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夜郎之行(1)

洞殿中只剩下紀空手與紅顏,兩人相擁一起,默然相對,似乎都不願意打破這寧靜中的溫馨。

紀空手輕撫著紅顏一頭烏黑滑亮的秀髮,聞著那淡淡沁人的體香,突然道:「對不起!雖然我曾經發誓,今生今世絕不在你的面前提起這三個字,但是為了不失信於你的父親,我不得不說,只希望你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紅顏斜靠在他的肩上,幽然嘆道:「我明白,其實在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像你這樣的男人,本就不該屬於我一個人。」她的眼中閃動著一絲亮光,「你也不屬於虞姬,更不屬於你自己,你本是應運而生,屬於這個天下的黎民百姓。」

紀空手卻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屬於這個天下,但我心中所想的是儘力而為,不願此生有絲毫的遺憾,對你和虞姬來說,這未免有些不公平,可我已無退路可言。」

「君這一去,不知相逢又在何年?」紅顏輕嘆一聲,臉上已是離愁萬千。

「我不能預測今後的事情,但是今日一別,相逢終會有期。」紀空手的臉上充滿了剛毅。

當他的目光與紅顏的秋波相對時,心中頓時湧現出無數柔情,柔聲道:「只是我走之後,這峽谷中的一切事務都得靠你承擔,實是有些難為你了。」

「有車叔叔與扶大哥的襄助,再加上後生無生財有道,相信峽谷只會越來越興旺,絕不會有敗落之虞。倒是你一人踏入江湖,兇險異常,讓人家揪心得緊。」紅顏掩飾不住自己心中的擔心,緊緊地握住紀空手的手。

紀空手微微一笑,道:「我也許天生就是江湖命,江湖對我來說,就像是魚兒與水的關係,只有踏入江湖,我才會有活力與生命,所以你無須擔心。你聽過有水將魚兒淹死的事情嗎?」

紅顏也笑了,雖然紀空手一臉輕鬆,其實兩人的心裡都好生沉重。誰都明白,此次離別,也許有再見的一日,也許就是永別,當自己最敬愛的父親離她而去之後,紅顏又得為愛人的離去而傷懷。

這是一種無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有的人只要一踏入江湖,他就不再屬於自己,因為他的根就在江湖。

紀空手緩緩地從自己的衣袖裡取出三個香囊,一一將它放入紅顏的手裡,微微笑道:「還記得這三個香囊嗎?多麼精緻的手工啊!每次當我站到你們的身後時,我都在暗暗驚嘆,何以老天會這樣厚待於你和虞姬,不僅給了你們絕世的容顏,還給予了你們如此靈巧的小手,看來上天製造一種美的東西,就是要讓它美到極致,美到讓人嫉妒它才甘心。」

「想不到紀大哥奉承起人來也有一套,雖然肉麻,不過我心裡著實喜歡。」紅顏嬌嗔地笑道,臉上已是一抹飛紅。

紀空手笑道:「這只是我的真心話。」

「如果你真的以為這三個香囊很美,那麼它之所以如此美麗,並不在於綉它的人手巧,而在於我和虞姐姐都是用心在綉。它的一針一線都代表著我們對你的那份深深的感情!」紅顏抬起頭來,與紀空手的目光交纏於虛空。

對紅顏來說,大家閨秀的修養令她從不輕易地對人流露自己的真實情感。雖然當時的禮教並不如後世這般對男女之間設置種種限制,但紅顏還是受身份所制約,而不能任情感自由流露。

可是面對離別,她已顧不得這份矜持。她只想讓紀空手知道,雖然他縱馬江湖,關山萬里,她的心總是隨著他,魂牽夢繞,永不分離。

紀空手又豈會不知紅顏的這一番心情,感動之餘,眼中似生一層霧氣,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

良久之後,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略顯激動的情緒,然後貼著她的耳垂悄然道:「這三個香囊之中,我依序排號,各自置入三個計畫在其中。一旦你收到信使九君子或是鷂鷹傳來的書簡,你照手書中的吩咐,按號拆開香囊,依計而行。你一定要記住,我之生死,盡在這香囊之中,只要你能辦好這三件事情,我就可以度過兇險,逢凶化吉,切記!切記!」

紅顏將香囊緊緊抓在手裡,就像緊緊抓住紀空手的性命一般,拚命點頭。

紀空手只覺肩頭已是一片濕濡,卻沒有去看,他只是輕輕地將她推開,然後大步向洞殿之外而去。

他不想看到紅顏的眼淚,也不敢,他只怕自己會被那如珠般的淚水融化,而改變主意。

當他即將走出殿門的剎那,只聽到紅顏幽幽一嘆,聲音中帶著一陣哽咽:「虞姐姐要我告訴你,她之所以不來見你,是怕你會為她分心,因為她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紀空手的心裡驀然一顫,頓時湧出了一股莫名的情感,說不出是驚是喜,但他已不能回頭。

他知道,只有在這一刻無情,才能最終得到他所想要的東西。人世間的事情,唯有無畏,唯有義無反顧,才能達到目的,他不想讓兒女之情改變自己的初衷,改變自己的決定。

傳入紅顏耳中的,除了那沉重的腳步聲外,還有紀空手那一聲嘆息。

嘆息中除了惆悵,更有幾分無奈,但誰都不可否認,紀空手在每一個人的印象中,不僅堅韌,更具有大無畏的勇氣。

紀空手走出峽谷的時候,正是深冬,天下形勢相對平靜,就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各地竟成偏安之局,戰禍雖無,但幾大勢力在各個方面的明爭暗鬥依然有跡可尋,隨時隨地都有爆發戰爭的可能。

紀空手孤身一人行走在夜郎北道上。

這條道路一直是夜郎國聯繫中土的要道之一,一路行去,雖無戰亂之禍,但盜寇橫行,民不聊生,令紀空手唏噓不已,心有感慨。

不過,相對於中原軍閥割據的亂局,夜郎國倒顯得一時興旺發達,民間殷富。進入夜郎國地界,這種感覺就愈發強烈,也只有在這個時候,紀空手才深深地懂得了百姓之所以視戰亂為洪水猛獸的原因。

戰爭的破壞性之大,遠比天災更甚,是以沒有一個民族,沒有一方百姓會因為戰爭而戰爭,只有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他們才會被人利用,為自己的生存而拼殺。

而這種生存的代價,就是在危及別人生存的情況下換取。這似乎是一種無奈,其實更是一種殘酷,世道之無情造就了這一幕幕人間的慘劇。

金銀寨是夜郎北道上一個重要的礦區,集市繁華,娼賭盛行,到夜郎國不過一日行程。當紀空手單騎入城時,金銀寨里的氣氛明顯與往日不同,雖然熱鬧依舊,繁華不減,但卻多了不少中土口音的遊子浪人,從他們腰間鼓鼓的刀套劍鞘中,似乎可以預測到某種正在醞釀的殺機。

這些人無疑都是高手,江湖中少有的高手,人數雖不過百,卻顯得安分守己,從不惹事生非。紀空手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這些人的背景來歷,並不驚奇,好像這一切本在他的意料之中。當下尋了一處客棧住下,稍作改裝,扮成一個行商,出沒於茶樓酒肆之間。

他之所以沒有太過驚訝,是因為他知道金銀寨正是夜郎國三大世家之一——陳氏世家的轄地。陳氏世家富可敵國,又執掌夜郎國境內銅鐵礦產的貿易權,在這非常時期,陳平無疑是中原各方勢力必須籠絡的對象,在他的轄地里出現一些江湖好手,這說明劉邦、項羽、韓信三方已經派人到了金銀寨。

雖然當時天下公推項羽為首,號稱西楚霸王,但劉邦以漢王之威統轄巴、蜀、漢中三郡,韓信以淮陰侯坐鎮江淮,其聲勢之大,已力壓各路諸侯,隱然與項羽、劉邦形成三足鼎立之勢。在大戰當即,兵器奇缺的情況下,他們三方雖然表面上看來相安無事,但暗地裡卻已經開始了你死我活的爭奪。

紀空手在這種情況下孤身一人來到夜郎國,其用心之深,讓人無法揣度。當他悠然地在金銀寨里轉了半天之後,已經對金銀寨目前的局勢有所了解。

原來自後生無從陳平手中買到一批銅鐵之後,這大半個月來,夜郎國便再也沒有與任何人做過一筆銅鐵交易。因為在陳平的書房裡,擺下了項羽、劉邦、韓信三方送來的親筆手書,書信中都只有一個意圖,就是誰都想成為夜郎國唯一的合作夥伴,包攬下其境內的所有銅鐵產量。

夜郎國畢竟是一個小國,它的興衰往往取決於中原的局勢,所以在形勢尚未明朗之前,夜郎國國王根本就不願得罪這三方中的任何一方,而是將這個難題推到了陳平頭上。

陳平心知這是一個燙手山竽,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給夜郎國帶來亡國之虞,於是權衡再三之下,決定在金銀寨的銅殿鐵塔擺下棋局,以棋局的勝負來決定銅鐵的貿易權。

當紀空手聞聽這一消息時,大為陳平的奇思妙想而叫絕。唯有如此,陳平才能將自己與夜郎國置身事外,勝者該勝,敗者也無話可說,使夜郎國不會輕易得罪任何一方,從而得以保全。

可是當紀空手聽說棋賽舉辦之日時,掐指一算,不由大驚,因為此時距棋賽開賽之日不過七天。

七天,雖然算不上很長的時間,但在紀空手的眼中,卻充滿了變數,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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