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天下熙熙,攘攘為利 第五百六十五章 西徵啟幕

高亢的聲音在大殿之上,震耳發聵。

「……天下分裂,諸侯並起,互相征伐,爾等站在這朝堂之上,眼睜睜看著大漢凋零,而無動於衷,操已經見不到當初漢武之時,你我漢人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的氣勢了!你們摸摸自己的胸口,爾等背後的家族是否飽食這亂世粥羹,是不是蛀食支撐天下的脊樑!!」

「自黃巾之亂起,到如今十七年,錦繡山河被打爛了,遍地災民,過不下去的百姓,你們斂財聚田地的時候,求你們拿一隻眼偶爾看看他們!別讓他們餓死了。」嘶啞低沉的聲音,在曹操口中壓抑的發出,蘊著憤怒,「……不然將來說不定又有綠巾、紅巾作亂,他們餓的衝進你們家裡去,殺人!搶東西!侮辱你們嬌妻美妾……你們家中哪一個沒有放著好東西,畢竟都是你們幾代人辛苦得來了的!」

御階上面,天子劉協捏緊袍角,逼上眼睛微微的顫抖,他原本就是農家子弟,幼時的貧寒,遇到大災饑荒的時候,怎樣過來的,他心中最是清楚的,眼角濕熱起來,趕緊擦去,那豪邁蒼勁的聲音繼續傳來。

「可是天下亂起來的根由,其實你們都懂,這朝堂站著的每一位心裡都清楚的明明白白,但是我曹操在這裡告誡各位,現在這天下已經被打爛了,那洛陽大火連燒十餘日,熏黑的城牆到現在都還在那裡……」

踏踏——

踏踏——

腳步聲輕響,曹操負手轉身一步步往回走,站定在御階前,目光嚴厲的掃過他們,一字一頓:「……還在那裡,盯著你們。」

大殿燈柱火光靜謐燃燒,位列的文武之中,有肩頭攢動,隨後有人站了出來,那人聲音突兀的打斷了一切。

「曹孟德!這天下分崩離析難道沒有你一份——」

……

當反對的聲音響起在承光殿上,荀彧走上城頭,微風撫動須髯,目光看過城中鱗次櫛比的房舍樓宇,繁榮的集市,人流如梭,攤販們高聲叫賣,那是屬於這座城池的活力,也是他一直堅守的信念。

身後,有人被攙扶過來,荀彧朝老人行了一禮:「彧謝過楊公援手。」

過得片刻,那頭的楊彪自己走了過來,望著城樓下,商隊、行人進出城門,緩緩開了口。

「文若既然看出此計,為何不勸住?病入膏肓,突然一劑猛葯,可能適得其反啊。」

「彧明白。」荀彧伸手拂過牆垛上存在許久的裂痕,嘴唇顫了顫:「……楊公也知漢室病入膏肓,彧只能冒險一試,若能僥倖延續國祚,便是對得起大漢了。」

「值得嗎?」

長須在風裡微微撫動,荀彧望著遠方熙熙攘攘的熱鬧,笑了起來:「……這裡是彧的家。」

溫暖熙和的清晨,收攏衣裳的婦人發現了少了一件,叉腰站在門前,朝不知是誰偷的,破口大罵起來。淘氣的孩童追逐打鬧,摔倒在地上磕破了膝蓋,正哇哇的大哭。市集上,商販拿著自家的東西大聲吆喝來往的行人,卸貨的區域,年輕的壯力,裸露上身喊著號子,將沉重的貨物抬上另一輛轅車,金色的晨光里,他們泌出了一層細汗……

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早晨,各種各樣的人在這片金色的初晨里,做著自己,活著各種各樣的生活,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有人為這片土地上行走的人們,做著最後的努力,試圖挽救這個步履蹣跚的國家,替他們擋下蓋來的刀光劍影。

刀光出鞘,聲音暴響。

「曹孟德!這天下分崩離析難道沒有你一份——」

「爾等退下,讓他過來!」

侍衛持著刀柄緩緩後退開去,那暴喝的人影沖向曹操,揮拳就要打過去,然而身材並不高大的曹操,伸手將他手腕抓住,呯的一腳,在眾人視線之中,將那官吏踹的橫飛滑動在地磚上,腦袋碰上殿柱,鮮血直流。

「……這麼急著跳出來,是我戳到你痛處了?像你這樣的人,這朝堂、這許都城裡還有許多,操不想一一揪出來,那樣沒意思!天下所有人都想得利,都想著錦衣玉食,光耀門楣,這是人之常情,並沒有錯,可你們當中有人怕天下統一的太快,少拿許多好處,這就錯了!吃相也難看。」

曹操負手在走。

「操不記得是哪一年,涼州羌人大亂,有人建議將那片土地放棄掉,這樣的人若是現在被操碰上,沒什麼好說,一劍殺之!當年漢武帝花了多大的代價,犧牲了多少將士生命才將河西走廊納入大漢版圖,說廢棄就廢棄,說丟就丟,與出賣祖宗,販賣家國之賊有何區別?

羌人作亂,一直未平定,你們看不到利益,反而覺得折了本錢進去,留著也是靡費糧秣錢財,是不是?國家盛衰大事,皆有爾等插手,如今天下這般局面,你們沒有感到絲毫愧疚?沒有責任?」

腳步在那人面停下,周圍文武連忙退開距離時,曹操緩緩拉出劍柄:「……白花花的珍貴器玩,金燦燦的糧谷、黃金,誰不想要?操也想要啊!」

曹操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上,目光冰冷的看著那名官員,「可是操絕不要這種方式得到的財富。」另一隻手握拳在心口捶了兩下,沉聲:「那樣,你我的心就髒了。」

「我大漢自漢武帝勵精圖治,有最強大的軍隊,攘夷拓土,東並高句麗,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威服西域三十六國,他們家中難道沒有好東西?兵鋒之下,他們會雙手親自奉上,比爾等拿自己國家割肉,要榮譽千倍——」

那人捂著額頭抬起來,冰冷的劍尖划過空氣,發出嗡的輕鳴,直抵他咽喉。

「你們敢去拿嗎?」曹操俯視著頭破血流的身影。

……

汝南,晨光里,熙熙攘攘的行人來去。

張飛牽著一匹黑色的大馬擠過人群,走出城門,那裡已經有人在等他了,棗紅馬,青色袍,微闔的鳳眼似乎察覺到要等的人過來了,睜開眼沉默的看著對方,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替為兄多殺幾個大秦人。」

環眼豹頭的黑漢點了點頭,咧嘴笑起來,上前將對方抱了一下:「還以為二兄是過來阻我的。」說完這句,豪爽的漢子終究還是猶豫的看了看四周,「大兄他……」

「沒事,他並不知曉,等你走了,再告訴他。」關羽朝他拱了拱手:「如今天下有數幾位大諸侯都聯合起來,朝廷調令已下,這等大勢,已無人能左右,天高路遠,我與兄長無法相隨,兄弟此去當小心保護自己安危。」

「哈哈!二兄操哪門子心,千軍萬馬也休阻得了我張翼德!」

張飛扯開嗓門大笑著,提起蛇矛翻身上馬,策馬走出兩丈,轉身忽然拱了拱手:「二兄保重,兄弟不在時,多照顧大兄!」

城門那邊,關羽無言的重重拱起手。

「走了!」馬背上,張飛大喝一聲,一夾馬腹沖了出去,奔行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天光里。城門口,關羽又望了一陣,方才回到府衙後院,推開門,晨光照進去,光塵在斑駁里舞動,首位上,面對屏風站立的劉備,微微回過頭:「三弟他走了?」

「已經走了。」

「朝廷調令下來,他終於有機會光耀門楣了,為兄為他高興!」劉備笑著轉過身來,過去門口拉著關羽坐下喝酒,只是眼眶紅了起來。

「今日的酒有些特別的醉人。」他用袖口遮掩了下,說道。

……

廬江。

濤濤江水波光粼粼的向東流去,帶著兩千騎兵的孫策在馬背上望著渡口的船舶怔怔的出神,初陽照射,光邊延綿過來,罩在他身上驅走了凌晨時的寒意。

西北戰事的慘烈在民間擴大,江東世家彷彿在一夜之間竄通好了一般將他架在火上灼烤,若是其他事則罷了,大不了如同陸家那樣再洗一遍就是,然而荊州、益州、加上中原、司州,甚至北地邊境、遼東陡然聯合起來,這樣大勢下,不管不顧,不僅僅是要面臨這撥人的怒火,首當其衝的還有江東百姓對他的期望,不去,往昔建立的威望,也將蕩然無存。

「江東小霸王之名……」孫策搖頭笑了一下,「……想不到竟變成累贅了,到底誰他娘想出的詭計,啊——」最後一聲幾乎是吼出來的不甘。

不久,渡船集結過來,準備過江時,後方傳來一陣單調的馬蹄聲,孫策勒馬轉身,人已至近前了,正是周瑜,而他一身穿著,馬背上挎著小包袱,竟是出遠門的行頭。

「公瑾,你這是何為?」

周瑜促馬與他並肩,俊秀的臉上露出笑容,「瑜向來伴隨兄長左右,如今要去的地方,天高路遠,又怎能讓兄長一人獨去犯險,自然是結伴同行。」

「胡鬧,我將仲謀託付於你……」孫策的聲音中,周瑜已是騎馬上了渡船,朝他揮了揮手:「……兄長可不是啰嗦之人,趕緊上船吧,仲謀那裡自然有張昭等人看護。」

孫策瞪了他一陣,終於還是敗在對方溫和的笑臉上。

……

天雲在走。

「你們不敢——」

握著倚天劍的身形大吼,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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