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6章 亡心

城頭上的人也終於發覺了不對,似乎這些艦船的船尾都有一門明顯更加龐大和重實的火炮,黑洞洞的炮口似乎正對著城頭。

每艘戰船上都有穿著藍色軍服的人影在忙碌著,城頭上的明軍官兵和文武官員和勛貴們都在傻傻看著,這時他們也看到有相當多的藍袍軍人都走到了甲板上,還有一些商團軍人在向著城頭揮手。

「他們要做什麼?」一個京營兵楞征著道:「難道火炮能打到這邊城上來?」

「不可能罷,三里多地哩。」

「這可是三山門,他們打打江灘就算了,這裡有神明護佑!」

京營兵們給彼此打著氣,操江兵已經打散和跑光了,適才城頭的文武官員對城上的京營兵進行了一輪彈壓和警告,京營兵都嚇的面色慘白渾身顫抖,可一時半會的沒有人敢帶頭從城頭逃跑。

三山門這裡群山環繞道,江水如玉帶一般在前方流淌,曾經有張士誠的兵馬前來偷襲,結果被老朱派人在城門外江灘上伏擊,殺傷甚多,所以有很多傳言,比如冬季的晚間這裡有鬼神呼嘯哭泣云云。

當然就是江風在特定的環境里發出的聲響,但在這個時代又有幾個人能明白呢。

軍艦在江面上又停住了,炮手們準備完畢,各艦紛紛打起旗號。

江風很冷,不過在沒有軍令約束之下,很多商團軍人都跑到了船上來瞧尾炮轟擊。

每門尾炮都是各艦上最大的火炮,這也是蓋倫船的傳統和最明智的做法。

重量的火炮在船尾最為合適,大同鎮號的尾炮是一門四十二磅炮,其餘各艦都是三十六磅炮。相對於和記鑄炮工藝來說,目前已經到了極致。

可能幾年之後會嘗試鑄五十磅炮,但還真的需要時間。

在得到軍官的示意之後,炮長親自點燃引信。

各艦也是在旗語指示下做出了差不多的動作,每艘船上都有尾炮引信在燃燒著。

士兵們都下意識的用手指把耳朵給壓實了,巨大的轟鳴震響促不及防之下足夠震聾人的耳朵……並沒是沒有這種事。

海上演練時軍人們曾經打響過尾炮,四十二磅炮的裝藥量遠比十八磅和二十四磅炮要大的多,發出的轟鳴聲當然也是震耳欲聾。

這還是第一次把這般重炮用在實戰,當然是攻擊本土目標,且是大明太祖定鼎天下,驅走蒙元的南京,這叫人們在好奇之餘,心中也並沒有太多振奮之感。

最叫他們想用的,是把這樣的重炮用在馬尼拉城。

還好,時間不會太久,一個月內南下艦隊會齊備,十幾艘蓋倫船戰艦加上二十艘以上的武裝商船,配合一萬多和記商團軍的陸戰軍人,預計在明春就去橫掃馬尼拉,將西班牙人徹底驅趕出去。

那一場戰爭台灣行軍司得到了充份的授權,可以無限制使用火炮和士兵的威力。

無限制,這三個字會叫所有人滿意。

以德報德,以直抱怨,每個和記商團軍的士兵都知道怎麼去施展手中的火器去復仇。

「預備,放……」

火炮震動時,整艘船好象都晃動了一下,儘管只是打放一門火炮,似乎跟的上整個右舷齊射的威力。

巨大的近四十斤重的炮彈飛了出去,發齣劇烈的尖嘯聲,與此同時,對面的明軍發出了驚駭的叫喊。

陳貞慧等人也在發了狂一般的叫喊起來,這種巨炮轟擊的效果遠遠超過了剛剛的齊射,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而陳貞慧等人則是害怕城頭被轟擊傷害到城頭上的陳於廷,在這一刻,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和無力感。

當城頭被火炮的炮彈擊中,半個城樓被實心炮彈橫掃,發齣劇烈的震動和開始倒塌之後,整個城頭的駐守兵馬也開始潰逃了。

軍官們彈壓不住,大人物們自己也開始奔逃,第二顆第三顆炮彈都是呼嘯而至,整個城頭被實心彈打的碎石飛崩,到處都是煙霧和飛掠而過的被打成碎石的城磚,這種情形下無人能保持住冷靜從容的姿態,第一聲炮響過後,連趙之龍和劉孔昭都率先逃走了。

等整個艦隊轟擊過後,除了少數滯留江邊的人之外,城外的陣地和城頭的防禦已經被一掃而空,現在的南京已經成了一座不設防的城市,軍艦上只要派一個營下來就能順利的接掌好幾座城門,並且可以在艦隊掩護下陸續將主力投放進去,艦隊這一次有一個團的兵力,所有人都不認為一個團的陸軍開進去,南京城裡會組織起象樣的抵抗。

如果再有一個團的兵力,近在咫尺的鎮江和揚州府,包括淮安在內,這些地方可以迅速納入掌握之中了。

可惜,這種臨機一動的計畫不可能得到軍司的批准,也不會獲得下一步的支持,所以不會有軍官臨時起意來做這樣的事。

炮聲逐漸停止了,鄭芝龍沒有下令艦尾大炮繼續轟擊,對準城頭的轟擊傷害極大,沒有辦法控制,可能打入城區之內造成無辜的百姓傷亡,收穫的沒有別的,只有不必要的仇恨而已。

艦隊逐漸又擺開了,旗艦打出旗號,艦隊順流而下,儘管在南京使用了火炮,但整體來說,這一次閱艦行動相當成功。

當江風再度吹滿風帆,大同鎮號順流而下的時候,沒有幾個人軍官說話,只有士兵們發出陣陣歡呼聲,笑聲之中,所有人都是相當清楚和明白,當他們再度出現在長江之上時,南京,江南,浙江,湖廣,兩淮,將是唾手可得!

……

陳貞慧和吳應箕等人終於爬了起來,他們因為太貼近城牆被磚石崩了滿身都是,不遠處的茅元儀要從容許多,他的經驗比這些書生豐富的多。

他就一直停留在遠處的灌木從邊上,打算真的有危險的時候就趴在灌木從里,所以當眾人灰頭土臉的時候,茅元儀要相對從容許多。

看著橫亘在江面上的大船,茅元儀突然大笑起來,前仰後合,樂不可支,只是在大笑之時,兩眼的淚水卻是忍不住流了下來,這一刻,他知道大明亡國亡定了。

……

「父親大人有險,我要趕緊回城。」陳貞慧是最害怕的一個,身為右都御史,陳於廷適才也是在城頭上觀看戰事,這一輪對城頭的炮擊打的相當劇烈,令人神魂不安,陳貞慧擔心父親安危,也是頗有失魂落魄的模樣。

「不急,無事的。」吳應箕蒼白著臉安慰道:「適才我看了,軍艦火炮多以轟擊城牆為主,並未有意殺傷城頭人群,所以死傷不重。陳老大人身邊定有護衛,可能在火炮轟擊前就下城去了,遇險的可能不大。」

「是么?這樣便好。」陳貞慧並不能完全相信,但在此時此刻也唯有選擇相信。

「不過我等也不必在城外耽擱了。」吳應箕回頭看去,但只見一片凄涼,除了江心洲上無處可避的漁民,再也不見人跡蹤影。

一場荒唐的鬧劇,荒唐開始,悲劇結尾,人死的不多怕也有過百人了,這一筆賬不知道怎麼去算?

吳應箕鬱郁說道:「今晚南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家人要凄慘號泣。」

有人悶聲道:「不知道該怨和記,還是怨趙之龍,劉孔昭?」

大多數人當然是怨這兩個勛貴,和記軍艦一路前來無事,只在南京發生這樣的事,那些希圖保富貴權位的勛貴當然是最大的罪犯。

陳貞慧半晌無語,與眾人一起向城門處去。

沿途全是丟棄的兵器和死屍,眾人相扶繞道跳躍而行,到了水關門前,陳貞慧自懷中掏出一本平時珍藏的詩集,俱是與諸友唱和時感覺可以留下來的佳作。

不遠處有火焰燃燒升騰,那是被炮彈摩擦起火的枯乾灌木在燃燒著。

陳貞慧順手一揚,將詩集往火中一扔。

吳應箕驚道:「定生,這是做什麼?」

「這東西,有用嗎?」陳貞慧哈哈一笑,說道:「和記建新朝,我們的這些玩意,上不能登天子台,下不能有益民生,助長國勢,連怡情也做不到了。看到了今日情形,我以後還怎麼以為學問自書中來,怎麼自視此前所學是天下至道,怎麼敢認為我輩的學識窮究天人,遠在眾生之上?人家一通堅船利炮,我們狼狽如豬狗一般躲避,還有什麼心思吟詩弄句?哈哈,過往全是笑話,荒唐,可笑!」

眾人面色蒼白,吳應箕道:「或者和記半年後再來,未必如今日這般無可抵禦,可能朝廷派來九邊精銳和新鑄紅夷大炮?」

多數人聞言都是搖頭,陳貞慧面色慘然,對吳應箕道:「朝廷至今鑄炮未超過百門,半年時間能運多少大炮,給多少火藥,炮彈,修築多少炮位,一條長江要多少大炮合適?朝廷,無此精力,也無此財力,更無人手效力了。」

南京城外,最少得三百門紅夷大炮才勉強與現在的和記艦隊勢均力敵,而和記下一次再過來,可能就是千門大炮了。

並且相當可以肯定的就是,適才的船尾大炮,威力遠在紅夷大炮之上,射程更遠,威力更大,這邊炮位修好了,人家一輪重炮轟擊過來,炮手怕就是跑了大半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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