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寧氏禪道(3)

他不想倒下,也不會倒下,雖然他的體內沒有一絲力氣,但堅強的信念與不屈的精神支撐著他的身體,使得他依然挺拔如山,風骨猶存。

這讓每一個在場的人都保持著沉默,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絲毫沒有感覺到一點勝利者的喜悅,反而感到了這空氣中帶出的一股無形壓力。雖然他們心裡都明白紀空手已無還手之力,也再不能對他們構成任何威脅,可是他們卻在心裡莫名地生出了一絲恐懼。

這種感覺實在是很奇怪,而更讓人奇怪的是,紀空手臉上的笑意是那麼的平靜,那麼的洒脫,彷彿面臨的不是死亡,而是去奔赴一場盛會。

衛三公子走前幾步,拍了拍掌,道:「你是我看到的唯一不怕死的人,這證明了我的眼力不錯,可遺憾的是,你選擇的對手是我,那麼就註定了你只能是這樣的下場!這是經過了無數次實戰之後得到的證明。」

紀空手眼中似乎多了一絲嘲弄的味道,他已無力開口。此刻他能站在這裡,全憑一口氣支撐著,所以他就只有保持沉默。

「也許你不服氣,也許你覺得不公平,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殘酷,勝者為王敗者寇,誰又去管是否公平?是否合理?只要我贏了,我說公平就是公平,我說合理就是合理,死人是不會與我來爭論這些的。」衛三公子笑了笑,「不過你的確聰明,就算是死也給我留下了一個非常大的麻煩,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這一生走過不知多少溝溝壑壑,見過不知多少大風大浪,能夠活到今天,絕非僥倖。雖然你留下的絕對是一個大麻煩,但我還是可以逢凶化吉。」

紀空手緩緩地搖了搖頭,只搖了一下,已無力再搖第二下,但卻表示自己對衛三公子的話不以為然。

衛三公子的心裡的確有幾分惱怒,事實上連他自己也知道這只是自己的美好願望。如果說項羽真的得到了劉邦與問天樓聯手的把柄,那麼自己這一生的心血無疑是付諸流水,空忙一場了。

他與劉邦對視了一眼,眉間隱生憂慮,都感到了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劉邦遲疑了片刻,突然上前幾步,低聲道:「這小子似乎有話要說。」

對於劉邦來說,這是他與紀空手沛縣一別之後的第一次重逢,昔日的兄弟變成了今日的仇敵,這種心情實在是複雜極了,讓人感覺到人生的變數就像風雲變幻一般,不可捉摸,雖然他們分離的時間已經很長,但不知為什麼,他們之間並沒有陌生的感覺。

這似乎正應了「仇敵之間的想念遠不比情人之間的思念要少」這句古話。對劉邦來說,自從他下決心要除掉紀空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總在想著紀空手,不僅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也在揣摩著他的行事作風,因為他知道,總有一天,他們要相互面對。

此時此刻,當劉邦站到紀空手面前的時候,雖然面對的是如此狼狽的紀空手,但他卻絲毫沒有勝利者的喜悅。在這一場決戰中,他也許贏得了暫時的勝利,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紀空手未必就輸了。

他在關注著紀空手的每一個表情,很想看到這個對手面對死亡時的那種恐懼。也許只有這樣,他的心裡會有少許的快感,至少會讓他的心情舒服一點,可是紀空手根本就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雖然這個人已經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但只要活著,就在無形之中讓他有一種莫名的壓力。

衛三公子眼芒一凝,盯在了紀空手的喉結上,那塊突出的喉結輕微地蠕動了一下,卻根本沒有力量帶動他嘴部的肌肉。

「真是可憐,想不到一個可以將胡亥、趙高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人物,竟然會淪落到無法說話的地步。」衛三公子冷笑一聲。

「也許他還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吧?」劉邦凝視著紀空手那看似無神的眼睛,發現這雙眼睛裡蘊含著一種意味深長的東西,讓他有種迫切需要了解的慾望。

「但願不是要我放他一馬吧?如果真是那樣,我會很失望的。」衛三公子明知紀空手絕不會向自己求饒,但他絕不會放過任何打擊對手的機會,就算這個對手已經不成為其對手。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欲知道紀空手到底想說些什麼,他們皆是身經百戰的戰士,經歷過太多的生死場面,可是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個像紀空手這樣從容面對生死的人,這激發了他們心中的好奇心。

但凡事總有例外,也有人並不希望紀空手在此時說話,這兩個人就是鳳五與韓信!

紀空手能夠逃到這裡來,很大程度上得歸功於他們。要不是他們之間有約定的秘密,紀空手是很難自他們的劍下逃生的。

這本身就會引起衛三公子與劉邦的懷疑,但只要鳳五與韓信自己不說,紀空手又順利逃走,那麼懷疑就只是一個懷疑,並不能成為衛三公子與劉邦要對他們動手的借口。

可是紀空手終究沒有逃出衛三公子布下的天羅地網,而且還活著,這已經讓鳳五與韓信大吃一驚。以紀空手與韓信之間的恩怨,如果紀空手在此刻說出事情的真相,那麼他們也難逃一死。

想到這裡,鳳五與韓信冷汗迭出,手已緊緊地按在了劍柄之上。韓信也想過殺人滅口,死無對證,但要在衛三公子與劉邦面前殺掉紀空手,他根本就沒有一絲把握。

所以他們就只有等待,在提心弔膽中等待下去,這也許是他們可以選擇的唯一一個辦法。

衛三公子緩緩地走到紀空手的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說實話,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還想說些什麼,對於一個即將要死的人來說,留下幾句遺言,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於情於理,看來我都應該成全你。」

說完這句話,衛三公子的拇指與食指輕拈斜彈,形如拈花,就在這不經意間,一縷真氣如細長的泉水般注入到紀空手的體內。

紀空手渾身一震,「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如箭噴出,整個人精神陡變,可是他心裡明白,這縷真氣並不能使自己支撐多久,只是激發了自己體內的一線生機,迴光返照罷了。

他輕輕地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氣,臉上依然帶著微笑,緩緩地道:「表面上……你……好像……成……全的……是我……其……實你……是在……成……全你……自己!」

他近乎是掙扎著說出他想說的每一個字,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是他的聲音卻很輕很輕,幸好這竹林之外的空間異常寧靜,使得衛三公子不需要運聚內力來聽他說話。

「這聽起來好像是一個笑話。」衛三公子皺了皺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指的……是……那個大……麻煩。」紀空手說完這句話,淡淡一笑。

衛三公子心頭一驚,與劉邦對視一眼,一揮手,手下的將士俱都退出十丈開外,包括鳳五與韓信。

「你難道想用這個來與我做一筆交易?」衛三公子冷哼一聲,他的臉上無動於衷,可是心裡卻在掂量著此事的輕重。他始終認為,任何決定都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只有隨著情況的變化而變化的決定,才是英明的決定。

「你……錯了……」紀空手喘了口氣,「你……不是……一個……受……人威……脅的……人。」

「看來還是你了解我。」衛三公子淡淡地道,「不過我從來都是無功不受祿,我絕對不會相信一個即將死於我手中的人會對我提出善意的建議。」

「我……這個建……議並……非……善意……但……是你們……要想……重……新取得……項……羽的……信任……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紀空手笑了,笑得很邪,似乎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衛三公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與劉邦交流了一下眼神,這才緩緩地道:「願聞其詳。」

他明知紀空手提出來的這個建議一定是自己完不成的建議,可是他已別無選擇,因為他實在想不出在項羽得到劉邦與問天樓聯手的真憑實據之後自己還有翻案的辦法。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也會把它當作是救命的寶物。

「慢!」劉邦突然喝道,「此人心計之深,非常人可以揣測,他顯然是利用了我們的心理,有所針對地想出了一條詭計,企圖對我們不利。依本公之見,這種詭計不聽也罷,還是一刀將他殺了,永絕後患。」

衛三公子淡淡笑道:「你還是不太了解這位紀少,他既然敢這麼說,當然有他這麼說的道理。」

「什麼道理?」劉邦沉聲問道。

「因為他已經了解了我的性格,為了復國大計,為了一生的理想,我是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的。」衛三公子的眼中陡然一亮,似乎隱約猜到了紀空手想要說的話。

「閥主何以會這麼說呢?」劉邦話一出口,頓時也明白了這個唯一可以取信項羽的計畫,冷汗布滿額頭,低聲道,「這事絕不可以。」

「但這卻是唯一可行的辦法。」衛三公子的臉上別無表情,聲音中帶出近乎冷酷的無情。

兩人在一瞬間將目光相對,透過虛空,似乎以一種複雜的心理去感受對方的心態。他們已經猜出了紀空手想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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