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與敵共舞(3)

弄簫書生看了五音先生一眼,遲疑片刻道:「以劉邦的為人,取寶之道既然對他這麼重要,他不會不對它採取非常嚴密的防護措施,而且他也知道紀公子與盜神淵源極深,又怎會輕易將取寶之道放於明處,讓紀公子去偷呢?」

五音先生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說,取寶之道根本不在大鐘寺?劉邦之所以這麼做,只是故意以此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我只是有這個疑惑而已。」弄簫書生似乎對自己的猜測沒有十足的信心,吞吞吐吐地道,「劉邦為人奸詐,又在先生與紀公子的手上吃過大虧,他絕對會想到我們的這一步棋。」

五音先生拍了拍他的肩,道:「多謝你提醒了我。」他表面上極是平靜,其實心中已經認同了弄簫書生的懷疑。

他曾經也想到過這個問題,只是劉邦在見面時表現得極有誠意,甚至連一些不為人知的機密也和盤托出,這反而打消了他對劉邦的猜疑。

現在想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的確有些大意了。不過,五音先生雖然覺得自己今夜的行動略顯冒失,但並不認為就有兇險。

這種判斷是基於他對劉邦現存實力的分析得來的,無論劉邦有怎樣的圖謀,布下怎樣的殺局,他都沒有實力去完成它。

這就叫作心有餘而力不足。

五音先生沉吟半晌,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心中暗道:「對付你劉邦這種奸詐之人,我又何必和你講情重義?總而言之,對登龍圖寶藏我們是勢在必得!就算今夜暗偷不成,到了明天,我們就公然明搶,看你能奈我何?」

他拿定主意,整個人霎時輕鬆了許多。就在這時,從大鐘寺方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條黑影在雪地林木間飛竄而逃,身後不遠處,緊緊跟著十來條黑影。

五音先生心中一驚,定睛望去,卻見逃者不是紀空手,而是另有其人。此人武功之高,似乎不在紀空手之下,身法極快,迅速向另一片密林隱去。

「此人是誰?他難道也想打取寶之道的主意?」五音先生十分詫異,彷彿沒有想到今夜大鐘寺之行,除了自己外,還另有他人。

他只覺得這人奔掠之中所用的武功心法似有種相熟之感,但一時半刻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五音先生搖了搖頭,忽然間,他發現自己所處的這片密林極靜,靜得針落可聞。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彷彿處在一個真空地帶,不聞人聲,不聞蟲爬蟻鳴,更無風聲,甚至讓人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就像是突然之間從一個時空跳入了另一個時空,進入一個靜默的世界。

五音先生心中一驚,陡然間聽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他的手心裡滲出一絲冷汗,似乎感受到了空氣中那至強至大的壓力。

他的心裡「咯噔」一下,發現自己置身於敵人的重重包圍之中。

事態的發展顯然超出了他的想像,雖然敵人尚在百步之外,但五音先生從林木間瀰漫的若有若無的殺氣中感到了對手的強大。

「敵人是誰?」五音先生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到了劉邦,因為只有劉邦,才有可能在這大鐘寺外布下殺局。

事實上,只要劉邦擁有殺死五音先生與紀空手的實力,他就完全沒有必要再去仰仗這兩人的力量來對付項羽。因為劉邦肯定知道,紀空手才是一頭真正的猛虎,能夠早一日將之除掉,那他爭霸天下的把握就會增加一分。

但是,劉邦哪裡來的這種實力?出現在這密林中的數十高手,個個都有擒龍縛虎之能,其實力甚至超過了盛名時期的問天樓。

五音先生的心裡出現了少有的困惑。

不過,無論對手是誰,無論對手有多麼強大,他都怡然不懼。

因為他是當世江湖五霸之一,從不言敗的五音先生!

更何況,在他的身後,還有戰意勃發的「樂道三友」。

有了這樣的四個人,試問天下,有誰敢與之爭鋒?

是以五音先生的臉上陡然而生一股豪情,他的眼芒暴射,透過這暗黑的夜空,望向那密林的深處。

林間深處,有人走出,無聲、無息,就如一個無主的幽靈,從雪上滑過,竟然不著一絲痕迹。

隨著來人湧現的,是一股淡淡的殺氣,無形卻有質,使得這片偌大的密林壓力陡增,空氣如一潭死水,不再流動,變得沉悶至極。

五音先生的眉鋒一跳,感到來者雖然只是一步一步向前滑動,卻如一道偉岸的山樑將傾,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幾乎可以讓人窒息。

五音先生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在他的記憶中,這種感覺在霸上城外的峽谷中,當他與衛三公子對峙而立時,出現過一次;在咸陽的那個小湖湖畔,當他面對不可一世的趙高時,也出現過一次。而現在,他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這種迫人的氣勢。

這讓他為之震驚,只能說明,來者的武功之高,根本不在衛三公子、趙高這等超一流的好手之下。

江湖上公認,「樓、閣、亭、齋、榭」是五大豪門,而五大豪門的主人,無疑就是當今江湖上公認的絕頂高手,但五音先生始終認為,江湖之大,深不可測,能夠有實力與五大豪門主人相抗衡的,雖然寥寥無幾,卻也未必沒有。

而眼前的這位,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在黑暗之中,五音先生根本看不清楚來者的面容,但是透過地上雪光的反射,依稀還是可以看到來人的一些輪廓。當五音先生的眼芒鎖定這條黑影時,突然間,他的鼻間冒出了絲絲冷汗。

他絕不怕來人的武功有多高,也不怕來人的氣勢有多強,但不知為什麼,他的心裡生出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這種感覺之所以讓五音先生感到不可思議,是因為他發現這條黑影像極了一個人,一個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人世間的人!

這種人通常指的都是死人,而死人是絕對不會起死回生的,可是當五音先生看到這條黑影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懷疑這種結論。

因為這條黑影像極了衛三公子,也許,他本來就是!

五音先生心中的驚駭無可形容,他的手心緊握,已經放在了腰間的羽角木之上。

「羽、角」乃是音律之名,五音先生喜好音律,是以自創出一種樂器,乃是用雪山千年寒木製成,取名羽角木。這種木質之硬,可比玄鐵,被五音先生視作至愛神兵,只是現世以來,從未一用。而今他的手卻放在其上,由此可見,來者的出現令五音先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驚,甚至是恐懼。

難道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索命一說?如果沒有,這眼前的詭異又如何解釋?

但是五音先生就是五音先生,一驚之後,驀然大笑起來。

「你是何人?竟敢在老夫面前裝神弄鬼!」五音先生沉聲喝道。

來者已在五音先生身前十丈處站定,沉默良久,方才冷冷地道:「我從不裝神弄鬼,因為我是衛三!」

「你還說你不是裝神弄鬼,衛三公子早已自殺而亡,你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竟敢自稱衛三?」五音先生的心神已定,靜若止水。對他來說,無論對方是真是假,都絕對是自己的一大勁敵,稍有不慎,自己的一世英名便會毀於一旦。

「衛三公子的確死了,但衛三少爺還在,我本就是衛三公子的一個影子,他若不死,衛三少爺就不會現身於江湖。」衛三少爺冷漠地道,口氣中不帶一絲感情。

「你是衛三公子的影子?」五音先生有些疑惑,因為這衛三少爺的長相比之衛三公子,簡直如出一轍,幾可亂真,這不由得讓人聯想到這二人之間的關係。

「你感到奇怪嗎?其實一點都不怪,因為我和他本就是一對孿生兄弟,又湊巧生在了問天樓衛家。」衛三少爺的話中似乎透出了一絲傷感。

「這是萬幸呢,還是大不幸?」五音先生顯然感到了衛三少爺這種過於冷靜的可怕,是以一經捕捉到他情緒上的些微變化,旋即加以利用。

但是,他失望了,因為衛三少爺的回答就像是一個掉線的木偶,理智得如設計好的程序。

「無所謂幸與不幸,這只是命,上天註定的命運。」衛三少爺淡淡地道,「不過影子使是我們問天樓的傳統,我並不是第一個做影子的人。」

他如寒冰般的眼芒從五音先生的臉上移動了半尺,望向他身後深邃無限的蒼穹,喃喃接著道:「衛家的子孫一生下來,就註定了不能如常人一般生活。」

五音先生的心中一顫,幽然嘆道:「這種惡夢我也有過,或許這就是每一個生在豪門的男兒必須承受的壓力吧。」

「但是——」衛三少爺的臉上依然一片死色,但眼神中閃出一絲悲憤,「你與衛三公子的痛苦僅限於此,而對我來說,噩夢僅僅才開始。我記得在我十三歲那年,當我學藝有成之際,家父將我叫到身邊道,『你既然是我的兒子,就必須要作出犧牲。』我驚問道,『為什麼?』家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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