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焚火侵地,鐵蹄洪流卷西風 第五百九十二章 意外的先鋒人選

陽光從在西邊山頭落下,這片紅霞里金鐵交擊的聲音陡然炸響。

呯——

連環鎧發出吱呀的摩擦,獸頭肩甲下一雙臂膀將披膊撐了起來,拖行地上的方天畫戟抬起的那一刻,劃破的泥土飛濺隨著戟鋒漫過天空,賓士的戰馬上,平素沉靜的雙眸終於露出久違的神色,畫戟帶起劇烈的破風聲,怒斬而下。

「啊啊啊啊——」

蛇矛抵住戟鋒,王追馬嘶鳴咆哮,奮力的蹬著蹄子,上面豹頭環眼的黑漢虎鬚怒張,雙臂奮力將壓來的兵器推了回去,手腕粗的矛桿自手中一轉,蛇矛穿過畫戟上的月牙小枝,張飛大聲怒喝:「脫手——」

金屬摩擦聲中,划出一串火花,方天畫戟被挑飛了上天空。

「這麼容易……」

念頭閃電般竄過,張飛下意識的豎矛一擋,而也就在這一瞬間,對面戰馬上,披風翻飛,呂布鏘的一聲拔出腰間佩劍揮斬而出,映著彤紅的陽光,彷彿划出一道流光的扇形,唰的劈在蛇矛銅桿上,又壓到他胸甲上,全力一拉,蛇矛都被這隨手的一劍迫開,張飛雙臂微微顫了顫,然而坐下的王追馬卻是受不住的後退一步。

風卷過原野,寶劍回鞘,天空翻轉的畫戟也在此時回落下來。

唏律律——

赤兔馬嘶鳴咆哮,人立而起,馬背上呂布伸手一把接過,方天畫戟映出彤紅的光芒划出一道軌跡,順勢斬下。幾乎在同時,張飛嘶吼著雙手握住蛇矛,沉重的長兵橫揮,砸了過去。金鐵交鳴,轟然震響,粗壯的黑漢如同炮彈般被劈離了馬背,朝後方摔了出去,滾在地上兩圈之後,才停了下來,丈八蛇矛翻飛回落,呯的一聲插在他附近的地上。

呼呼……呼……

張飛滿身泥塵,鐵盔在滾動中摔去其他方向,髮髻散亂垂在兩肩,他揉著右臂站了起來,走去將蛇矛拔出,「呂布,上次我說過……」虎鬚怒張里,隱隱約約能看到嘴角掛著鮮血,這位豹頭環眼的黑漢撕去上身的甲胄,隨意扔上天空,他目光激出了凶性,「……一定要打贏你一次!」

他視野對面,被夕陽吞沒在一片橘紅的騎士,騎在赤兔馬上,沉默的對望,下一秒,呂布緩緩的下了戰馬,這讓周圍人都愣了一下,就方才都被他那一戟將張飛劈飛,給完全震懾住了,此時卻是不明白為何突然下馬。然而呂布持戟輕輕拍了拍赤兔,戰馬通靈性的蹭了蹭主人的手掌,朝那邊無主的王追馬噴了一口,甩著尾巴去附近站定。呂布轉過頭來,目光變得威嚴。

這許多年來,他有過縱橫天下的風光,也有過讓人嗤之以鼻的不堪,北地的七八年里,過往的記憶沉了下來,墊在了他的腳下,讓這位曾經威震天下,卻有著迷茫的虓虎站的更高,也看清了許多年前走錯的路。

再次面對昔日的對手,亦是截然不同的一種心態——碾碎一切的自信。

「讓你心服,某家陪你步戰。」戟端呯的一聲拄在地面,他輕聲說句,塵土在腳下瀰漫開來。

「哈哈哈,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張飛大笑喊出一聲,手中一擰,身形猶如戰馬拉動的戰車,旋起泥濘,朝著呂布直接殺了過去。

後方的高台上,公孫止起身望著下方激烈的比斗,大致已經看出了勝負,「呂布已不是當年那個呂布了,先鋒那就這樣定下來吧。」

隨後,他轉過身,聲音緩慢而平淡。

「至於你……可以遞交請降國書。」

橘紅的夕陽斜斜的照在台上,傾斜的人影有了動作,昧塗深吸了一口氣,手臂微微發抖的從懷中掏出金絲縫製的帛書,躬身,雙手呈了上去,上面用吐火羅字和漢字書寫了兩份,遞交降表,大宛是漢朝附庸的事實就此敲定下來。

而他腳下所站的高台,就是受降台。

下方,比斗的校場上,張飛手中蛇矛如狂蟒舞塵,多年征戰,有著不輸於對面呂布的氣勢,就算打不過,那也要逆流而上——

狂奔的步履,在拉近距離的瞬間止步,沉重的丈八蛇矛也在頃刻化出咆哮,狂風暴雨般猛刺,貴山城方向的大宛軍陣,上萬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來自漢朝的兩位將領,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戰鬥,對於之前想要一戰的想法更加徹底的熄滅了,所有人的視野之中,揮舞的畫戟全數擋了下來,一觸既分,火花飛速的在倆人手中碰撞的兵器里閃爍,黝黑雄壯的身軀跨出大步的推進,手中揮、砸、刺、挑……蛇矛對畫戟,不停的兇猛的揮出,兵器間巨大的碰撞,讓他彷彿血管都在燃燒。

「啊啊啊——」

張飛一矛挑勢未盡,雙臂肌肉鼓脹,血管暴突,猛然一個下壓,從半空帶起罡風轟然砸下,而呂布只是輕描淡寫的側步,蛇矛落地,地面都被砸的碎開的一瞬,手中方天畫戟往地上一插,戟耳扣住蛇矛,抬腳直接踹了出去。

腳印瞬間印在光膀的手臂上,傳出皮鼓般的悶響,張飛硬生生被這一腳踢的後滑,手掌快要滑出矛桿時,發力捏緊,「啊!」的嘶吼,將兵器抽了回來,巨力將它掄開,然後朝對方籠罩而下。

「爹!小心……」

那邊的少女在馬背上緊張的喊出一聲,甚至其他方向幾位將領心也都提了起來,那張飛力氣極大,硬接對方這一矛,筋骨多少都會受傷,然而呂布這邊,畫戟揮開。

步履一蹬,迎著對方衝撞了上去。

時間彷彿在這剎那間變得緩慢,揮出的戟鋒幾乎精確的插入揮舞砸下的蛇矛之間,一片片火花閃爍跳出,呂布持戟的手臂在承受巨力的同時,猛的下沉,戟尾擦過地面,將一部分力道卸去,張飛雙手一翻,矛尾一端戳向對方胸口。

多年前,縱橫中原,各種行事想讓天下人知曉呂布之名,武藝一道也繁雜多變,多年後,他覺得很多事情,其實可以很簡單的,武藝也是一樣。凌厲的攻勢籠罩而來,呂布猛的拔劍斬偏銅桿,整個身軀也在沖、跨的步伐中,陡然一轉,畫戟在手中橫掃成圓,顫出「嗡」的輕鳴,下一秒,化作咆哮——

轟!

鮮血飛濺,奔涌揮舞蛇矛的張飛,身形朝後方飛了出去,在地上划出長長一條痕迹,停下時,身體周圍全是被推出來的泥土、石子。這副情景,沒有人能理解張飛是承受何等的力道的一擊,才會被打成這樣……驚愕的目光中,士兵跑上來,地上的黑漢艱難的在他們手臂里抬起手,然後比出拇指,頭一歪,昏厥過去。

呂布轉身提戟上馬,一勒韁繩,目光掃過四周:「誰還想爭奪先鋒,乾脆都一起上來!」

赤兔馬彷彿感受到主人的豪邁,興奮的原地踢踏蹄子。場地四周,對於見到這場比試的眾軍將士興奮的吶喊,拍響兵器,而在受降台上,公孫止聽著巨大的歡呼聲,將大宛投降的國書交給李恪保管好。

「先鋒既然定下來,接下來便是派出兩支使者隊伍,前往貴霜和安息,不管如何,先禮後兵,走人家的國內過,總要打聲招呼,省的說我漢人沒禮貌……」

就在公孫止準備邀昧塗下台,聽到下方武場一聲清脆的女聲在眾男人的聲音里顯得特殊,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去。

「呂玲綺向溫侯討教——」

騎一匹捲毛赤兔馬的少女,披掛持戟衝出陣前,就連看管她的高順臉上也多了驚愕的表情,遠處的孫策、黃忠、嚴顏等將注意力也被這一幕給吸引了過去。

「……這是哪一齣戲,父女對陣?」

「忠活了一把年紀,倒是第一次看到,不過要是年輕十歲,真想過去與那呂布爭上一爭。」

騷動的話語聲中,場中另一側的呂布促馬兜轉過來,面向數丈之隔的女兒,皺起眉頭,沉下聲音:「胡鬧!」

「才!沒!有!」呂玲綺一字一頓朝呂布喊出聲,甚至還有些小開心的笑起來,小臉仰在溫和的夕陽里,那邊高台上公孫止正遠遠的望過來,她學著軍中將領的模樣拱起手來:「都督,我大漢女子也有行伍征戰的慣例,這先鋒是否也可以爭一爭?」

公孫止對於這一幕也存在意外的心情,不過他對於一個少女能有信心挑戰自己的父親,倒是有些欣賞,也想看看她要怎麼做。

「既然隨軍西征,就是軍中一員,自然可以。」

聲音遠去下方,呂玲綺說了句:「謝過都督。」得意的朝父親眨了眨眼睛:「爹爹,女兒可是得到軍中主帥首肯了,要是不接受挑戰,就是玲綺贏了……」

「哼,先過為父一戟再說……」

呂布頗有些傷腦的嘆一口氣,而那邊少女卻是促馬靠近過來,話語還在繼續,聲音漸小:「……可女兒要是輸了,回去我就告訴娘,你在外面納了女人,還生了一個孩子……被我發現了,還打我……」

「你娘可不會信的。」

呂布說話的時候,腰間東西抵了過來,微微瞥了瞥,正是他送給女兒的那柄長劍,臉上笑了起來:「玲綺這是耍賴。」

「這叫兵不厭詐。」呂玲綺抿嘴仰起下巴,笑的頗為開心,甚至有些興奮的晃了晃頭頂的紅翎,「為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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