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意守滄海(1)

張盈的俏臉已是蒼白無力,一縷赫然醒目的血絲滲出,仿若雪中的梅花,在這一刻間,她的臉上好生純情,就像是山谷中的蘭花。一雙無力的眼神痴痴地望著趙高終於激動的臉,喃喃道:「我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你……你……這麼叫……叫我了。」

「只要你願意聽,我以後一直都這樣叫你,小師妹。」趙高的眼中濕潤如潮,聲音卻輕柔至極,就像是安慰著漸入夢鄉的女孩,誰也想不到,冷若冰霜的趙高竟然也有柔情的一面。

他本是武學大行家,一眼就看出張盈傷在心脈,這是一處無可救治的傷痛,是以他才會如此悲痛欲絕。

「我……我……好歡喜,好歡喜……只要……能死在……你……你的懷中,我……也……也可以……瞑目了。」張盈努力地說著心中的每一句話,雖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卻似兩人相對的情話,趙高輕輕地拍著她的肩頭,牙齒緊咬嘴唇,血絲滲出,可見其忍受了何等巨大的悲痛。

「你……你……不怪……怪我任性吧?我……本不……想……如……此,可是……我……恨你……你的……無……情……」張盈喘了一口大氣,突然掙扎了一下,大聲吼道,「我……好……恨!」

「你應該恨我的,但是我絕非無情,在我的心中,你永遠是我的小師妹,我最可愛的小師妹!」趙高凄然一笑,笑中似有幾分無奈。

張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在……安慰……我,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她的頭突然一低,張嘴咬住了趙高的手指。

眾人大驚之下,卻見趙高絲毫不動,任由張盈咬得咯咯直響,他的眉頭都未皺一下,因為他的心已麻木,整個人已麻木,看著張盈如此痛苦的表情,他的心真的好沉好痛。

張盈終於氣喘吁吁地鬆開了嘴,道:「我……恨……你!」說完這句話,她的臉上終於流出了兩行熱淚。

趙高一直未動,良久才俯下頭,貼住張盈的耳朵說了一句話,張盈陡然一驚,抓住趙高的手道:「是……是……是……真的……嗎?!」

「不錯!」趙高毫無表情地點點頭。

他懷中的張盈聞言回頭望向扶滄海,露出凄慘的笑臉:「你是如何破去我的天顏術的?」

扶滄海目無表情地望著張盈:「也許,張小姐的天顏術對天下所有男兒都具有無比的誘惑力,但唯獨對我南海世家的滄海心法毫無作用。當年,家祖為創一招守式——意守滄海,盡將家族中的心法加以篡改,故此我南海世家的子弟只要將滄海心法練到五成,便可達到像一代聖僧般古井不波的無上禪境。」

扶滄海語音剛落,大廳之上驀然傳出張盈的一陣大笑,這笑中既有悲憤,亦有安慰,帶著十分複雜的心緒,感染了場中的每一個人,只是這笑聲漸去漸遠,終至無聲。突然間張盈的頭往下一沉,一代妖媚,就此辭世。

看著趙高如山岩不動的背影,無論是五音先生、韓信,還是紀空手、扶滄海,他們都感到了一種可怕的預兆,相信悲憤之下的趙高一旦出手,必定瘋狂,便是強悍如扶滄海者,都禁不住後退了一大步,以防趙高暴怒之下的突襲。

就在趙高接住張盈的剎那,胡亥有過出手的衝動,但不知為什麼,面對趙高的背影,他還是選擇了放棄。他並不是一個喜歡衝動的人,所以他也不想冒險,更何況他對今夜的一戰已有必勝的信心,是以他不在乎讓趙高多活上一個時辰。

他同時認為,趙高既然能夠名列五大豪閥,其身手自然不弱,雖然他對自己的龍御斬頗有信心,但面對趙高這等強手,實是沒有多大把握。

大廳中頓時肅然,趙高席後的入世閣弟子已是緊握劍柄,隨時準備出擊,一股劍拔弩張的緊張態勢籠罩全場,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趙高抱著張盈的屍體終於緩緩站起,毫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扶滄海,冷冷地說了一句:「你贏了這場賭局。」然後緩緩地回到了自己的席間。

眾人無不驚詫於趙高的冷靜,經歷了這種莫大的悲痛之後,竟然能在短時間內恢複常態,可見趙高的心理素質穩定得實在有些不可思議,就連胡亥也在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趁機下手,否則鹿死誰手,真的尚是未知之數。

「高手相爭,難免有意外發生,還望趙相能夠節哀順變。」五音先生沒有料到趙高對張盈的情感如斯深厚,想到自己亡故的愛妻,心中一痛,不免勸慰了一句。

「多謝先生關心,我沒事。」趙高笑了笑,雖然掩飾不了他眉間的悲痛,但眼芒如電,冷峻無比,「張盈雖然輸了一局,但我與大王之間的賭約似乎還沒有結束,便請先生宣布下一場賭戰的開始吧!」

在他原有的計畫中,他是希望由張盈與韓信雙雙出馬,大獲全場,這樣一來,既打擊了對手的士氣,也鼓舞了自己的軍心,可以說未戰已佔據了主動。但張盈的死顯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同時他更希望以下一場勝利來掩飾自己的悲痛之情。

他絕對是一個很有大局觀的人,理智對待每一件事情,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感情的衝動而誤了大計,這一點從他扳倒權相呂不韋的事件中就可見一斑。

當時的呂不韋,比之今日的趙高有過之而無不及,大權在握,呼風喚雨,威風八面,聲勢一時無二,可謂是大秦王朝中最著名的一代權相。趙高雖是入世閣豪閥,但毫無政治地位,更無權勢,只是受始皇嬴政之託,忍辱負重,苦心經營,歷時九年才終將呂不韋扳倒。單從這一點來看,他確實有超乎常人的驚人忍耐力。

擁有如此驚人忍耐力的梟雄,當然不會因為至愛的失去而引起他方寸大亂,否則他就不是趙高了。他只會將自己的傷感全部深埋心底,然後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今夜這場關鍵之戰上。

也許在他的心裡,他甚至並非如外人想像的那麼悲傷。有時候他在想,或許張盈的死,也是一種解脫,更是他們之間至真感情的一種升華。只要她活著,他與她之間都只有飽受這份毫無結果的感情煎熬,彼此痛苦,與其如此,倒不如人鬼兩世,殊途同歸,這至少也是一種凄美的結局。

胡亥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趙高,然後回頭指了指立在身後的一名劍手。這名劍手名為陽子峰,乃是胡亥近來搜羅的精英,其劍術之高,已可列入大家一流。胡亥今次之所以帶他前來,就是想在廳上比武時滅滅群雄的威風。

陽子峰年已三十五六,成名較早,極為自負,早有爭霸江湖之心,只因勢單力薄,不能遂願,這才投入胡亥門下,希望有所作為。這時見胡亥點名要自己出戰,當下大踏幾步,如山嶽般穩立廳中。

陽子峰已經長時間地注視著韓信這個對手。打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將與此人對決,是以關注著這位對手的一舉一動。不可否認,當韓信出現在他的眼中時,面對這個整整小了自己一代的年輕人,他絲毫不敢有任何小視之心。

他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為韓信的冷靜,對於一個老江湖來說,多年的飄泊生涯讓他結識了太多的人,其中不乏有少年老成者,但要找出像韓信這般冷靜的人物,實在是鳳毛麟角,更是一種奢望。

韓信的冷靜,就像是一潭沉積千年的深淵,不起一絲波瀾,又像是一窖寒冰,冷得讓人心寒。他的身形配合著他的表情,不動一絲聲色,根本就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的下一步行動會是什麼。

這的確是一個可怕的對手,陽子峰的直覺就是如此,但這僅僅只是開始,事實上當韓信與他面對面時,他才真正領略到韓信的厲害之處。

無風的大廳上,突然起風,風來自於韓信的身上。他的人往前一站,殺氣溢出,頓時打破了虛空的平靜,漸成了風。

風冷,漸疾,韓信只緩緩地向前移動了一步,陽子峰便感到了一股如山壓力迫來,使得呼吸都幾乎不暢,心也為之繃緊,他的臉色不由有了幾分難看。顯然,他的氣勢無法與韓信抗衡,初時不顯敗跡,時間一長,他根本沒有勝算。

他只有起動步伐,利用移動來增強自己的氣勢。這雖然在明眼人的眼中他似輸了一籌,但總比一敗塗地被人擊潰要好受得多。

這是一種恥辱,一種深重卻無奈的恥辱,但陽子峰不得不強行忍受。

陽子峰久歷江湖,深知暫時的受挫並不可怕,關鍵是在最後的一擊中佔到上風。只有這樣,才能成為勝者;也只有這樣,才能一雪別人強加給你的恥辱。

是以他的步伐連續移動,在移動中將手近在了自己的劍柄上。要想突破對方如此冷寒的氣勢,他唯有搶先出手,在運動中尋找對方的破綻。

他無疑是用劍的高手,腳步一滑之下,劍勢已迅速充盈至極限,「鏘……」的一聲,他以最快捷的方式拔劍,劍出虛空,就像是初一的上弦之月,光芒四射,隱帶弧跡。

韓信的臉部表情堅毅而剛烈,眼神深邃而堅決,對方劍出的剎那,他的眼中寒芒一閃,就像是那遙不可及的星空。

陽子峰沒有想到韓信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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