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江湖廚神(1)

菜肴上齊,果然是色、香、味樣樣上佳,雖未入口,卻香氣撲鼻,勾起肚腹中饞蟲無數。紀空手緩緩下筷一嘗,品味良久,只覺通體透爽,無酒亦醉,方知吃飯也是一門博大精深的藝術。

幾盤菜下肚,他緩緩站起,這才留意到其他桌前七八人圍坐一席,只擺一盤菜肴,細嚼慢品,滿臉知足。他心中暗道:「看來此地人崇尚節儉,儘管只是幾盤素菜,看來我倒顯得大手大腳了。」

一個夥計迎上來道:「客官吃好了,敝店自開張以來,客官算得上是頭一位大主顧了。難得有人像你這般捨得吃,不愧是吃食中的行家。」他滿臉堆笑,一番話說得紀空手心驚肉跳,暗自尋思道:「我口袋裡銀錢不多,若是菜價太貴,只怕我出得了此門,進不了客棧門了。」

不過他想此菜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兩銀子罷了,而自己口袋中少說也有幾十兩銀子,絕不會現場出醜,當即揮揮手道:「結賬吧!」

夥計正等他這句話,忙道:「好嘞!客官,賬已算好,一共是一百八十三兩白銀,您老是大主顧,老闆發話,三兩免收,請您老付一百八十兩銀子吧!」

紀空手大驚,道:「我沒聽錯吧?幾個小菜要我一百八十兩銀子?殺豬呀!」

那夥計冷笑一聲:「本店明碼標價,世人皆知,收你一百八十兩銀子,絕對公道。你知這一盤炒豆芽的用料嗎?若是沒有十五隻陳年母雞,三十六隻初鳴雛鵝休想做出,算上十幾個人工和大先生的心血,收你五十七兩銀子不算貴吧?」

紀空手這才知道這些人為何一桌只有一個菜,並非是他們節儉,而是自己過於奢侈了。想起自己點菜時遭人指點議論,自然是因為自己出手過於大方了。

事已至此,紀空手無話可說,只能將自己的錢袋一併奉上,苦笑道:「在下乃異鄉人,實在是不知貴店行情,所帶銀錢全在這裡,一併奉上,所欠數目只有等到日後再還。」

那夥計掂掂銀兩,不敢做主,叫來老闆,這胡老闆哪裡肯依,拉拉扯扯,罵罵咧咧,突然從紀空手懷中滾出一件物事來。

紀空手一看,正是樊噲交給自己的竹質令牌,此物乃是自己面見神農先生的信物,豈能有失,當下俯身來拾。

誰知胡老闆以為是什麼寶物,一腳踏上,道:「銀錢不夠,以此物作抵。」

紀空手空有一身本事,卻不願與這些市井中人計較,恃強凌弱,是他所不為之事,只有輕嘆一聲,任胡老闆將令牌拾在手中。

「什麼破爛玩意?」胡老闆把玩半天,不由「呸」了一聲,作勢欲扔。

「且慢,將那東西讓我看看!」一個聲音從門帘之後傳來,低沉有力,胡老闆一聞之下,立時滿臉堆笑,快跑幾步遞了過去。

簾中之人接過一看,半晌才道:「有請這位公子進來一敘。」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大吃一驚。須知這門帘之後,除了店中夥計進出之外,還從來沒有客人踏入過一步,而且聽這聲音,似乎正是大廚自己發出的邀請,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在胡老闆的殷勤招呼下,紀空手掀簾而入,走過一條不長的甬道,眼前一亮,便見一座精美的房舍赫然入目,裡面鍋響勺翻,忙碌一片,正是馬五口中的豪華廚房了。

誰知胡老闆並未停步,再往裡走了十餘步,到了一扇庭院門口,這才止步道:「公子請入。」

紀空手踏進門去,迎面撲鼻而來的是一片花香,林木掩映中,數座雅緻精巧的小樓房舍時隱時現,假山瀑布,飛濺而下,奇花異草,花浪輕翻,猶如一幅山水畫卷。

紀空手看得油然神往,始知這小巷陋店中,亦是別有洞天。

一名清秀淡雅的美婢盈盈而來,施禮作揖道:「公子請隨我來,先生在葯香居恭候公子大駕。」

「什麼?」紀空手心中一陣狂喜,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怎麼也沒有料到,「葯香居」三字並非是藥鋪的招牌,竟然是庭院之中一所建築的名稱而已,這的確讓他有喜出望外的感覺。

美婢詫異地瞟了他一眼,紀空手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當下緊隨其後,穿過一道迴廊,便見一座古亭隱現於花海之中,亭上有匾,匾題「葯香居」。

一個清瘦矍鑠的老者一襲白衣,雙手背負,手上拿的正是那塊亮黝黝的竹質令牌,他彷彿渾然不覺紀空手的到來,抬頭觀天上星辰,似乎沉浸在悠悠往事之中。

紀空手站在他的身後,不敢相擾,只是默然而立,良久才聽得此老輕嘆一聲:「你終於來了。」

紀空手應聲道:「是,淮陰紀空手拜見神農先生!」

神農先生微微一震,道:「神農之名,已有十年未聽人再叫起過,今日一聽,又勾起我往日的諸般回憶。」

他驀然回首,雙目精芒一閃,正與紀空手的目光相對,紀空手心中暗驚:「此人功力非凡,眼芒逼人,深不可測,便是凌丁也未必及得上他。看來樊大哥所言不假,醫治心脈之傷,非他莫屬。」當下上前行禮,說明來意。

神農先生微微一笑,道:「我已接到了飛鴿傳書,你持令牌而來,我必當儘力,還請不必客氣。」

他示座之後,眼芒緊盯紀空手的臉色,半晌才道:「我第一眼看你的時候,心中就好生奇怪,你的傷既然是心脈之傷,算算時辰,此刻已臨病危之期,臉色絕不會這般紅潤。但此刻的你絲毫不見病發之兆,莫非另有奇遇?」

他一語道中,頓讓紀空手心生佩服之感,當下將自己這一路所遇之事一一告之,聽得神農先生搖頭晃腦,嘖嘖稱奇。

神農先生把脈之後,拱手笑道:「恭喜公子,你的心脈之傷已然痊癒,用不著我獻醜了。」

「怎麼會這樣呢?」紀空手心中的一塊石頭頓時落下,只是心中仍是大惑不解。

神農先生思慮良久方道:「你在洞殿中所見的紅色石質,我雖未親見,但是據我推斷,應該是取自大漠火焰山中的赤日寒鐵。它雖出自赤炎之地,卻本身性寒,鐵質中的寒氣不僅能助增功力,亦有續接經脈之效。」

紀空手這才明白過來,想到此間事了,心系韓信安危,便要立時告辭。

神農先生道:「公子不必性急,你心脈之傷雖然痊癒,但是你此去咸陽,兇險異常,我受令牌主人之託,已經為你打點一切,你只需隨我習得一門手藝,自然可以出入相府,參與龍虎會。」

紀空手正愁咸陽之大,侯門之深,自己如何才能混入相府,此刻聽得神農先生這般說話,心中自是大喜。

「如此便多謝先生了。」紀空手肅立行禮道。

神農先生扶著他道:「公子不必多禮,我曾經欠得令牌主人一份情,十年來一直耿耿於懷,不能了卻心愿,今日總算是可以報效了。」

紀空手不由大奇:「這令牌乃是劉大哥與樊大哥送我之物,他們當是令牌主人才對,可是神農先生說到十年前,他們也僅是十來歲的少年,怎會對神農先生有恩呢?」他心中不解,見到神農先生不提及此事,倒也不好相問。

神農先生最後又說道:「我之所以留你,無非也是讓你學習廚藝之道,因為我已接到趙高送來的帖子,他的五十壽宴將由我一力承辦,你將作為我的門徒一同入府幫灶。」

紀空手微微一驚,心中忽然有一絲不安的感覺,就像自己正步入到一個精心布置的計畫之中,一步一步地邁向旋渦的中心。他相信樊噲,不會出賣自己,但自己是不是又被劉邦所利用呢?

「也許是我多慮了。」他在心裡暗暗地安慰著自己。

這一日他在院中的一座精巧小灶上操練廚藝,眼看一盤拿手好菜即將出鍋,卻見神農先生從院外走來,行色匆匆,臉色略顯陰霾。

「大事不妙,凌丁等人已經追到上庸,正在四處打聽公子的下落。」神農先生眼神之中暗藏不安,緩緩說道。

紀空手一怔之下,始知凌丁等人受命於項羽,必殺自己才肯罷休。他原以為凌丁遭創之後,療傷時間絕不會短,等到傷愈追來,自己或許已離上庸而去。想不到他復原得如此之快,陰魂不散,終於又纏上了自己。

「我們應該怎麼辦?」紀空手人在葯香居內,不好擅自做主,只能將目光投在神農先生的臉上。

「此時距七月初二時間無多,如果在這個時候出亂子,必定會傳到趙高耳中,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們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快刀斬亂麻,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他們一網打盡,然後啟程上京!」神農先生眼芒一閃,殺氣頓生,顯然已有了應對之策。

問題是凌丁的實力強大,憑自己與神農先生的能力,能否將他們一網打盡?

神農先生看到了紀空手眼中的疑惑,微微一笑,道:「我已經想好了行動的方案,而且放出風聲,將你的行蹤暴露給了他們。」

紀空手道:「你是準備在葯香居中動手?」

神農先生對紀空手有如此反應表示欣賞,道:「只有這樣,才能殺人於無形,不至於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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