉的方方面面繁瑣至極,沒有廣博豐富的學識是很難解答這個問題的。」

他的言下之意,的確有自賣自誇之嫌,既然他能夠回答這個問題,當然也就自然而然地擁有了廣博的學識,這是他人所無須置疑的。

那年輕人被他唬得一驚一乍的,眼中露出欽羨的目光:「那晚生倒要洗耳恭聽,跟著老世伯長長見識了。」

那年老的長者眼中餘光微瞟,見到滿館的酒客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意一笑:「世侄何須客氣?就沖著你這一檯面,老夫今日說不得要班門弄斧,在眾人面前賣弄一番了。」

他輕咳一聲,酒館內的氣氛為之一緊,喧囂之聲頓時散滅,代之而來的,是一片安靜。

「這城陽之戰,交戰的雙方是西楚霸王項羽與齊王田榮,雙方的兵力並無太大的懸殊,而且田榮主守,項羽主攻,在常人的眼中,這場戰爭必將曠日持久,形成僵持之局。」那位年老的長者沉吟半晌,才緩緩接著道,「然而老夫認為,這場戰爭未必會持續太長的時間,也許最多不過三五月的時間就能分出勝負。」

在他鄰桌的那一群人當中,有一個中年漢子低頭飲酒,杯至嘴邊,淺嘗即止。當他聽到這位老者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濃眉一震,似有幾分激動。

沒有人注意到他這反常的舉動。

「那麼依老世伯的高見,這一戰會是誰勝誰負呢?」那年輕人更想知道這一點,儘管在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那年長的老者淡淡一笑,道:「這毫無懸念,當今天下,有誰會是項霸王的對手呢?田榮能夠堅持三五月不敗,已是奇蹟,他又怎能與天下無敵的西楚軍一爭高下?」

「老世伯所言極是,晚生也是這麼想的,只是聽人家說,這城陽地勢險峻,城防堅固,糧草广積,又有數十萬大軍分布防守,項霸王若想攻佔城陽,只怕也並非易事哩。」那年輕人道。

那年長的老者「哧」了一聲,顯得極是不屑:「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打仗行軍,看的是雙方主帥。有人可以率五千人馬破敵數萬,有人率五萬人馬卻不敵人家三千,這是什麼道理?無非是將帥者的能耐。想項霸王少年起便追隨其叔項梁行走江湖,起事之後,又成為西楚軍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迄今為止,身經大小戰役不下百起,卻從來不敗,像這樣的英雄人物,又豈是田榮那斯所能夠比得了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得鄰桌上傳來一聲低低的冷哼,似乎對這年長的老者之話不以為然。

那年少者回頭來看,只見這冷哼聲原來發自那位低頭喝酒的中年漢子。

這年少者姓秦名易,是濟陽城中小有名氣的劍客,家道殷富,是個喜歡惹事的主兒。這會兒陪著遠道而來的老世伯出來逛街喝酒,聊得正是興頭上,哪裡耐煩外人來插這麼一杠子?

不過,當著老世伯的面,他也不好立馬發作,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像只好鬥的公雞般斜眼看著對方,大有挑釁之意。

誰想那中年漢子哼了一聲過後,便沒了下文,依然是低著頭靜靜地品酒,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秦易以不屑的目光從那一桌人的臉上一一掃過,見他們無人搭腔,不由冷笑一聲,這才轉過頭來。

那年長老者息事寧人:「算了,算了,世侄也不必與他們這些人一般見識,咱們還是喝著酒,聊聊咱們剛才的話題。」

秦易昂然道:「老世伯也許不知道,如今這個年代,不懂規矩的人愈發多了,也不先拜拜碼頭,打聽打聽,就想隨便耍橫,像這種人,你若不治治他,沒準就會騎到你的頭上撒尿拉屎,忒沒勁。」

「啪……」他的話剛一落音,便見鄰座站起一個人來,往桌上重重一拍,道:「你說誰哪?是說你自己吧?」

秦易哪裡受過別人這般氣?唰地站起身來,怒目圓瞪,道:「就罵你唄,小子,想找打嗎?」

他二話不說,手中已多出了一把亮鋥鋥的長劍,酒館中的氣氛頓時為之一緊,眾人的目光都投射在那位站將起來的漢子身上。

能在大雪天跑到酒館來喝酒聊天的人,都是閑得無聊的主顧,他們最大的喜好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平日里沒事還能惹出點事兒來,更何況現在事兒已經出來了,當然不會放過。

誰都睜大著眼睛,生怕看漏了這場好戲。

但那漢子並沒有馬上動手,而是將目光望向了同一桌上的中年漢子。

很顯然,這位中年漢子是這一群人的頭兒。

這是一群很普通的人,普通得讓你隨時都可以在大街上遇到幾位,他們的衣著打扮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江湖中人,然而在他們的身上,都帶著兵器,似乎也不是那麼好惹的角色。

秦易將劍拔出的剎那,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人數上所處的劣勢。不過,他的心裡並不覺得有多麼地害怕。

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劍法。

「坐下——」一聲低沉的聲音從中年漢子的口中傳來,那名漢子猶豫了一下,終於坐了下去。

「這位兄台,你大人有大量,不必與我們這些山裡人計較,還請饒恕則個。」那中年漢子話雖然說得客氣,頭卻依然壓得很低,就像是從悶瓮里傳出的聲音一般,卻讓人感受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秦易一怔之下,終於感覺到這一群人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好惹,但是就憑對方的一句話,就要自己將拔出的劍按回去,這個面子又實在丟不起。

他只有僵在當場。

但是,這種尷尬只維持了一瞬的時間,隨即酒館中的每一個人都被長街上傳來的一種聲音所吸引,翹首向門外望去。

清晰傳入眾人耳鼓的,是一串馬蹄之聲,之所以是一串,是因為這馬蹄聲踏在長街上,發出如戰鼓般的震響,震得碗中的酒水盪起一道道細細的漣漪。

只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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