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真正的變化

參加完全議後張瀚退出來,他在汗王宮的院外等皇太極。

見到皇太極出來後張瀚上前道:「多謝四貝勒成全,今日之事若無四貝勒不會這般順利。」

皇太極平淡的道:「年前無甚事了,你的心想必也放下來,且在這裡好生住著,這般天氣你也不能迴轉。待年後我們破了來犯明軍和葉赫,你便能安然返回,不過在此之後,也望你的貨物能早日抵達應到的地方。」

晉商與後金的合作應該是從天啟年間開始,張瀚不僅將此事提早呈現在後金貴族的眼前,並且規模遠超出晉商能做到的,皇太極或是努兒哈赤的重視也是理所應當。

不過張瀚還是聽出了皇太極話語中的沉重之意,看來最近李永芳的情報工作做的很好,明軍的動向已經被這些後金貴族所知。

算算時間已經是萬曆四十六年的年底,已經是十二月初二,距離明軍攻擊只有三個月不到的時間,而此時的遼東已經聚集了近十萬人的戰兵,想必還有大量的民夫,還有會被徵調的葉赫部軍隊和朝鮮軍隊,各方會在開春時一起向後金的都城赫圖阿拉攻來,葉赫部的金台石已經迫不及待,而努兒哈赤暫時只能選擇隱忍下來。

這一戰明軍動員的戰兵數量已經超過了女真人的全部丁口數,戰兵數字是後金戰兵的三倍還多,楊鎬也是一個素有威名的久鎮遼東的擅長領兵的文官,在早年前就和李如柏合作打擊蒙古,後來也參加了壬辰倭亂的戰事,現在以兵部侍郎的身份擔任督師,不論是明軍的統帥還是士兵的數量,對女真人來說都是壓迫性的。

張瀚身處其中才真正清楚,赫圖阿拉的空氣有多麼凝重,後世的人替努兒哈赤父子吹噓,似乎勝前就有相當大的把握,其實並不是,他們也一樣在緊張和害怕著。

張瀚道:「四貝勒放心,明年大金兵必定大勝,待我返回新平堡後,年底第一批貨肯定能抵達赫圖阿拉。」

「但願如此。」

皇太極騎在馬上,吐出了一口白氣。

……

張瀚返回住所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很多友善的目光。

原本看守一樣的一隊披甲兵也被撤走了,努兒哈赤折箭為誓之後張瀚就是天命汗認證過的尊貴客人,張瀚不再是一個被懷疑的明國漢商,而是一個與大汗和眾貝勒盟誓過的盟友。

譚泰遠遠就迎過來,最近他的差事就是照顧好張瀚一行,他壓力很大,開初時妻子都不理解,同僚也有嘲笑他的,譚泰自己也懷疑四貝勒是不是看走了眼,今日的大會譚泰也是最關注的一個人,聽到消息之後譚泰一蹦老高,興奮的不能自己。

「張東主,恭喜恭喜。」

譚泰操的是建州這邊的女真話,原本這語言和蒙語就有大半相通之處,這陣子張瀚等人閑居無聊,各人都開始學習,張瀚已經說的很溜,不需要譚泰用蒙語和他溝通了。

譚泰學著漢人拱手,狗熊般的大漢叫人感覺很滑稽,張瀚笑道:「兩邊日後會有很多接觸的機會,譚泰你若有興趣,不妨到喀爾喀操持一個接貨點,我會好好替你吹噓一下,這樣你可以早點當年牛錄額真。」

這倒確實是個捷徑,以譚泰的年紀和資歷,可能最少還得五年甚至十年才當的得牛錄額真,他心中歡喜,笑的合不攏嘴的道:「那就拜託張東主了。」

「嗯,好說,好說。」張瀚又道:「日後我要在城中住一陣子,譚泰我可以隨便走走么?」

譚泰道:「內城一些地方,比如汗王宮和各貝勒的居處還是少去,盡量在外城走動,或是內城相熟的地方走動就無妨。」

張瀚笑道:「難得到此,有機會當然要多轉轉。」

後金上下沒有人覺得張瀚會是細作,譚泰欣然道:「這幾日我若得空,帶張東主出城轉轉,界藩,尚間崖,吉林崖,沿蘇子河坐著雪橇走走,沒準能掏到黑瞎子洞,這時候才剛冬眠,皮子又肥、又厚,給張東主帶張好熊皮回去。若是能打到大蟲,剝張好虎皮,那便更好了。」

相處久了,譚泰的熱情和真誠一面便慢慢顯露出來。

張瀚欣然答應,兩人又聊了一氣,譚泰很高興的告辭離去。

……

譚泰離去後,常威和幾個年輕的鏢師笑鬧著進來。

常威把頭髮散了,後頭編成辮子的模樣,頭上戴著一頂暖帽,穿著箭袍,離遠了看,和普通的女真旗丁沒有什麼區別。

在這裡住著無聊,各人每日操練之餘,又不好隨意閑逛,都是悶壞了。

張瀚看了常威一眼,說道:「常威趕緊把頭髮盤好,下次莫要做這般模樣。」

那幾個鏢師見張瀚神色不愉,趕緊偷偷溜了,常威趕緊取了帽子下來,叫了一人幫自己把頭髮盤好,用頭巾包好,然後再戴上帽子。

張瀚吐出口氣,說道:「將副隊頭以上身份的人都叫進來。」

「是,瀚哥。」

常威趕緊跑出去,片刻之後,梁興和朵兒先進來,王一魁和李來賓兩人一併前來,李從業也是副隊頭了,跟著一起進來。

張瀚的房間是主屋,不過屋子裡也沒有幾把椅子,各人只得都盤腿坐在坑上,李從業道:「一會我出去弄點木頭,做幾把椅子放在這。」

各人都不大明白張瀚召集的意思,均是拿眼看著張瀚,沒有應聲。

張瀚盤腿坐在正中,說道:「各人到了這女真地界,感覺怎麼樣?」

眾人面面相覷,常威站在坑下先搶著道:「瀚哥,感覺不大好。女真人和蒙古人不一樣,雖然全是韃子,蒙古人感覺要樸實一些,有些人不喜歡咱們,多數人無所謂,聽說咱們是做生意的,最少表面上都是歡迎,把咱們當朋友來交。這裡不行,人人看我們都帶著敵意,眼裡十分冷漠。」

李從業道:「還很提防咱們,這幾天上茅房都有他們的棉甲兵跟著。」

朵兒道:「啐他姥姥一臉,當年這些死韃子先給咱們蒙古人當奴才,後來給大明當奴才,就是一群從北邊過來的野人,現在也敢妄稱一國,還和大明為敵,若老子還在邊軍當兵,沒準就被調到遼東來殺他們了!」

朵兒若果真還在邊軍之中,這一次朝廷調集薊鎮和宣大的兵馬,沒準他這樣的夜不收真的能被調到這裡。

張瀚道:「你們有這般的見解很好,女真人和我們大明現在互為敵國,我們做買賣的不管軍國大政,然而兩國相殺,彼此間仇恨漸深,將來也定然會影響到我們。今日我和老汗盟誓了,他們對我們的管束必然放鬆,你們可四處看看,對他們的旗號,金鼓,陣列,調兵,練兵,多看多學多記,但不要隨意說話,也不要與人起什麼爭執,將來回到大同之後,商隊深入草原,可能和馬賊廝殺,也可能會有蒙古部落起壞心,甚至女真人也會翻臉搶咱們一道,只有自己有強悍的武力才是真的,別的全是假的,我這一番話你們要牢牢記著!」

在張瀚說話時,他兩手緊緊按在膝前,腰板也挺立的很直,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張瀚有一股氣勢,是一種有別於此前商人東主氣息的東西,這時所有人才發覺,不知不覺間眼前這位東主突然有了改變,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張瀚強烈的意志,身為東主,張瀚向來是眾人關注的中心,但沒有人發覺,這種變化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各人出去後,梁興和常威沒有走,梁興向張瀚問道:「東主,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有些事情,叫我心裡有些變化。」

張瀚對著自己表弟和最心腹的部下也不隱瞞什麼,坦然道:「我看到了很多事,眼前這城裡就有很多血腥氣,遮掩不住。那些被『恩養』的漢人每天都被虐待,天天都有人被斬首,還有人被凍死,餓死,那天我看到一個年輕漢人看著我流淚,後來我想去找他,打聽了之後才知道他幹活不行被鞭子抽死了,這裡幾乎每個人都敵視我們漢人,想著要把我們變成奴僕,他們這種敵意很難化解,若他們再敗大明王師,奪得遼東,甚至覬覦遼西,窺視山海關門,到時連京師也危險。我們自邊鎮而來,現在的邊軍遠不是這些女真披甲兵的對手,我說的這情形很可能發生,到時候,我們一定要有自保之力。」

張瀚轉頭看向一臉震驚的常威,慢慢將那日李永芳的話說了出來。

他又向梁興道:「若有一日我要剃頭,跪下喊人家主子,主子喜我才能喜,主子怒我就得愁,主子有喜事我家裡死了親人也得一臉笑,主子不高興了我也得哭喪著臉,這般的日子,我是一天也過不得的。」

張瀚臉上露出堅定的神情,他說的是真心話。

此前他想過清兵入關後的情形,既然別人能剃髮易服,他當然也可以,了不起剃個光頭就是了,清初時不少漢人就剃了光頭假作和尚,如果不想留那一撮豬尾巴,剃光了便是。

至於歸於異族統治,張瀚是後世來的人,感覺上是無所謂。

雖然清初殘暴些,搞大屠殺,用文字獄鉗制人心,清末被列強打出屎來,但畢竟中國人又重新站立起來,沒有一蹶不振,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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