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圖現義絕(2)

衛三公子好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對紀空手的動靜了如指掌,淡然道:「你不必怪他,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人各有志,何必強求?就像我在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也在考慮放你的利弊。對任何人來說,多了一個像你這樣的大敵,都將是一件十分頭痛的事情,可是此時此刻,我已別無選擇,縱是放虎歸山,我亦無怨無悔。」

「不過你終是勝者,因為你終於得到了登龍圖。」紀空手笑得很是苦澀,對他來說,這個跟斗栽得實在太大,甚至粉碎了他一生的夢想。

「你說這種話,只能證明你還年輕,將一時的得失看得太重。須知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又何必斤斤計較於眼前呢?」衛三公子搖了搖頭,一副老氣橫秋之態。

五音先生輕拍一掌,道:「說得好!就為了你這句話,我答應你,只要你放過他,我保證你們全身而退!」

衛三公子如釋重負般笑了笑:「這我就放心了。」他踱步過去,輕彈韓信的劍尖,然後拍打幾下,解去了紀空手被封的穴道,順手取過登龍圖,揣在懷中,一揮手道:「我們走吧!」

「且慢!」紀空手突然叫道。

衛三公子頓時色變,小店中的氣氛剎那間緊張起來。

紀空手微微笑道:「各位不用緊張,我只是有幾句話想對這位韓兄說上一會,如果衛先生不介意的話,不妨在店外稍等片刻。」

韓信的臉色變了數變,最終將目光望向衛三公子,卻聽得衛三公子淡淡笑道:「你且聽他說上一會,我在門外等候。」

衛三公子帶上樂白等人大步而出,路過五音先生身邊時,說了一句:「得罪!」竟然毫無戒心地從知音亭眾多精英身前踱步而過。

他之所以如此自信,只因為他相信五音先生。如果說這個世上真的有人能一言九鼎,那就非五音先生莫屬,否則他也不會逼著五音先生表態了。

小店內頓時變得一片寧靜,五音先生亦帶著眾人退出了門外,就只剩下紀空手與韓信在店內相對無言,兩個本是情同手足的朋友,只因一念之差,最終卻落得個分手下場,這無疑是人性中的一大悲哀。

對於紀空手來說,這更是他做人的悲哀。他實在想不通韓信何以會背叛自己,難道說在這個亂世的年代,人與人之間真的沒有真情可言了嗎?

他想了很多很多,從淮陰的市井,到沛縣的日子,又從沛縣,想到了他們一起流浪的日子,一幕幕兄弟情深的場面,一幕幕生死與共的情景,都讓他深藏記憶,不能忘卻。他記得自己為了韓信,遠行千里,不顧自身的安危,歷經千辛萬苦,卻沒有想到最終換來的卻是韓信在背後伸出的這隻黑手。他更沒有想到,自己九死一生得到的登龍圖,竟然是韓信背叛自己的真正原因。

紀空手輕嘆了一聲,淡淡地道:「我一直都把你當作最好的兄弟,你知道嗎?」

韓信緩緩地抬起頭,眼中有愧卻無悔,只是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但是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還是會這樣選擇。」

韓信的回答如一根針刺般直插入紀空手的心間,引起他一陣絞痛:「你難道就真的這樣恨我?我到底有哪一點對不起你?」

「我不恨你,而且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選擇,我有權利選擇自己今後的道路。」韓信低了低頭,再抬頭時,眼中已綻放著對未來的期盼。

「那我就無話可說了。」紀空手徹底死心了,苦澀一笑,「從今以後,你我再也不是朋友,你應該知道我的為人,今日之辱,我絕不敢忘,只能留待日後加倍奉還!」

韓信的心陡然一寒,他明白紀空手既如此說,那麼他們往日的友情就真的到此為止了。從今日起,在他韓信的強敵中,又要加上一個紀空手的名字。

「無論你怎麼做,都不為過,我只能恭候。」韓信也笑了笑,「話已至此,我便先行一步,他日相逢之時,你我便是對手!」

「如此甚好!」紀空手一擺手,讓過韓信,當韓信的背影走出他的視線之外時,不知為什麼,他的心彷彿多了一種沉沉的失落。

馬嘶聲起,蹄聲漸遠,小鎮又還復了先前的寧靜。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細的腳步聲來到了紀空手的身後,清風徐來,芳香沁人。

「紀大哥,你很難受,是不是?」紅顏輕輕地挽住他的手,柔聲問道,她看到紀空手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也是好生難受。

「我不知道。」紀空手喃喃地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冷,好孤獨,就像是一匹受傷的野狼,獨行於一條沒有盡頭的荒蕪道路上。」

「你不會孤獨的,只要你不嫌棄,我會一直陪著你走完今生今世!」紅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絲毫不顯女兒做作之態,一切純出自然,顯是真情流露。

紀空手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語帶哽咽地道:「你對我這般好,這可讓我怎麼消受得起?」

他一生孤苦,所以才會將韓信當作自己的兄弟一般看待,一聽韓信有難,縱然自己心脈之傷才愈,亦是不辭勞苦,趕來千里之外的咸陽。眼看登龍圖得手,兄弟聯手,足可爭霸天下之時,想不到韓信竟然捨棄自己,這種苦痛,的確是筆墨難以描述的,極富悲情。此刻聽到紅顏如此對己,心中不由自主地多了幾分感激,只覺得當世之中,唯有紅顏是一番真情。

兩人相擁無語,過了半晌,才聽得門外腳步聲響起,兩人一觸而分,回過頭來,卻是五音先生緩緩踱步而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有置身其中,方能體會人心的險惡。今天之事,實在平常至極,你應該早有這種心理準備。」五音先生見得紀空手在紅顏安慰之下冷靜了許多,這才語重心長地道。

「我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我實在不能接受這種殘酷的事實。」紀空手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在我看來,登龍圖倒像一個禍根,誰若得之,只怕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五音先生眼芒一閃,意味深長地道。

紀空手似有所悟,低頭不語,半晌方才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道:「多蒙先生開導,我似乎有些懂了。」

五音先生道:「你真的懂了嗎?」

紀空手道:「先生的用心之妙,的確可以殺人於無形。以先生在江湖上的聲望,只要你說出登龍圖的下落,衛三公子自然便成了天下公敵,到了那個時候,他便是想不頭痛也是不行。」

五音先生笑道:「真乃孺子可教也,所以這一戰我們看似輸了,其實已是穩操勝券。」

紀空手的心情頓時大好起來,笑聲剛起,驀覺自己背上一陣劇痛,不由「哎喲」一聲,幸虧紅顏出手得快,才不至於跌坐地上。

五音先生臉色一變,快步上前,手已搭住紀空手的右腕,查看脈象,半晌之後,方才驚怒道:「這韓信何以如此心狠?」臉上已是一片凝重。

紅顏大驚:「父親何出此言?莫非紀大哥的傷勢極重?」

紀空手只覺背部要穴處有一股寒流開始緩緩蠕動,隨著氣血的運行正一點一點地向心脈滲透。他一驚之下,心中徹寒,已經明白韓信以劍制穴之時,竟然暗中將玄陰真氣灌注於自己經脈之中,初時不覺,只需過得一兩個時辰,當這道寒氣侵入心脈時,縱是神仙也難保自己的性命。

「他竟真的是要置我於死地?!」紀空手悲怒交加,似乎根本沒有想到韓信下手之狠,一狠至斯。

五音先生沉聲道:「他當然要將你置於死地,既然他已經下了決心要幫劉邦,相助問天樓,那麼你無疑就是他們最大的眼中釘!以你的才能,若要與之為敵,他們絕對沒有對付你的把握。與其如此,倒不如斬草除根,趁這個機會將你毀去!」

紀空手情不自禁地驚呼道:「我有何罪?老天竟會如此待我!只要我能逃過此劫,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他的心中驀生驚懼,只是緊緊地抓住紅顏溫膩的小手,生怕鬆開之後,從此分離。

五音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一定會助你逃過此劫,你不必擔心,因為我練就的無妄咒正有滌清濁氣、療養內傷的功效,多則三月,快則月半,這些許小傷自然會痊癒。」

「先生大恩大德,我何以為報?」紀空手不由心生感激。

「你無需謝我,實在要謝,就謝紅顏吧,誰叫她是我的女兒呢?」五音先生哈哈大笑,看著滿臉嬌羞的紅顏,再也不想打擾這對年輕人的綺夢,徑自去了。

三個月後,已是深秋的十月,距咸陽城一百五十里外的霸上,軍營遍布,旌旗獵獵,沛公劉邦的軍隊突破武關之後,先於各路諸侯進駐於此,並且數度大敗秦軍,聲勢一時無二。

由於劉邦軍紀嚴明,大軍駐紮小城之外,並不入城擾民,使得霸上雖處戰事之中,卻能偏安一時,不僅市面不見蕭條,反而比戰前更多了幾分熱鬧。

城西有一家得勝茶樓,開店已有百年歷史,一向是霸上人家最愛光顧的地方之一。這一天天剛放亮,店中的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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