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天下大勢(1)

六月二十七,距趙高五十壽辰愈發近了,相府的膳房之內,開始忙碌起來。

紀空手這些天來一直心緒不定,好不容易布置了一次刺殺計畫,卻因方銳的缺席而落空。直到與韓信見面,始知情況有變,他利用每日三餐送膳的時間,與韓信頻頻接觸,漸漸弄清了韓信入京的來龍去脈,心中更對問天樓多了幾分反感,所謂士為知己者死,而問天樓的每一步棋都帶著蒙蔽與欺騙,這讓紀空手對問天樓更加反感。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將真實的想法告訴韓信。每次當他見到韓信之時,雖然還是那麼親切,還是那麼溫情,但他卻發現在這親切溫情之後,彷彿已多了一線距離。

他為這一線距離而吃驚,同時認識到了在他們之間,已經不可能回覆到以前那般親密無間的關係。當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向韓信說出自己心中的抱負時,他卻聽到了「鳳影」這個名字。

這是一個少女的芳名,這一點紀空手從韓信的表情中就已看了出來。每次當韓信向他說出這個女孩的時候,臉上都掩飾不了心中的喜悅和亢奮,這讓紀空手感到莫名心驚。

他不得不為韓信有所擔心,看著好朋友沉溺情網,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安。他熟悉問天樓的手段,更覺得韓信與鳳影的相識像是人為布下的一個局,但是他不能說,也不敢說,他怕說出自己的想法後會對韓信造成很大的傷害。

「成大事者,必須不拘小節。」紀空手想起了神農的一句話,的確有所感觸,但他心裡明白,在這個亂世的年代,在這個豪門當道的時代,他要空手搏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不僅需要智慧和勇氣,有時候,更需要的是一種殘忍,一種對自己以及自己擁有的感情的殘忍。

唯有如此,他才能真正成為一個強者。

他帶著一絲內疚走出尋芳樓,剛回膳房,神農先生便告訴了他一個驚人的消息:「五音先生到了咸陽,就住在咸陽城的琴園中。他此次攜眾而來,是應趙高之約,專赴壽宴助興。」

「難道說知音亭與入世閣素有交往?否則五音先生何以會前來咸陽?」紀空手壓下自己對紅顏的那份關切,更多的是看到了這個問題。他隱隱覺得,自己此行必與趙高為敵,倘若知音亭卷裹進來,實在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你不必擔心,五音先生前來赴宴,並不表示知音亭會與入世閣聯手。在武林五大豪門之中,知音亭與聽香榭置身事外,不問江湖紛爭,因此與其餘三大豪門的關係一直不錯。據我估計,五音先生此行是礙於趙高的情面罷了,你不必擔心。」神農先生顯然看出了紀空手的心思,是以安慰道。

紀空手陷入沉思之中,這看似偶然的事情,卻令他心生疑竇。經歷了這一年多來的風風雨雨,使他對「江湖險惡」這句話的含義又多了更深的體會。當今時逢亂世,豪門列強紛爭,此際的咸陽,正值多事之秋,不聞世事的知音亭在這個時候來到了旋渦的中心,這不得不讓紀空手往深層次的實質去考慮。

據他所知,此時的咸陽至少有三股勢力捲入了對登龍圖的爭奪之中,除了他自己之外,問天樓與入世閣都對登龍圖有勢在必得之心,再加上二世胡亥的勢力,已經使這局面亂象紛呈,不管知音亭居心何在,五音先生在這個時候進入咸陽,都絕非是一件好事,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

這不由得讓紀空手擔心起紅顏的安危來。如果知音亭一旦對登龍圖有所圖謀,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這將使原本混亂的局勢更加混亂。咸陽城內,必是步步殺機,在難分敵我的情況下,最終將會爆發出一場亂戰。

但是他又隱隱覺得,在當今五大豪門之中,無論是衛三公子、項羽還是趙高、五音先生,這些人不僅武功絕世,而且都是具有大智慧的智者,以五音先生的閱世經驗,他絕對不會看不到此時入京的風險,但他對此依然置之不顧,這是否說明他對事件的發展有所把握?或者是有更大的利益值得他去冒這種風險?

紀空手決定不再憑空揣度,無論如何,他都要在今夜進入琴園,一探虛實。為了今夜之行,他想出去聽聽風聲,於是在神農先生的安排之下,他以採辦料貨的名義出了相府,徑自向大街走去。

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市面極為繁榮,人置其中,根本就感覺不到這是亂世的中心,更感覺不到這繁華背後潛藏的重重危機。

紀空手行不多遠,便發現了身後有相府中人跟蹤於後,暗中監視。他心中一驚,忖道:「看來趙高大擺壽宴確有用心,否則也不至於搞得草木皆兵,如臨大敵一般。」

他跟了丁衡三年,對這種跟蹤術了如指掌,所以沒有費勁就很快甩掉了尾巴,徑自向琴園而去。

他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既然決定了夜探琴園,他就必須先來踩點,以便摸清琴園的地形地貌,所以他瞅准了琴園附近的一家茶樓,登高而上。

他選了一個倚窗的座位坐下,臨高俯瞰,琴園的景觀十有五六收入眼底。他明知五音先生既然居於琴園,肯定對周圍的高點有過了解,單憑在外面觀望,顯然是看不到什麼東西的,他只是對琴園的進出路看了個大概,便要起身離去。

「人在園中,尚不覺得琴園之美,一旦登高而望,美景盡在眼前。」一個婉轉動聽的聲音從樓梯處傳來,紀空手一怔之下,不由又驚又喜,他怎麼也沒有料到,竟會在此時此地碰到紅顏。

他剛要迎前招呼,忽聞一個媚力無窮的磁性嗓音附和道:「小公主所言極是,雖然是一句平常的話語,卻蘊含了深奧的哲理,就像是墮入情網的少女,愛恨纏綿,盡在網中,不能自拔,等到她真正跳出網時,才會陡然發現,以前的山盟海誓是多麼的幼稚,多麼的可笑。」

「張軍師是有感而發,還是另有所指?」紅顏淡淡一笑,蓮步輕移,已然上了樓來。

紀空手暗驚道:「張軍師?難道來者竟是張盈?我身在相府之中,可不能讓她認出我來。」當下無處迴避,只得倚欄觀景,背對樓面。

陪同紅顏而來的正是張盈,她身為趙高門下的紅人,自然要盡地主之誼,順便也一探究竟,看看知音亭何以會用祝壽之名,盡出精英趕至咸陽的原因。

此時已是非常時期,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影響到大局,是以趙高絕不容許在自己的地盤上還遭人毀了自己的大計。張盈既然受命,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小公主何以會如此多心?莫非是我說中了小公主的心事?」張盈嘻嘻笑道,她的人一上樓來,頓時傾倒了樓上的所有男子。

她雖然年過不惑,但不知是駐顏有術,還是另有秘方,此刻看上去至多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其臉形極富美感,眉目如畫,巧笑嫣然,嫩滑的肌膚白里淡紅,仿若淡淡的雲霞,端的誘人至極,可惜的是臉色中透出一絲蒼白。

更讓人迷醉的是她一舉一動時隨之而動的體態,仿若魔鬼般撩人,臉上露出的嬌慵懶散神態配著那千嬌百媚的風情,任何男人見之首先想到的,只有一個「性」字。

她與紅顏並肩出現,頓時令整個茶樓增色不少,春蘭秋菊,各有丰韻,難分軒輊,吸引了眾多男人的目光。

紅顏立在人前,依然是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臉上微泛紅暈,卻不說話。

張盈的眼光是何等銳利,一瞥之下,已是明了紅顏的女兒心態,微微一笑道:「小公主是何等高傲之人,想當日流雲齋項羽屯兵十萬,列隊樊陰,只求博得美人一笑,尚且不得,卻不知是哪家的小子有這等艷福,竟然悄悄地偷走了小公主的芳心?」

「張軍師若是再耍貧嘴,我可不依。」紅顏小臉微紅,嬌嗔道。

兩人閑聊幾句,在隨從清理出兩張茶桌後,坐到了茶樓的另一面窗前。紀空手緩緩鬆了一口大氣,正要趁機溜走,卻聽得張盈又道:「我曾經聽說,小公主此次江南之行,認識了一位姓紀的公子,怎麼不見他陪你同行?」

紀空手一聽張盈提到自己,倒也不急著溜了,他雖然深愛紅顏,也知紅顏有意自己,卻從來不曾聽到紅顏對自己的看法,難得有此良機,他豈有錯失之理?

紅顏沉吟半晌,幽然一嘆:「人家的心思小女子又怎會明白?樊陰一別,又是數月,也不知他現在可好?」說話雖輕,卻滿懷牽掛之情,聽在紀空手耳中,心中卻有一股難言的滋味。

張盈與紅顏的說話都是小聲細氣,似乎不想讓人聽到,加之茶樓上本是熱鬧場所,要想刻意偷聽實在很難。只是此時的紀空手內力雄渾,一旦將體內的玄陽真氣運行至極限,數十丈內的蟲蟻爬行也難逃他的聽力掌握,何況是人言之音?

張盈當然看出了紅顏心中其實是愛慘了紀空手,否則以她的名門素養,絕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吐露心思,不由微微一笑道:「其實你大可不必為他煩憂,我才從東方折返,一路上聽過不少關於他的傳聞,就不知小公主是否想聽?」

自樊陰一別之後,紅顏找尋紀空手未遂,即返蜀中與父親會合,稍事休整,又赴咸陽之行。一路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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