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狼跡草原,流轉星河 第二十九章 星光夜途

驕陽灼烤草原,一隻蟋蟀從草根上緩緩爬上沾滿泥土的腳背,再往上便是一個幾近全裸的匈奴男人被捆縛著雙手,閉著眼帘顫顫兢兢的發抖,視線延展上升,周圍上百名像他這樣的俘虜被捆著,立在太陽下暴晒,當中有人念念有詞,或呼喊著匈奴語言。

不遠的樹蔭下面,幾匹戰馬噴著熱氣,低頭咀嚼著嫩草,馬尾輕輕甩動驅趕蠅蚊的叮咬,馬背上,公孫止面無表情的看著那邊暴晒俘虜的一幕。

自呂布鬆開對他們的封鎖後,東方勝也將對方的話原原本本的帶回來,這正是他想要的,不光是想要的打敗這個時代運用騎兵最強者之一,也為了報當日之仇。近一個月以來,公孫止帶著殘餘的一百多名馬賊四處劫殺匈奴,甚至潛入鮮卑步度根的地界,一面為了救下漢人俘虜充實隊伍,一面搶奪一些戰馬兵器以及糧食。

新加入進來的漢人俘虜在這一個月時間裡不斷的練習,除騎馬、射箭、近戰砍殺這些基本的外,對於狼嚎聲音的分別,騎兵與騎兵之間的配合,甚至在戰場上的紀律,公孫止也要想盡辦法的完善,儘管他沒有這方面的知識,只有大概的一些現代軍隊紀律印象。

「打造一支狼一樣的騎兵,不是一天兩天的,首領,這樣下去,我怕他們只會變成嗜殺的惡鬼。」東方勝坐在樹下,或許環境的影響,這個文縐縐的酸儒,漸漸有了些變化。

綠蔭下的身影沉默著沒有答話,他身邊的白色大狼冰冷的目光只是微微抬起,遠處有聲音過來。

烈陽下,一道道戰馬的身影在狂奔,地面震動發出轟鳴,捲起的塵埃飛揚,猶如長龍般朝這邊匈奴或鮮卑俘虜過來。

啊嗚——

狼嚎在發出變陣的命令,馬背上,賓士的身影將長槍掛起來,翻出了長弓,身子側轉指向了那邊的俘虜。

「準備——」公孫止抬起手,簡單的說了一聲。

地面上,一幫馬賊上前揮刀砍斷了兩百名俘虜身後的繩索,一腳將踹在這些匈奴、鮮卑人的後背,驅使他們跑動起來。

……

哈顫是一個匈奴里小到沒有名字的部落的一員,一天前他正趕著羊群回家,家裡還有懷孕的妻子和一個兒子,然而在那個黃昏里,帳篷燃燒發出的焦味讓他難受,一群不知來歷的漢人將繩子栓在了他親人脖子上,在地上拖行。

聽到妻子和兒子凄厲的慘叫,以及那幫漢人馬賊猙獰的大笑,他看著這群人趕走了羊群,帶走了族中的漢人奴隸,燒毀了遮風避雨的帳篷,這些都是財富啊,這幫魔鬼——他心裡怒罵著。

不久,他更加肯定這幫人是長生天手裡逃出來的魔鬼,可惜手被捆縛著,無法與這幫魔鬼戰鬥了,然而手上勒緊的地方陡然一松,雙臂重新有了自由時,一根根木棍忽然扔到了他們面前。

「你們當中誰能把前面的騎兵打下馬來,就放你們離開這裡。」

熟悉的匈奴話不知在哪兒響起的,嗡嗡嗡的響著,他聽懂了一些,有些沒聽懂,不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前前後後的身影彎腰撿起了木棍,拿過手裡,前方是同樣多數量的騎兵。

然後,哈顫和其他人一樣朝那邊沖了過去。

……

陽光下,狼嚎不斷在騎兵隊伍里變換音調,這一百多人的騎兵只是剛剛加入進來的漢人奴隸,此時面對匈奴俘虜衝過來,有些手忙腳亂的應對。

「殺!」公孫止握下拳頭。

他坐在馬背上,看著想要獲得生機的匈奴、鮮卑俘虜吼叫著衝過去,隨後凄慘的叫聲、濃稠的血漿飆射升上天空。

馬蹄轟隆隆的賓士在揮舞棍棒結陣的俘虜周圍,一百多名騎兵分成三股跑著圓形,縱馬射箭,那名叫哈顫的匈奴男人,腦子裡還在想著妻兒的死狀,一支箭矢從一名馬賊的手中飛過來,釘進他眼眶,鑽進了顱腔里。

便是一動不動了,屍體被其餘的俘虜踏過,消失在天光下。

箭矢飛在天空,慘叫的屍體倒下鋪開時,一名匈奴人陡然衝破了包圍圈,朝這邊騎馬的身影衝過來,公孫止眯了眯眼,那人還未衝到近前,護衛身旁的小馬賊李恪掄起狼牙棒砸在對方頭頂,整顆頭顱嘭的一下爆開,紅白粘稠的物體灑落一地。

「呂布……我準備好了。」

他望著一邊倒的屠殺,一張張廝殺中變得猙獰的臉孔,浮起笑容,狼性正一點點的在這些人身上突顯。

稍緩,揮手,聲音冰冷:「帶下一批上來。」

……

雁門郡。

落下天邊的殘陽照在城牆上,威猛高大的身影蹲在院中細心的照料著一匹小馬駒,他五歲那年就喜歡看牧馬人放馬,只要一見馬匹就精神十足,眼前這匹小馬倒是入了他的眼,至於白狼原那幫馬賊,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那日他從晉陽到陰館,連續數日的趕路,以及後來的一天一夜追逐,才讓對方僥倖從手中逃走,如今經過月余的休整,對方如何厲害,已經不是那麼在意了。

不知過了什麼時候,一名從并州帶來的騎兵在院外下馬,飛奔進來,手中捏著一卷布絹,臉色焦急的雙手呈上。

「主簿,刺史來的急信。」

「嗯?」

呂布抬起頭,看著對方手中的布絹,便是接過來掃了幾眼,眉頭皺起的一瞬,揉在掌心,負手站在那裡沉默了一陣,望了一眼北邊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氣,對那士兵吩咐:「讓兄弟們收拾行囊,回晉陽。」

語氣似乎感到有些遺憾。

黃昏落下最後一點光芒,城頭上燃起了火把,牆垛後的士卒目送著并州騎兵賓士、遠去。頭頂是銀光璀璨的星河,遠去白狼原,丘陵之間篝火映上天空,歌聲和笑聲繞成一片,幾個馬賊喝酒後,興奮的在空地上摔跤,女人微笑著坐在火旁,捂著挺起的肚子唱起了歌謠。

一顆大樹下,那邊說話的聲音不高。

「什麼時候的事?」

「今日下午,城中的兄弟看到了,首領,那呂布會不會在耍什麼花樣?」

高升端著酒碗說完話,看向那邊樹下的陰影,片刻後,聲音和人影同時過來,公孫止抬頭上方,視線穿過樹葉的間隙,看著那半輪皎月。

「皇帝死了……」聲音便是從喉嚨里出來。

周圍,十多名馬賊面面相覷,交頭接耳小聲說起話來時,公孫止收回視線,走近眾人,大馬金刀的坐下來,目光掃過他們。

「……我們去中原。」

風撫過樹林,落下葉子。

……

在同一個夜晚,北部鮮卑,作為正統的檀石槐後裔,步度根在帳中發起了脾氣。

「上個月,南匈奴老王送來胭脂馬被人劫了,這次南邊的幾個小部落也被劫,我鮮卑再分裂也不是百多人的馬賊可隨意欺凌的!」

身影暴怒的揮手,「召集五百勇士,隨我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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